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接下来的话他颇有点不好意思说：然后我因为讨厌他，弄得我上课很没精神，一看见他就想起他总瞧着娇杏姐姐看现在课业都落下了。

沈倦心说这孩子倒有几分嫉恶如仇的意思。

你没告诉你娘亲么？若是你果真不喜欢，她应该不会强行把人留下，必定会帮你辞退他的。

林涣摇头：我说啦，可是娘好像误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而且娘亲已经帮我辞退了一个先生了我不想叫外头的人以为我家多么挑剔苛刻。

他补充：我本来想的是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我再忍一个月就是了。

沈倦好奇：我记得他才教了你一个月吧？怎么就要走了？

林涣叹气：本来就是临时来教书的，他还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呢，我爹说他若是能考中最好，考不中的话若是他愿意，还能回来教我。

沈倦笑说：那你便笃定了他能考中？我若是他，如果考不中，定然要回来教你这个小学生的。

林涣心说贾雨村的命运都已经写在书上了，还能临时改了不成。

然而离贾雨村走到底还要一个月，林涣已经开始预感到未来的煎熬了。

沈倦看他愁眉苦脸的就想笑：屁大点孩子为了这种事儿纠结什么？若你真的不喜欢，要么和你爹娘挑明了把人送走，要么就想法子叫他自己走。

林涣瞪大了双眼：还能这样？他真能自己走？

沈倦打量他一眼：若是你嘛，可能不行，换成我就未必了。

林涣：呸！竟然看不起我！

他斜眼瞅瞅沈倦：吧嗒不是我不信你，你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可能让他自己走嘛，你不能因为我是小孩子就骗我的哦。

沈倦说：我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林涣眨眼：那你说，怎么让他一个人自己走？

沈倦才不上他的当：我不告诉你。

林涣噘嘴：吧嗒，你就告诉我吧？

沈倦故意不理他，提笔沾墨，在纸上开始默背起了李太白的诗句。

他的字凛冽锋利，笔锋流转之间自有一分独特的傲骨。

林涣在他旁边转来转去，吧嗒吧嗒地叫，半天了沈倦也没理他，他便泄了气，索性看沈倦在那里练字。

你的字好好看哦。林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我以后也会写这么好看的字吗？

见沈倦不说话，他又问：吧嗒，你练字读书多久了？

沈倦这回倒是开口了：我与你年纪一般大的时候开始念的书，如今也有十二年了。

林涣捂住因为惊讶而张圆的嘴，只是话语还是从指缝溜了出来：啊！那我还要十多年才能学会写这么好看的字，懂这么多东西呀！

他掰着指头数了数，他现在才三岁，只上了两个月的学，已经有过两个先生了，每一个都让他忍不住痛苦，再来十多年，那得换多少先生，痛苦多久啊！

他有点绝望：我突然不想读书了。

沈倦挑眉：你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如今还没到你学写字的时候呢，光背背书算不得有多痛苦，才开始写字的时候才麻烦呢。

他说：我从前练字的时候，手腕上要吊着沙袋，一天比一天写的字要多，若是哪天写的不好，还要被打手板。

啊？还要被打手板？林涣有点同情他了，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欺负小孩儿！

他伸手去碰了碰沈倦的手：你还吊沙袋，手上会不会有印子？我看那些经常扛大包的人肩膀上都会有勒出来的绳索印子呢。

他说的是前些时候跟着茵梦去瞧王举人的时候，那会儿那么大的太阳，那些码头上的人就顶着大太阳装货卸货，有些货物特别大的，双手不好提，那些个船工就用一根麻绳将货物捆在身上搬运，一个个被压弯了腰，货物都把头颅给淹没了。

而且因为是夏天，那些船工大多赤、裸着上半身，脊背上都是一道道的绳印子。

他找了好半天才看见王举人呢。

现在，沈吧嗒说自己从小练字手腕上也要吊沙袋，会不会手腕上也有痕迹啊？

难怪他总是穿着那些袖子特别长的衣服呢。

难道是为了遮伤痕？

林涣看向沈倦的手腕。

沈倦见他打量，不由失笑，心里也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便把两只手腕露出来给他看：等练好了字我就不吊沙袋了，从前倒有些勒出来的印子，如今早就消掉了。

林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果然见他手上没有什么勒出来的痕迹，只有几根手指指腹上有几颗薄薄的老茧。

林涣把自己肉乎乎的小胖手放到他手上比划了一下，忧伤地发现自己确实肉嘟嘟的，而沈倦有些偏瘦。

两只手放在一块儿对比实在强烈，林涣赶紧把手缩回来，一本正经说话：难怪你字写得好，你的手比我大好多呢，我恐怕连笔都握不住。

他刚刚把自己的手放在沈倦手上比划，发现自己的手还没人家的手指长。

沈倦哑然。

过了一会儿，林涣看字看累了，便蹲在旁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倦：吧嗒，你就告诉我，怎么才能让贾雨村自己走吧。

他实在不喜欢贾雨村，提不起上课的兴趣了。

沈倦见他实在可怜，便说：我也不用告诉你怎么能做到，反正你是做不成的，我倒是能帮你的忙，可是嘛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林涣忙问：可是什么？

沈倦笑着说：可是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膳，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做交换。

林涣挠头：什么事啊？

沈倦见他坦坦荡荡，忽的起了个坏心眼，想起他们两个才见面的时候，林涣被迫扮做小女孩儿的样子，便故意问：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林涣说：那得不妨碍别人的，不做坏事的。

沈倦哈哈大笑：不用你做坏事，你只要再扮一次小女孩就是了。

林涣：？

【白菜豆腐脑：哈哈哈哈哈哈哈欢宝的表情：你在说什么登西我听不懂.jpg。】

【无语：哈哈哈哈欢宝：你仿佛有那个大病.jpg。】

【小乔恩：这人明明知道欢宝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扮小女孩哈哈哈，所以绝对是故意的吧？】

林涣也气呼呼：你你你，你分明知道我最讨厌扮小姑娘的！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法子，所以故意为难我？

他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委屈巴巴：你欺负小娃娃。

沈倦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吗？他干脆在椅子上坐下，提笔继续写字：我才不欺负小娃娃呢，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现在是你有求于人，别人提什么要求是别人的标准，而不是你的。

林涣说：那我现在已经明白道理了，你能不能换一个要求？

沈倦摇头：我平日里不缺别的什么，就这一个要求。

林涣觉得他在耍自己玩：哼！！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让贾雨村自己走！只是想骗我，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扭头就走。

他就不信了，他直播间有那么多人呢，不信那么多人都想不到办法。

至于沈吧嗒？

他算是发现了，前些天的温和友善都是装的！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哥哥，这人肚子里的坏水都满得快溢出来了，就是恶劣性子！

他气愤之下又想起沈倦叫他小猪崽，跑到半路又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努力缩紧了小肚皮才继续跑路。

等跑出了院门一路到了花厅，他才猛地想起来这是他家！他的地盘，他跑什么呀？！

他正准备回去，甄英莲已经看见他了：欢宝！

林涣停下脚步：怎么了？

甄英莲凑过来盯着他：你最近一下了课就跑做什么去了？

林涣说：没做什么呀。

甄英莲叉腰：我不信，一下课就摸不着你的人影，今儿秦姨姨叫人送了山药糕来，我正准备叫你吃的，一转眼你就跑了，拦都拦不住。

她一副要逼问出来的样子。

林涣不想说自己在沈倦那里。

他现在最讨厌沈吧嗒了！

不对，最讨厌贾雨村，再讨厌沈吧嗒！

他转移话题：英莲，你课业做完了没有？

英莲摇头：没有。

林涣便叹气：对了哦，我问你个问题，你讨不讨厌这个先生啊？

甄英莲当然点头了：讨厌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他我就害怕。

林涣忙问：你怕他？怎么没和我们说起过？

甄英莲便挠头：你们也没问过我啊？

其实是前段时间我总做个梦，梦见自己叫人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拐子还骗人说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若是想跑，他就拿棍子抽我，打我的手心，还打我的腿，可疼可疼了。

我又不敢哭，哭了又是一顿打，旁边的人家也不会管闲事，还说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打，我才知道原来是梦里那个拐子常在外头说我是个坏小孩，常常打了才知道听话

林涣听得心疼，这哪里是梦，分明是英莲以后要经历的事儿，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梦见了。

英莲继续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拐子把我卖了出去，买我的那户人家与人起了争执，叫人打死了，他家人报了官，我就被压到了县衙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上头坐着的官竟就长了先生的模样，我叫他先生，让他救我，可他却说不认得我，明明他撒谎了，我听他与人说起我叫英莲。

这个梦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害怕。

可她不敢与封夫人说，怕封夫人觉得她做梦犯傻了，只是自己悄悄地害怕着贾雨村。

这梦只做了一回，她如今都快忘了，还是欢宝问起来，她才想起来说。

而她是不怕跟林涣说的，林涣不会觉得她是在做梦，反而会相信她支持她。

果然，林涣气得跳脚了。

他想说这根本不是梦，就是以后会发生的事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英莲会梦到这个，却觉得后怕。

【心上人：这梦算警醒还是什么？？】

【红楼我来啦：红楼里有好几次梦，甄士隐梦游太虚幻境、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秦可卿托梦王熙凤，其实都跟警幻仙姑有关系。】

【啊：啊？？难不成我看的不是正经古代生活，是玄幻直播？】

【红楼我来啦：不好说，谁知道呢。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和红楼梦一个时代的主播呢，本来红楼梦就有玄幻元素在。】

林涣才不管他有没有什么玄幻元素，他只是忽然意识到，贾雨村这个坏蛋，自己再怎么觉得他现在不是个坏蛋，他以后还会是个坏蛋的！

虽然有点绕，但总结一下，贾雨村就是个坏蛋，不能再让他呆着了，自己和英莲都不喜欢他。

可是，要是让他走，沈吧嗒要他扮小女孩

林涣深深地纠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宝不找他娘是因为如果再辞退一个先生，他家的名声确实会不好，因为在外人看起来，贾雨村本身是没什么毛病的，只是小孩子不喜欢他而已，那个时代不会管一个小孩子的看法。

以及，我都6000了你们怎么还说我短！！！

难道要我宠幸万贵妃吗？！

也不是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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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林涣一点也不想扮成小姑娘。

他问英莲：我扮小姑娘很好看吗？

甄英莲想了想那天林涣被涂得像个猴屁股的脸, 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欢宝，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扮完小姑娘是个美女？

林涣心说要不是我好看，沈吧嗒怎么老记着让我扮小姑娘呢？

甄英莲见他冥思苦想, 眉头皱得老高，干脆打断了他：好了, 别想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山药糕还吃不吃了？秦姨姨说今儿有个新铺子要开业呢，问我们去不去。

林涣立马精神了：要开新铺子？什么铺子？我怎么不知道？

英莲说：还不是怪你这几天老见不到人影？我看再多来几日，你只怕连自家的路怎么走都忘了，也不知道外头有什么好玩的, 让你这么上心，前儿先生抽你背书，你怎么就忘了怎么背了？

林涣心说我都快烦死贾雨村了, 哪还有心情背书。

他岔开话题：好啦不说这些了，你就跟我说是什么铺子嘛！

甄英莲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林涣打量了她好几眼, 犹豫着说：变胖了？

甄英莲：这小伙伴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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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拔下头顶的发卡：是这个啦！

她头上的发卡被做成了蜻蜓的样子，都是用蓝绿宝石嵌的, 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仿佛是真的蜻蜓一样。

林涣恍然大悟：是头饰啊。

他前两天给了秦婉一匣子跟直播间换来的发卡发带之类的东西，后来给了就忘了, 也没去问过，结果他娘给弄到铺子里卖了？

他颇有点心虚地问直播间：那些材料流落出去没关系吗？

他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结果直播间的人都说他想多了。

【心上人：欢宝你放心啦, 我们给你东西的时候特意看过材料的，保证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基本都是你们那里有的材料。】

林涣这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