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见识人间名器
龙德殿后往西有片林子,不像别处那样人工雕琢,而是草叶蓊郁,古木参天,显得野趣横生。
林子深处隐约可见精舍的檐角,屋顶用茅草覆盖,四围编竹篱,篱下皆蔬茹匏瓜之类。此乃设计建造时刻意为之,让天潢贵胄们也能享受到田园情趣。
苏晏此刻正站在林中一片稍开阔的空地,左手挽弓右手拉弦,背后贴着个尽职尽责的豫王殿下。
“王爷不必挨下官这么近,言语指教便可。”苏晏满怀戒备地道。
豫王身材高大,肩宽腿长,一手扶他肩膀,一手握他手背,几乎将身前之人整个儿裹在怀中。闻言轻笑一声,不退反近,将一条腿自后方挤进他双腿/之间。
苏晏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正要挣开。对方却只是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弯:“双腿再分开些,着力点落在两足之间……不可胡思乱想。”
谁胡思乱想了?简直倒打一耙!苏晏咬牙,按对方的指点调整好姿势。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勿弯腰——”
豫王手掐他腰身,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小腹处缓缓划动,宛如最出色的乐师拨弹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指尖所至,酥麻遍生。
苏晏一颤,觉得腰间被点燃了簌簌小火苗,不烫,却烧得人骨缝里发痒。
“勿挺胸——”
豫王的手从腰腹一路向上,移至他的前胸,隔着不厚的初夏衣裳,有意无意地蹭过胸口突起,往来萦绕。
苏晏的敏/感点被他反复磨蹭,无声地抽了口气,忍不住松开弓弦,去掰对方的手:“放开!我不学了!”
“皇上着你随我学射,清河莫不是想抗旨?”豫王将本就低沉浑厚的声线压得更低,竟带出一种烫金似的华丽感,几乎贴在他耳畔细语。
苏晏的耳膜被这磁性中带着优雅的嗓音冲击,一时竟走了神,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前世看岛国动画时,小女生们刷出的一排排叽叽喳喳的弹幕:“声优大神取我狗命”“反复爆炸反复去世”“扶朕起来,朕可以再听五百年”……
弹幕魔音灌耳,他打了个巨大的寒颤。
“勿缩颈——”
豫王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在喉结周围绕圈勾画,贴在他耳畔的嘴唇也向下游移,似触非触地停留在颈侧脉搏处。
灼热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肌肤,在他转身避开之前,舌尖如飞燕蘸水,轻而快地舔了一下。
过电似的酥麻感让苏晏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做了个投怀送抱。
豫王趁机将他侧身揽住,舌尖探入耳洞,蛇信似的吞吐。苏晏被体内噼啪作响的电流炸成一棵火树银花,在心底咆哮:这踏马是人?这是行走的费洛蒙,是人形淫兽吧?!
他的身体业已瘫软,不屈的直男灵魂依然在负隅顽抗,终于成功地把对方的脸推离了自己……一尺远。
然而却堵不上对方的嘴。
豫王极惑人地低笑一声,指尖再度往上,摩挲他的嘴唇:“真是好巧,清河与太子的嘴唇,竟破在了同一处地方。”
看来这个梗要和朱家人老死相缠,一辈子都过不去了……苏晏绝望地想。
“太子年幼无知,盘弄起来有何得趣之处?清河不妨告知一二,好叫孤王也向他学习学习,嗯?”
最后那声鼻音,诱惑中又带着隐怒与威胁之意,倒让苏晏的身体从魇住了一般的酥软中挣脱出来,恼火道:“胡说八道什么!太子才十四岁,我又没有恋/童癖!”
豫王笑:“孤王二十八岁,盘弄起来恰恰好,清河可要试试?”
敬谢不敏!苏晏刚开口,就被对方的唇舌趁隙偷袭,一举成擒。
至于对方的吻技,苏晏难以形容。因为他被吻了多久,大脑就断片儿了多久,如同酩酊大醉之人,脑海中全是光怪陆离的幻象,惊涛拍岸,天女散花,为云为雨入巫山。
这可太踏马犯规了,人间名器啊……苏晏稀里糊涂地想,直到腹内波翻浪涌一阵绞痛,才霍然清醒过来。
他猛地推开豫王,踉踉跄跄冲出几步,手扶树干,吐了个稀里哗啦。
半生不熟的蒜泥过水面,与朱砂、雄黄、菖蒲酒实在难以苟合,像被强行按头拜堂的冤家仇敌,终于拍案而起,在他胃内大打出手。
他吐得满地狼藉,天昏地暗。
豫王震愕了。
在他无往不利的猎艳生涯中,对方有被吻到体酥骨软的,吻到气短眩晕的,吻到抛却礼义廉耻自动宽衣解带的,唯独没有这般,被吻到恶心反胃,呕吐不止的。
酸臭味随风飘来,他不由也想跟着吐……
苏晏吐空了胃,难受地抽着气声,泪眼朦胧。
胃酸烧灼着咽喉和口腔,他迫不及待要找水漱口,于是沿着碎石小路往精舍方向小跑,果然在屋外发现了水源。
泉水由一节节竹筒引入石槽,又向低处流淌进另一节竹筒,做成类似日本惊鹿模样的水器,颇有几分意趣。
他连忙用手舀水,痛痛快快洗漱了一番,又喝了几口清甜的泉水,长舒口气,终于定了神。
豫王双手负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面上乌云笼罩,显得分外阴沉,全然失掉了平日里风流疏慵的笑意。
“好个苏清河,你——”你了半晌,迟迟说不出下半句。
苏晏有些幸灾乐祸,巴望着豫王被他刚才那一吐,打击到怀疑自我、怀疑人生,同时怀疑之前包养的“知己”们全是伪装高潮的戏精。
于是他愉快地道:“我觉得咱俩真做不了知己,做个点头之交还差不多,就放过彼此,别再互相折磨了可多好。”
豫王阴沉着脸逼近,胳膊一伸,捞住苏晏的腰身,毫不费力地抗在肩头。
“吐完了吧?”他怒极反笑,一脚踢开精舍的木门,直奔内室,将苏晏重重掼在被褥齐整的床榻上,“本王向来怜香惜玉,从不让任何一个知己吃疼受委屈。不过你苏清河独树一帜,是个响当当的好汉,想必是不需要我怜惜了!”
苏晏后脑勺撞到床板,一阵眩晕,仍想翻滚下榻,往门外跑。
豫王伸手扣住他腰带,轻轻松松拽回来,又给扔回床上,三两下扯掉他腰带,在双手腕打了个死结,吊在架子床的围板上。
“我操,又来这套!还他妈有完没完!”苏晏想起前日在诏狱被人强行按在石壁上,恼火不已,用力扭动手腕,撕扯布结。
“怎么,有人捷足先登,已经享用过苏侍读了?”豫王慢条斯理地开始宽衣解带,“本王却不在乎。”
“享用你妈!”
“我母亲是当今太后,你这是大不敬,当凌迟,诛九族。”
豫王脱衣的动作极为娴熟优美,像在人前演练过无数次,绛紫色织金蟠龙外袍、白色中单、皂色长裤,一件件披在床边的春凳。
他身材伟岸,腰窄腿长,胸肌发达显得肩膀尤为宽阔。前胸后背隐隐有些陈年旧疤,纵横交错,像是锐器伤。其中一道最为凶险的在心口附近,许是因为敷过极好的金疮药,遗痕浅淡,并不显难看,反倒为这副身躯增添了雄健之气。
即使苏晏眼下处于十分不堪的境地,看到豫王赤/裸的身躯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副整天泡健身房都很难练出来的好身材,男人本钱也极为雄厚,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天赋异禀个头!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吗!苏晏愤怒地用双腿蹬床板,想把自己从死结中拔出来。
“我劝清河省点气力,以免待会儿想哭都哭不出声。”豫王此番心情好转,恢复了些往日神采,不再疾言厉色,“你若肯迎合,本王保你欲死欲仙,若执意不从,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大难临头,眼见难逃一劫,苏晏反倒冷静下来。
“王爷不是说过,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有滋味,强施淫威之举,向来不屑为之么?清河亦是这般认为。不如这样,王爷也给下官一点时间,慢慢接受,毕竟下官从未……从未……”他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羞涩模样,“从未经历过风月之事,心里着实惧怕得很……”
豫王的性子,是遇软退三尺,迎风能进三丈。
他平日里浪荡惯了,谁也说不得,说了便要祭出更荒唐的做派,有时连景隆帝也不得不让他三分,除了太后,其他人更是不敢给他脸色看。
之前桃花树下被“板砖”吓退,也不过是见苏晏的反应着实可爱,当做了情趣,打算玩些三顾茅庐的把戏,其实并不把这少年的威胁放在心上。
眼下见苏晏认输服软,于是消了之前的怒气,又变回一张温柔情人的面孔。
他坐在床沿,俯身抚摸苏晏的眉眼,调笑道:“哦?清河忽然改变了主意,真是意外之喜,那就拿出点诚意,让孤王见识见识,如何?”
他像要彻底找回场子似的,凑近苏晏的脸:“这回换你来吻,看你还吐是不吐。”
苏晏为求脱身机会,心一横眼一闭,抬脸迎上去,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了一下。
豫王大笑,被少年官员的生涩取悦,“我的心肝小乖乖,嘴儿可不是这么亲的,来,本王教你。”
他慢慢低下头,眼中仿佛含着无限浓情蜜意,又仿佛一片冰冷厌倦,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吻住了苏晏的嘴。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难以抑制的哽咽声,又迅速变为悲泣。伴随着杂沓沉重的脚步,格扇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影冲进了室内,在床前两丈外生生刹住脚步,像是被面前情景震悸。
苏晏转头看,竟是个始料未及之人。
仰躺承吻的他,和赤身压在他身上的豫王,就这样以捉奸在床的架势,被个不速之客堵在当场。
……贼老天,这是要逼他杀人灭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