第21章 第20章

桑庆涛放下话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詹杨未傲猜他可能是去联系桑雪绒了，思及此处，他也颇为无力地长叹口气。

他们都是有软肋的人，但比起被家族保护着的桑家小姐，身为普通凡人的唐沐，他的处境更加的不可捉摸。如果不是有一个从天而降的顾苡谦，詹杨未傲恐怕无暇顾及东江那边的事宜，也不会发觉背后一直潜藏的威胁。

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詹杨未傲方才一直端着的坐姿也松懈了下来，他撑着膝盖垂下头，放空思绪。

“老大……”许越岳关切地呼唤他，“你待会还要去加班吗？”

詹杨未傲好一阵才回过神，他眼下覆着层不显眼的青灰，长时间集中精神运功还是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缓点头，“那些还在上学的孩子撑不了太久，还是得我去处理。我可能傍晚的时候才回去，现在还能稍微休息会儿。”

许越岳从被子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的消息记录，展示在詹杨未傲面前：“你来之前我才在和宋琴发消息，她说入院的人数开始大幅减少了，应该也差不多到头了。老大你可以多歇歇，没必要这么拼命。”

詹杨未傲瞥了眼白亮的屏幕，合上眼摇摇头：“还是尽快解决吧。我也早一点回去东江那边，凤溪这边鱼龙混杂，暗处的视线也多，在这里呆着太不自由了。”

“我问过桑庆涛了，你下午就能出院。出去之后你也直接回东江，回去唐沐那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詹杨未傲揉着有点发昏的头，轻缓地站起身。

“呃……”许越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噎住了，他瞅着詹杨未傲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那什么……顾苡谦，他在那边吗？”

詹杨未傲有些讶异地说：“你这么怕他？不至于……他虽然思想上和现代人有些差别，但也不算难相处，你没必要……”

他的话被许越岳缩进被子怂成一坨的动作打断了。詹杨未傲这才发现许越岳的心理障碍似乎超出了预想。

他推了推那团裹着个大男人的被子，无奈地劝说：“你没必要这样。实在不行，你接下来就别乱跑了，一直跟着唐沐。在唐沐面前，顾苡谦什么都不会做，只要你喊救命，唐沐也肯定能把你救下来。”

病床上的一团白色抖了抖，似乎并不领情。

詹杨未傲额角青筋一跳，硬生生被面前的怂人逼出了些火气。他虽然精神不太好，但在锁灵阵的帮助下真气一直非常充沛，甚至修为还有所增长。詹杨未傲并指成刀，充盈雷光自指尖生出，覆盖住整个手掌。

空气中尖锐的噼啪声不绝于耳，跳跃的雷光在詹杨未傲的脸上映出可怖的阴影。

“回去有可能遇见顾苡谦，和现在百分百被我打伤继续住院，你想怎么选？”

许越岳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那副宁死不屈的坚贞模样。

“行。”詹杨未傲毫不客气，振臂如剑，雷声未到流光先至。

许越岳裹着被子往侧边一滚，直接躲到床下，怂得嘶声力竭：“我回去！我回东江去成了吧！”

房间里没了动静，许越岳顶着问号从被角处探出颗头，探出床沿往外张望。

詹杨未傲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仍有电弧涌动的手悬在许越岳刚刚所在的位置，可以料到，如果不是他刚刚迅捷的一滚，现在他应该已经重伤瘫在床上了。

许越岳在床边瑟瑟发抖，詹杨未傲却没空搭理他。他从腰间掏出一枚发光的通讯符，瞥了眼瑟缩在地上的许越岳，很不客气地霸占了空出来的床位，半靠在床头唤醒了通讯符。

“出什么事了？”詹杨未傲询问道。

“呼……”

通讯符里传出来了略显凌乱的呼吸声，这不是正常情况下的顾苡谦会发出来的声音，詹杨未傲的心猛地提起，更加急切的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

顾苡谦把自己关在唐沐的房间里，脸颊上还有没来得及消散的热度，他靠着冰凉的墙壁不住地喘息。

自从唐沐对着他说出了那句大胆的话，他直接宕机了一整个上午。

没有得到答案的唐沐也没有再逼迫他，只是坐在他身畔看起了电视。直到唐沐为了做饭起身去了厨房，顾苡谦才缓慢地回过味来。

可他才刚一站起身，唐沐就从厨房里探出身来，略带威胁地警告他不要想着再偷偷溜走。顾苡谦也只能答应他，快步往里间走。却又在半路被拦下，唐沐往他嘴里塞了块削好的苹果，又把盛着苹果块的碗递到他手里让他慢慢吃。

现在顾苡谦在唐沐的要求下换回了现代装，手里握着台唐沐曾经的旧手机，嘴里还余着苹果沁甜的味道。

顾苡谦调整了下呼吸，有些不太适应地吐出陌生的词汇。

“詹杨未傲，你……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

远在凤溪的詹杨未傲和许越岳都被疑惑淹没了，一句原本很正常的话语，从顾苡谦的嘴里吐出来却怎么都不对劲。

许越岳看起来要被自己喷薄的问号噎死了。詹杨未傲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但也能勉强憋出几个干巴巴的字来。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苡谦也很不自在，他生疏地戳弄手里的玻璃屏幕，开口回答：“唐沐他给了我一台手机，通讯符的使用次数也快到极限了，我就想着来问你的联系方式，可能于你而言更方便一些。”

“啊……哦，好。”詹杨未傲麻木地背诵出一串数字，顾苡谦僵硬地敲击着陌生的手机的屏幕，一时间画面非常地和谐。

好半天詹杨未傲才反应过来，他忽地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你和唐沐接触了？”

顾苡谦沉默了一阵，声音略显飘忽：“我现在在他房间里。”

詹杨未傲眉头一皱，觉得事情非常地不妙：“先前你不是说你想要保持距离吗，怎么又回去了？”

“事情的原委有点复杂……但单论结果，我现在恐怕得在这里定居了，他……不让我走。”顾苡谦说话有些断断续续，能明显听出来紧张和犹疑，和他平时那副油盐不进的冷漠作态截然不同。

床下的许越岳听见这句话，险些当场咽气。他光是想着回到东江，就得和那个姓顾的双标怪同进同出，待在一个屋檐下，就有心脏骤停的冲动。

詹杨未傲还想追问，通讯符的那头却突然传来了巨响。

唐沐踹开了房门，挑眉看着里面浑身僵硬的顾苡谦，脸上原本浮着的怒意，瞬间消散了。

“原来你在啊。敲半天门你不应，我还以为你又一言不合跑路了。”唐沐用手抹掉了门板上那个显眼的鞋印，和颜悦色地说道。

顾苡谦过去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一个凡人身上体会到杀气这种东西。这点威胁对他并无影响，但他在身前捏着通讯符的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视线微偏耳根泛红，还是不太敢看唐沐的脸，

唐沐瞅了眼顾苡谦手中那枚发光的符箓，忽地明白过来，他探头往门背后看，果不其然在门背面发现了一张牢牢覆在上面的符箓。

符纸上以黑墨写就的符文莫名的眼熟，唐沐的脑子飞速运转，本来略显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这好像和他在梦里见过的，曲宁用来封窗子的符箓长一个样，应该是起隔音的作用。

难怪敲门他听不见，想通之后唐沐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缓步走进房间里，拿起那只放在自己书桌上的空碗，扭头对着顾苡谦交代：“饭我做好了，你继续忙你的，尽量快点出来就成。”

顾苡谦轻轻应声，但目光仍然四下游移，乱晃的视线可能落在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却独独避开了唐沐。

“怎么，你怕我吗？”唐沐的声音和呼吸倏地落在耳畔。

顾苡谦慌乱地想要躲避，却再一次被身旁的人拽住，陌生的体温自手臂涌入，几要将他灼伤。

唐沐握住顾苡谦的胳膊，没有健硕的形状，但触感很是结实和坚韧。他好笑地望着面前瑟缩的人，明明有着能够随意处置他的实力，但却任他施为不作反抗，能做出最大的反应，就只有无声的逃避。

“明明之前还挺粘人，明里暗里都要盯着，怎么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唐沐凑上去调笑道，“就因为我早上的那句话？”

顾苡谦微微一颤，先前徘徊在耳后的红晕飞快地扩散到了脸上。他抿住嘴不肯发声，只是更努力地往墙的另一边挪动。

“你要是真的没法接受就说出来，亲口拒绝我。”唐沐的手攀上了顾苡谦的肩，他轻轻把自己贴了上去，下巴搁在对方肩角，侧头看他。

“早上的时候你没有开口拒绝我，我就当你默认了。现在补上也还来得及，不然，你接下来可就没有安生日子咯。”

顾苡谦依然保持着沉默，但他终于是有了动作。他侧过头，与唐沐对视。

宝石一样的紫色眼睛盈满了水汽，看起来愈加璀璨，原本就艳丽如画的面容此刻苦恼含羞，没有瑕疵的皮肤下透出勾人的血色。

抿到泛白的嘴唇骤然松开，很快涌上层鲜艳的红，他嗓音低哑地吐露了想法：“我……的确不太适应，你的言行都……太直白了些。能不能请你稍微，慢一点……”

勉强把话说完，顾苡谦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达过拒绝。

从被注视的那一刻起，唐沐的心跳就开始加快。一直到顾苡谦最后一个字音消逝在空气里，唐沐轻缓地吐出发烫的呼吸，松开了擒住对方的手。

他退回书桌旁，把陶瓷碗握进手里，丝丝凉意渗入温热的皮肤，他用手背贴住自己发烫的脸，低声吐槽自己没出息：“怎么还被反撩了呢……”

顾苡谦垂着头，神志恍惚，头顶上几乎要冒出烟来，因此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唐沐也和他是差不多的境况。但论起纯情程度，唐沐确实要自愧不如。

等他缓过神来打量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时，顾苡谦还靠在墙上，仍旧是那副快要烧着的样子。

唐沐窜到门口，拉过房门，从虚掩的门缝中露出只眼睛，“那你就是答应了，这次给了你机会推开我，以后可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行了，收拾收拾，快点出来吃饭啊！”

房门被合上，被隔音的符箓封闭的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顾苡谦自己凌乱的心跳。

那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指间坠落的通讯符静静地躺在地上。

顾苡谦想起还有没交代完的事，忍着面上难以消散的热意，俯身捡起它，注入真气。

凤溪大学的病房内，许越岳缩在床角，戳了戳床上的詹杨未傲。

“老……老大，你符又亮了。”

“闭嘴。”詹杨未傲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

许越岳咂咂嘴，试图安慰他：“不就是墙角被撬了吗，老大你别太伤心。俗话说得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

他没吐出口的那个“绿”字，被詹杨未傲杀人似的视线怼了回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詹杨未傲没有高光的眼睛锁在许越岳身上，“你如果不需要嘴巴，可以去捐给有需要的人。”

许越岳猛地一激灵，从被子里钻出来，生龙活虎地奔向门外。

“我，我去办出院手续！”许越岳留下这句话，就再不见了人影。

詹杨未傲瞥了眼虚掩的房门，扬起手在半空中横扫，无形的气劲涌出，狠狠地关上了门。

“还有什么事？”他没有一丝波澜地询问道。

那边顾苡谦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了不少，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平淡：“你欠我的那个人情，现在就可以抵了，我需要你帮点忙。”

詹杨未傲屈指敲了敲床面：“说。”

“我需要现代使用的金钱，还有身份。”

“身份好弄。对于没有现代身份证件的修士，仙盟那边有一套完整的办理流程，我可以替你走一趟。但是钱……你想怎么弄？”

顾苡谦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有恃无恐道：“卖点东西就可以了。我需要的只是渠道。”

“你是想……”詹杨未傲靠在床头的身体忽地坐直了。

“灵草，灵药，法器，还有各种材料……对于现在这个灵气贫乏的时代，这些东西，想必会很抢手。”顾苡谦轻巧地说道。

詹杨未傲垂眸沉默了。

顾苡谦说的是事实。他手里那些来自古代的资源，随便一样拿出来，就足以引发骚乱。

“这周末,也就是从后天的中午开始。杨家会举办家宴，正式将杨小晚确立为继承人，届时所有世家和仙盟都会派出代表出席。在宴会之后，世家中排行最末的三家会邀请所有人进入他们联合组建的拍卖场，进行各方之间资源的交易。我可以带你的东西进去，挂着詹家的名字参与拍卖，最后得的钱我会归进一个账户，此后再把账户转交给你。”

詹杨未傲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但是有两个条件：一、最多两件物品，再多会有些明显；二、两件相加的总价值绝对不能超过巫荧灯，我不想真的引起什么骚乱。可以吗？”

顾苡谦对詹杨未傲的安排没有意见，只是开口补充道：“还有一个小要求，我要参与进去。”

“可以是可以，你可以带个面具以我的随从身份出现。但是，我需要知道你这么做理由。”

顾苡谦直白地回答他：“我想看看，现在这个时代最顶端的修仙势力，水平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