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千年秘辛
少年一袭青衣羽裳，墨发及腰，冠顶以红丝绸束成发髻，垂至发尾。见季儿的打扮便知其身份，他在苏府的时候曾听帝尊提及，原来这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小狐仙。
见她面色急切，更起了逗弄之心，板着面容，道
“你是何人？为何拦本仙？”
“仙君恕罪，小女子乃是蓬莱岛上的灵狐，眼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这才无端冒犯了您。现下只求仙君开恩，带我面见仙帝，小仙真的有天大的急事要回禀。”
青羽轻扫了眼南天门外的日晷，这时辰，帝尊怕是在苏府，决计不在这凌霄宝殿中，更不会在寝殿里。就算带她去了也找不到人。这小灵狐不是被狐族宗主给招了回去。如今又火急火燎地赶来，难不成苏府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青羽捋了捋发尾的红绸，勾起嘴角笑道
“帝尊这个时辰估计已经歇下了，不便打扰，若是有什么急事，本仙可替你转达。”
这……她在蓬莱的时候就曾听宗主说过，仙帝近身的星冠仙君，性格温顺，最是好相处说话的，虽在帝尊身边呆得不久，但是颇得其宠信。若是将玟死而复生的事告诉他、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帝尊不快。
唉，不管了、先救人要紧。
说罢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青羽，青羽听完面色忽暗忽明，捻指算了算，才知这大事不妙，只沉着声说
“小灵狐，你在这等我片刻，本仙去去便来。”
须臾间就化做烟云散去，只半响功夫，就再次出现，这回，他手里拿着片薄如蝉翼的玉甲，递予季儿道
“玟下手狠重，让那凡人用玉甲防身，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告诉她，切莫再插手此事，鲛女一事，帝尊自会自行处置。你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届时定将人完璧归赵。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听到这些话，季儿大喜过望。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既省去麻烦，与那鲛怪生死搏杀，有了帝尊的谕旨，那司珩定是会安然无恙的。二来，不费吹灰之力，也算得立功一件，保下姐姐周全。谢过青羽后，她便一溜烟回苏府复命。
天边微微露出些鱼肚白，这边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夏染将法器收拾完毕，正提着包袱迎面就撞上气喘吁吁的季儿。
季儿来回奔波，提着口气就摇头晃脑的进了屋子，对着那壶茶水就牛饮了一番，用手抹抹嘴上的水渍道
“姐姐，别去了。姐夫有救了。”
看着那人疑惑不解的眼神，季儿取出法器，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夏染，夏染咬了咬下唇，沉寂了会儿，才悠悠道
“仙帝的话可信么？”
“哎呀呀，傻姐姐，帝尊乃天地共主，与你们凡间的帝王也是一样的，自然是一言九鼎。再说区区一个凡人，凭帝尊的身份，就算是去阎王殿提人也是绰绰有余的，您就安心在这府里歇息就是了。此事莫要插手。姐夫会回来的。”
夏染将头转至窗外，那抹淡淡的霞光自天边而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清新的空气，与那人不知不觉已经相守了小半年，那些被刻进骨子里的缠绵细语，恩爱情长历历在目。若是那人真的没了，她还可以独活么
安乐郡主府座落在皇城西郊，占地数百亩，楼宇百余间，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又环湖而居，算得上京城中少有的名府贵地。安乐郡主如今又得圣恩眷宠，名利权势，珠宝玉石应有尽有，一时间这风光竟比公主也有过之而不及。
“启禀郡主，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说话的是个不过十二三的小姑娘，梳着个双挂式头，簪着两朵绒花，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将手里的东西捧至头顶。
“嗯，那就将东西点上吧。”
屏风里传出一个女声。
“是。”
那丫鬟起身将手中的托盘放置桌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珐琅彩瓷罐，启开盖子，取一金镊子，将一块木制香料，隔着烛火绕了绕，便将其放进一金玉镂空锦绣球囊中。
霎时，缕缕青烟，袅袅升起，从那空袭中缭绕弥漫至整个屋子，细闻之下，是海盐轻甜的味道，难以言语的异域曼香。
丫鬟点完香，便带上了门退下。那屏风内走出个蓝衣女子，长着双澄蓝色的双眸，额间一朵金莲，眼尾上扬，绝世倾城。那女子伸出凝脂般的玉手，将那香球捧至手心，越过屏风。
朝内室外的一个年轻男子比了禁言的手势，将香球挂在帐前。
“这是糜艳龙涎。你去了南海？”
在凡尘，最名贵的香料莫过于龙涎，产自南海诸岛，由一种上古神物所出，千金难求。殊不知，这产香的神物称之为鲲，鲲久居深海，体态庞大，犹为稀珍，存百年只得一香，自然名贵。
而这龙涎中最为名贵的就是这糜艳龙涎，糜艳二字取自极度艳丽之意，乃千万年而不可得。它虽无多大用处，其味却是极其奇特，是为一绝。
敖星贪婪得吸了吸，嗯，差不多一千年了，没有再闻到这味道。一来，他虽习得水性却没这闲功夫去南海翻江倒海的寻这宝贝。二者，修仙问道说的就是无所欲求，这奢靡浮华的玩物，自然不合时宜。也唯有眼前这个女人，成日里无所事事，投机取巧的倒腾这玩意。
不过这香，确实是宝贝，帝尊向来都是爱闻的。
“敖星，你先退下吧。”
这么候着许久，帐里的传出清雅慵懒的声音来。敖星偷偷朝鲛女做了个鬼脸，就隐身出了屋子。
玟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物，额间的金莲越发得熠熠生辉。澄蓝色的眸子闪烁着，就被一股看不见的气力给托了起来，掀开珠帘，进了内室。
“清珩！”
她激动得朝眼前这个清雅男子喊叫出他的名讳。霎时就被条锁妖索给束住身子，那索将它束得极紧，逼它现出了原形，一只人身鱼尾的鲛怪。只见她口裂至耳边，头悬犄角，湖色长发及腰，满嘴獠牙，嘶喊着
“清珩，放开我！”
坐上的男人青丝墨发，鼻尖一颗妖艳的红痣，紫眸白衣，轻叹口气，俯下身来，眼中含着些隐晦的情感，看着眼前挣扎着女子，以手轻钳住它的下巴，温言诱导道
“你叫我什么？”
“清珩。”女子身受剧痛，眼角溢泪，无声嘶鸣着。倔强而不屈服，她曾发誓，这辈子，决不那样叫他。
鲛女的泪水，滴答落地，成了粒粒分明的海珠，美艳绝伦。
男人看着眼前的人这般挣扎痛楚，眉头一蹙，觉得心房绞痛异常，似是不舍，轻抚着她的发，苦心劝慰道
“玟儿，你已错了千年还不够么？你知道你该唤本尊什么。”
锁妖索越发的用力往鲛怪身上的血肉打孔，像是想将它撕碎穿透般，鲛女挨不过这极刑，只好放弃般，唤出了它这生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
“父君。”
有些秘辛，是她一辈子也不愿提起。九天众神皆传他与她是自幼相伴的竹马，有惺惺相惜的兄妹情，亦或是感天动地的男女私情。其实不然，她出生时，眼前的男人就已活了九千万年，如此心智，又怎么是少女□□中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呢？
“父君，玟儿以后会长大么？像父君那般高大。”
说话的是个不过五六岁大小的奶娃，梳着马尾，穿着白色儒衫，好不俏皮可爱。
“玟儿如果想成为男子汉，就可以像父君一样了。”
男人低头刮了刮奶娃娃的鼻子，泯然一笑。那时，他教它仙法道术，人伦道德。奶娃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疑惑不解地询问道
“父君，你喜欢百花仙子的样子么？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好看？”
“好看，但不喜欢。”
“那父君喜欢什么样子的？”
“嗯，温柔的眉眼，那样勾一点的眼尾。”它总是这样，乐此不疲地追着眼前的男人，一遍遍地追问他，然后将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他却不知道，他手心养大的孩子，谙熟雷火仙法，一心想让它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孩子的人。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意。
在成年礼上，向上天祈求，成为一个美丽的女孩。
“父君，你不会老么？”
少女俏皮地将脸庞靠上塌上假寐的男人，似要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男人伸出两根指头，抵着她额上的金莲，将她推至一臂的距离，用冰冷的声音回到
“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不要再擅闯帝寝。”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怎么做到九千万年不老不死，始终维持少年的模样，与天同寿，和日争辉。
而她却在慢慢长大，三千年，这是她的寿命，她会变老，会死，最后的归宿是南海归墟。怎么及眼前的男人，肆意挥霍绵长无尽的岁月。
这不该是她的运。一个养女爱上了自己父亲，这究竟是多大的丑闻，无论他们之间是否有私情，他终究会将它舍弃，流放至南海。
若不是在天雷地火的极刑中得了些运气，存了一魄，眼前的这个无情的男人，又怎得容她苟活。是她的贪婪肆意得摧毁了他手里的世界，数百万无辜枉死的冤魂，更需要一个交代。
上天入地，她唯有一死。只是老天有眼，她竟在雷火中侥幸留得一魄，那魄混入轮回，进了凡人的血脉，沉睡安眠了千百年，鲛族血脉流传进安乐郡主的身体里，只阴差阳错下，误食人血。这才唤醒了前世记忆。
无奈她的元神太为虚弱，不得已以人血为引，养元补气，唤醒自己千年的道行，几番周折后，她才知晓，这俊美男人的精血对其有事半功倍之效，故而大费周章，私下去牙行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