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他旁边的桑铃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举动,好心开口问:“宋漾,你眼睛抽筋了吗?”
“不是。”宋漾眼珠转了回来,身子俯低了些,“我现在贼饿,刚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卖炒河粉的,你想不想吃?待会儿去买。”
桑铃摇摇头:“不想,被发现就完了。”
“你怕纪听吗,放心,他这么久了都没来,不会来了。”
桑铃说:“万一呢,我不敢冒这个险。”
宋漾瘪嘴:“那我吃独食了。”
等选手比赛完,进入中场休息,宋漾趁何嘉苗不注意便偷溜出去买了炒河粉,躲在礼堂外的某个墙角开始吃。
“宝,你在这啊。”陶子奕提着书包出了礼堂,看到宋漾的身影朝他跑过来,“找你半天了,我有事想问你。”
宋漾专注嗦粉,眼睛都没抬:“说。”
陶子奕和他并排蹲下,低声开口:“我前几天不是和程燃分了吗,那之后他一直纠缠我,今天又来找我送了我这个,我觉得好怪,他是啥意思?”
宋漾气得差点一口河粉喷出来:“炸薯条还有脸来找你!”
陶子奕赶紧拍拍他给他顺毛:“哎呀你别急,先帮我看看。”
宋漾压着怒火,气冲冲往他书包里瞥过去,只见包内有个粉色的包装盒,上面赫然印着一个血管偾张、不堪入目的圆柱状器物。
宋漾皱紧了眉,面色沉了下来,明知故问:“这啥东西?”
“异形……粗长版……的那个啥。”陶子奕放低了音量,“你快告诉我他是几个意思。”
宋漾:“……”
宋漾捏拳往他肩上重重一击:“你傻不傻,还能是什么意思,找不到别人睡了,想勾起你的欲望然后继续睡你!这都看不出来,我特么真想拿这根假几把抽抽你的硅胶脑子!”
“好了好了,别骂我了。”陶子奕揉了揉肩膀,有些委屈。
宋漾还想输出点什么,突然余光感觉到远处有人,他警惕望过去,果然在礼堂门口看到了纪听的身影。
“卧槽,逼王!”宋漾心中警铃大作,所幸纪听正和别人谈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
他连忙把剩下的河粉塞进嘴里,塑料盒子往垃圾桶一扔,拉起陶子奕便跑。
要让纪听看到我在摸鱼岂不是完蛋!
他拽着陶子奕,想通过纪听的视野盲区绕到礼堂后门,谁料还没走几步,身侧响起纪听低沉的声音:“去哪?”
宋漾呼吸一滞,怔愣回头,看见纪听那背影自带威严气场,刹那间便把他吓得僵直在原地。
“狗东西眼睛长后脑勺上了?”他咬牙小声道。
纪听转头,那双凌厉的眼睛像是利箭般射了过来,片刻后,视线又落到宋漾布满油光、还没来得及擦的嘴上。
气氛陷入尴尬,还没等宋漾狡辩,纪听先开口质问:“你们干什么。”
宋漾脖子一缩:“我看中场休息了,就……”
陶子奕:“就……”
“中场休息?”纪听神情冷了几分,“比赛还没结束,你身为工作人员,可以擅自离场?”
“我……”宋漾紧张得心跳加速,随便找了个理由胡诌,“我低血糖犯了,出来吃点东西,对吧姐姐。”
陶子忙不迭点头:“对对。”
在纪听的死亡凝视下,宋漾做作地咳了两声,随即倾身靠到陶子奕身上,一脸虚弱地开口:“学长,你是知道的,我家境贫寒,从小就吃不饱,导致糖分摄入不够,因此落下病根,常年身子都很虚,刚吃了点东西,现在还没缓过来……咳咳!”
纪听看他一脸面色红润、血气方刚的样子,微微歪了一下头,脸上仿佛写着:继续演。
宋漾见他没说话,以为他信了,继续糊弄道:“你别担心,不管有多少困难我都一定会坚持到比赛结束,这是我身为学生会成员的使命。”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纪听语气很平淡。
“不劳烦您,我自己夸……”宋漾站直了身子,又点头哈腰道,“要是学长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趁纪听没说话,他赶紧拽着陶子奕跑了,一溜烟从大门窜了进去。
纪听抱胸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俩抱头鼠窜的背影,眉梢微挑,低低冷哼了一声。
“唉啊,你别骂了。”陶子奕跟着宋漾回到了比赛现场,“他这几天苦苦哀求,说他真的很爱我,昨晚差点在寝室楼下给我跪下了,我承认,我当时是有那么一丝动摇,所以在考虑要不要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宋漾怒其不争地抬手想扇醒他,巴掌到空中又顿了一秒,最后垂了下去。
他这下总算知道恋爱脑的记忆只有七秒,反反复复折腾和折磨是他们的宿命。
“你去找他吧,要是被甩了别来我这哭哭啼啼!我宋漾今天要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章哦
1“误解本是人生常态,理解反是稀缺的例外。”出自罗翔老师的《圆圈正义》
第14章 不装逼时还挺像个人
比赛结束后,陶子奕就去找程燃了,文艺部组织了团建,宋漾最近资金紧缺,本不打算参加的,但部门成员盛情相邀,他也不好推脱。
餐厅里觥筹交错,几个部门的男生在拼酒量,没过多久就醉得言语颠倒,面红耳赤。
纪听没喝,正安静地听他们聊天,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随即起身走出了餐厅。
他来到室外,接下电话。
“喂,妈。”
耳边响起簌簌的落叶声,深秋的晚风褪尽了余温,他呼了口寒气,把衣领拢紧了些。
“在干嘛呢?”对面的女声很温柔。
“学生会聚餐。”纪听简单回答。
“竞赛结果出了吗。”
“嗯。”
“出了怎么不告诉妈妈呢,怎么样,多少名?”
纪听垂下眼帘,犹豫片刻:“省内第三,进决赛了。”
“上次比赛不是第一吗?”
对面的语气丝毫不带欣喜,他甚至听出了几分不尽人意。
“那是市级,不一样。”
“哦,好吧,妈妈忘记了……不论如何你都加油,争取拿个国奖证明给你爸看,还记得他说的吗,如果你这几年不做出点成绩,他就不再支持你走美术这条路了。”
“你们以为国奖是那么好拿的吗。”纪听干涩的声音磨过嗓子眼,有几分低哑。
“你也知道,你爸一直都反对你学艺术,他更后悔当初同意你报这个专业,你要懂爸妈的苦心,我们也是怕你往后难以养活自己,儿子,其实你有这个才能,你能把学生会管理好,来管理公司一定得心应手,为什么……”
还没等她说完,纪听就打断了她:“我有我的追求,不想循规蹈矩地听你们的安排。”
“……”沉默片刻,对面长叹了一口气,又说,“如果你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得干出成果,不然当真只能进公司帮忙做生意了,到时候你也不会开心的,对吧。”
妈妈的语气很温柔,他却觉得这份温柔里藏了刀,扎进心里疼痛难忍。
他眉心拧了一下,眼里缓缓覆上层阴翳,半晌之后才回答:“我知道了。”
“对了,纪善最近有来找你吗?”
“没有。”
“已经一个多月没她消息了……”
“您别担心,也不要再心软了,注意身体,好好养病,她活不下去了自己就会回来。”
“嗯。”
他挂断电话,转身准备进门,却发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块黑影,定睛俯视,对上了宋漾天真烂漫的表情。
宋漾蹲在一旁,仰头和纪听相视,因为醉酒面颊微微泛红,看上去又憨又欠揍。
“你怎么在这。”纪听眉头微蹙。
“喝不下了,出来透透气,哥们酒量虽然数一数二,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宋漾弯了弯眸子,傻乎乎笑了一下,“嘿嘿,没偷听你打电话。”
“……”见他喝醉了,纪听无奈摇摇头,转身往屋内走,宋漾却突然站起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等等,你先别进去!”
“干什么。”纪听停下脚步,斜睨他一眼。
“你回去了,他们就会问我在哪儿,就会出来找我了,我要偷偷溜走,不然今天八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宋漾放开了他,歪斜着身子勉强站稳,又竖起食指对准他,以一种威胁加命令的口吻说:“等哥们溜远了,你再回去,听到没?”
纪听上下打量他,又望着他那泛着滢滢湿色的睫毛和酡红面颊,怀疑问道:“你这副样子能自己走路吗?”
“开什么玩笑。”宋漾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却没注意到脚下有个坎儿,他一脚踩空,往前踉跄了几步,吓得惊叫出声,“草你大爷的!”
纪听:“……”
他堪堪站稳,又听到纪听冰冷的声音响起:“低血糖,身子虚,还能喝这么多酒?”
宋漾身子一僵,挠了挠头缓解尴尬,胡扯道:“医生说我这是间歇性的虚弱,没发作的时候跟正常人是一样的。”
纪听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揪起他的后领把他拎起来站直,随即松手,略过他走了过去:“我送你。”
宋漾斜着眼睛看他:“没醉,不用你送。”
纪听回眸,像是关怀又像是嘲笑:“怕你摔个狗啃泥。”
“噢……”宋漾拖长了尾音,又开始阴阳怪气,“皇上要送我,那真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气,今晚祖坟肯定冒青烟了吧。”
纪听有些不耐烦:“到底走不走。”
他说完兀自往前走去,宋漾脑袋一阵晕眩,心里根本不屑于和逼王同路,但身体却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往哪走?”纪听问。
“地铁站,坐6号线。”
他头一次和纪听单独走在一起,两人都没说话,只剩下马路的喧嚣和梧桐叶摩挲的沙沙响,时间好像在此刻搁浅,又在莫名同频的脚步中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