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算计
“没抓到刺客！？废物！一群废物！”曼陀罗王一只手按着肩膀，愤怒地抓起桌案上的砚台狠狠甩向跪在殿内的王宫护卫队长。
护卫队长不敢避开，砚台正好磕在他的额头上，血色瞬间顺着脸颊流入眼中，将半边脸都染红了。
护卫队长却不敢喊一声疼，只是跪着赔罪，“是臣办事不利，请王息怒，保重身体。”
“人没抓到，说什么息怒！没用的东西！”曼陀罗王略喘了口气，在旁边大总管的权威下才勉强稍微缓了缓，却还是因为方才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而拧紧了眉头。
不久前，王宫里出现了一批刺客，这些人身手极高，他的肩膀上不幸被刺中了一剑。
虽然当时攻击他的人被他重伤，但其他人却还是跑了。
重伤的那个不等他们审问就自尽而亡，根本来不及问出幕后主使者。
是曼陀罗国内某个对王室怀有恶意的组织？或是几个王子当中哪个心大了，想谋朝串位把他这个父王先拉下水？还是……大殷？
曼陀罗王眯着眼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几个儿子，最终目光落在三王子迦罗身上。
“还没有找到姬无天的踪迹？”曼陀罗王面色不快地皱着眉看向单膝跪在殿下的三儿子迦罗。
迦罗感觉到头顶上方处他的父王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额头上也渗出几滴冷汗来。
哪怕他面对迦纳或者其他几个手段不怎么样的王子时会很有优势，能轻易压制住他们，可面对他父王这座大山，却仍然显得太嫩。
他太清楚自己的父王面对办事不利的儿子们的不留情面了，哪怕这个对象是一直以来都颇为受重视的自己也一样。
迦罗忙道：“这段时间儿臣抓了不少大殷的人，其中除了一些商人外不泛大殷派来探听曼陀罗消息的细作。可是，经过审问后，这些细作却没有一个人供得出姬无天的所在，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姬无天来到了曼陀罗。”
曼陀罗王一脸高深莫测地看他，“所以？你想说什么？”
迦罗不经意地看向旁边神色不变的迦兰，“儿臣在想，是不是四弟弄错了消息，姬无天根本没来，我们不过是白折腾大半个月罢了。”
曼陀罗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迦兰，眼神中的威慑有若实质地泄露而出，“迦兰，你可有什么想解释的？”
迦兰镇定地说：“儿臣的消息绝对不会错，姬无天一定就在都城没离开，只是三王兄……”
人就在都城，而都城就那么大，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人，自己无能就别推卸责任想赖到别人头上。
迦罗怒道：“你说姬无天在都城只是片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迦兰诧异地看他，“三王兄的意思是，承认自己无能，要将此事交给我处理吗？说不定这次宫里的刺客就是姬无天派过来的，为的就是示威，甚至是嘲讽我们王室，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他，还害得父王受伤。如果把此事交给我，我自然会尽快把人找出来抓到，为父王讨回这笔账。”
迦罗嘲讽道：“大话谁不会说。”
迦罗对曼陀罗王说道：“父王，本来我们正在和大殷谈和谈的事，如果姬无天在都城的消息是假的，我们这样搜查半月的举动一定已经被大殷火获知，他们肯定会怀疑我们的意图，和谈之后里应外合对付大殷的计谋怕是也要落空了，也不知道迦兰是揣的什么心思，这样害自己的国家。”
迦罗就差没指着迦兰的鼻子怀疑他是和大殷串谋，对付自己的母国了。
迦兰心说，难得你竟然真的想到了点子上啊。
想归想，明面上，迦兰却只是淡淡地看了迦罗一眼，一点要和他争口舌之利的意思都没有，这样的态度在曼陀罗王看来自然显得更加沉着冷静，且很有把握。
尽管如此，曼陀罗王还是沉声说：“迦兰，你可有话要说？”
迦兰叹了口气，“有些话，儿臣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三王兄自己找不到人就要怪到儿臣头上，儿臣不愿意替人背黑锅，就只能说出来了。”
曼陀罗王一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儿子想做什么。
迦罗一直都知道迦兰不像其他兄弟那么好对付，心机深沉得很，见状不禁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不管他如何辩解都要第一时间怼回去，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迦兰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堆账目，书信以及其他证物全部呈上来送到了曼陀罗王面前。
曼陀罗王拿起其中的一些翻了翻，眸色一沉，“这些是……”
迦兰在迦罗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说：“这些都是这半月来三王兄带着人从他抓到的大殷的人身上搜刮的诸多财物，还有敛财之后根据上供钱财多寡放走的一部分大殷的人的名单。”
迦罗：“！”
两国虽然经常打仗，可通商却一直没断，大殷那边除了边境附近的人，其他地方的人对于普通曼陀罗的商人也不会太敌视，商人逐利，他们更看重的还是能不能赚到更多银子。
但在曼陀罗这边，大殷的商人却不太好混。
不但商税定的特别高，走到哪儿都要给当地官员一大笔钱作为过路费，尽管如此，还是经常被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连人带货都被扣下来，到头来还得让家里的人用更多的银子赎回去，有的可能连赎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总之，大殷的商人想在曼陀罗赚钱是很不容易的，也是为了保住自己，这些人当中经验丰富的老油子们会给自己寻找后盾，有的是一些官员，有的则是想方设法和曼陀罗王室搭上点边。
哪怕不能直接巴上王室子弟本人，也可以依附到他们的得力下属手底下，或者只是沾亲带故的人里拉点关系。
迦兰搜罗到的这些证据里，花钱买了自己自由被放走的那一部分人，就都是拐着弯能和迦罗或是他身边的人扯上点关系的大殷商人。
其中有些可能是迦罗心中有数的，有些可能是底下的人偷偷做的，总归迦罗本人也能得到最大的好处，所以在确定这些人和姬无天没关系后，迦罗也不会在无关人士身上多浪费时间。
其实，类似的事情，他们曼陀罗的官吏或是王室经常做，搜刮得越狠，在权贵圈子里越是个值得炫耀的资本，毕竟，王室可是一直恨不得把整个大殷都吞了。
但是，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现在。
一点金银上的收获，能和姬无天这个大殷的战神，大殷皇帝的胞弟重要吗？
万一被放走的那些人当中有隐藏得很深的大殷埋进来的钉子，迦罗的举动无异于放虎归山。
迦兰用一种看胡闹的孩子的目光看向迦罗，“三王兄，便是你贪图大殷的商人手里的那点金银俗物，也该分一分轻重缓急，顾全大局，以我曼陀罗的利益为重。”
这话用更直白一点的方式解读就是——你眼皮子太浅了！
迦罗气得肺都快炸了。
“迦兰！你别胡说八道！我可以肯定那些人当中绝对没有大殷的细作，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迦兰反驳，“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不是大殷埋得很深的钉子？便是我们曼陀罗，也有从上一代开始就送到大殷去的细作，更何况，那些人不过经常往来两国的商人，谁知道他们在大殷是否还有另一重身份？而且……”
“而且什么！”迦罗虽然不愿意听迦兰这样给自己泼脏水，还是忍不住继续往下问。
迦兰的眼眸在另一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大王子迦纳身上扫过，神色很有些意味深长，“之前你和大王兄一起出使大殷，为什么大王兄被大殷扣下，只有你一个人顺利逃脱？姬无天可不是个蠢的，他当真会那么容易被瞒骗过去吗？”
迦罗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说我和大殷，和姬无天勾结不成？”
迦兰这回没多说什么，是不是勾结，当然还要看他们的父王如何想。
统治者总是多疑的，上次迦罗没把事情办好就算了，这次耽误了这么久依旧没把姬无天抓到，还被迦兰抓到把柄，在关键时刻都不忘了搜刮钱财，而最重要的是，这期间，王宫里还出现了刺客，那些刺客的身份，很难不往姬无天身上怀疑。
如果迦罗能早点把姬无天找出来，是不是他根本就不会受伤？
迦罗是不是故意的？一旦他身受重伤，这个一直以来都野心勃勃，还懂得拿老大当筏子的儿子，会不会趁机直接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
一旦开始生出疑心，这种怀疑就怎么都无法从心中提除了。
迦罗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他的父王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还透着股提防。
他很想辩解，可是摆在书案上的那些证据就像是铁证，尽管不能证明他和大殷勾结，却也让他在父王面前的信誉值大大降低。
而且，那些证据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弄得到，他身边一定有内奸！该死的！
曼陀罗王最终没有说自己到底相没相信迦兰的说辞，也没直接将迦罗拿下问罪，只是如同当初让他们损失不小的大王子迦纳一样，暂时剥夺了手里的权柄，让他在府里闭门思过。
至于搜寻姬无天或者刺客行踪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迦兰的头上。
曼陀罗王道：“既然你认为迦罗能力不足，你就来证明一下自己比他强在哪里，也向我证明，你并没有为了算计自己的兄弟编造谎言。”
迦兰镇定地垂首，“儿臣必不会让父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