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到了最后一天，运动会完美落幕，每个班级都在拍合照，特别是高三生，都想为高中最后一场运动会留纪念。

江淑华面向同学，让每个人都站到适合的位置，高的在后矮的在前，却发现少了一个女生，还是顏值担当。

「夏沐晨同学呢？」

郑菈菈举手，「她好像身体不舒服在教室休息，需要我去叫她吗？」

「陆鸣你去吧，你脚程快。」

陆鸣没有拒绝，快步的走进教室，就看见那个让全班等的人，趴在桌上睡觉，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只好过去把她叫起来。

正想伸手戳他，结果本来还趴着的夏沐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力站起来压在桌上。

陆鸣没反应过来，手被重重压在桌上有些吃痛，他皱眉看着夏沐晨。

少女睡眼惺忪，还有些迷糊，明显是身体反应快于精神反应，像是早有防备。

「夏沐晨？」他试探的喊了一声。

夏沐晨闻声眨了眨眼，「怎么了？」

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哑，语气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就像在撒娇，陆鸣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

「睡醒了吗？手能可以放开吗？」

夏沐晨这下彻底醒了，立马收回手，「抱歉。」

「你⋯⋯怎么了？」警觉性也太高了。

「没怎么，找我什么事吗？」

「拍照了。」

「嗯。」

夏沐晨走在前面，脚步越来越慢，下一秒她扶着墙壁，右手摁着胃，难受的皱紧眉头。

陆鸣快步上前，「怎么了？」

夏沐晨抿唇，「没事，赶快拍一拍。」

她重新抬步朝休息区走去，陆鸣看了她一眼也继续跟上。

「一、二、三，笑！」相机喀嚓一声，将画面拍下。

因为拿了总分第一，江淑华心情大好，拍板决定请全班吃烧烤。

「好！」

「老班威武！」

「江妈妈大腿！」

烧烤店的氛围很好，十人一桌，总共有三桌。

夏沐晨受不了这么油腻的环境，有些头晕想吐，却还是硬生生的忍耐，几个鐘头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到极限了，跟江淑华说一声后就走了。

走到外面，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时之间没办法适应，小跑到水沟就开始吐了，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现在吐的全是水和胃酸。

一瓶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接过后，仰头往嘴里灌，漱个口后那股噁心的味道才淡了些。

她抬头想要致谢，「谢⋯⋯」看到眼前的人顿了下，「谢谢。」

陆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路边拽，「跟我去医院。」

夏沐晨没有力气反抗，只好由着陆鸣，看到他拦计程车，听到他报医院地址，感受到他手握的力度，还有身旁传来的气息。

这一切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陆鸣的一次次关心都让她越加沦陷，当用力推开时，却总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折回，明明不是记忆中最讨喜的样子，为什么还要接近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驶过一盏一盏的路灯，还有一栋一栋的建筑，现在看过的每个路人，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的莫逆之交；而那些故友，也可能成为现在的形同陌路。

陆鸣靠在椅背上，不停的在想，他印象中的女孩子，都应该是被保护的，难过时会哭泣，生气时会发脾气，开心时会笑的肆意，那夏沐晨为什么会如此倔强，让所有人怵她，甚至讨厌她，说真的，他想知道更多，更想保护、呵护。

他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感，上课时会忍不住瞄她写书的侧顏，午餐时会忍不住看她小口的吃喝，体育课会忍不住远观她坐在树下的身影。

是因为夏沐晨长的好看吗？是，也不是。

陆鸣在第一眼看到夏沐晨就被吸引了，虽然那股高傲的样子让他有点不顺眼，但不可否认的是，夏沐晨真的很漂亮，连每根发丝都像是特定垂在那的，但让他更在意的，还有偶尔透露出的熟悉感，却无从得知。

这是喜欢吗？他不知道，难道他对林沐晨其实不是那种感情？只是他年幼时童言童语？还是他对夏沐晨產生的是怜悯之心？

一个故意封闭，一个试图闯入；一个不想被找到，一个不停寻觅。

这场维持十年的捉迷藏，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

急诊处，陆鸣抓着夏沐晨的手依然没有放。

夏真阳路过，「沐晨？」

「嗯。」夏沐晨看向陆鸣，「你可以走了，他会照顾我。」

陆鸣没有理会。

夏真阳皱眉，「怎么了？」

「她不舒服，呕吐有血。」

「你们跟我进来。」

夏真阳站在病床旁面色凝重，「你这次又忍多久了？」

「没多久。」

「那是多久？」

「半个月多。」

「半个月？夏沐晨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是不是吃药了？」

「没。」

陆鸣插话，「半个月前她吃麻辣锅，前天她一次吞了三颗白色的药丸。」他停顿了下，「配的是自来水，过后她喝了一瓶冰水，刚刚还跟我们吃烧烤。」

夏真阳的脸越发阴沉，「还有呢？」

「参加了女子五千，第一名。」

「夏沐晨！你真的是⋯⋯」

夏沐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夏真阳气的说出不出话。

陆鸣疑惑道：「她怎么了？」

「没怎么，你可以走了。」

「医生，她到底怎么了？」

夏真阳没隐瞒，「胃病，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那种。」

「哥。」

「叫哥也没用。」他看向陆鸣，「同学，你跟她比较亲近吧？麻烦帮我注意一点，她一吃药就要马上来医院检查，跟她说了几百遍没一次有在听的，搞什么东西，身体还想不想要了⋯⋯」

夏沐晨听不下去了，软声道：「哥哥。」

夏真阳过真停下来，「你⋯⋯你少来这⋯⋯这套啊，我⋯⋯」他叹了口气，「你现在这儿休息吧。」

「嗯。」

「你跟我出来。」

陆鸣抬头，「喔好。」

他刚刚听到夏沐晨的那声哥哥，心痒的不行，一瞬间好像回到九岁的时候，当时的林沐晨也是用甜甜糯糯的嗓音喊哥哥，会让人意乱情迷的声音，令他神魂颠倒、难以忘怀的声音。

夏真阳轻咳了一声，「同学你叫⋯⋯？」

「陆鸣，陆地的路，鸣叫的鸣。」

「啊好好好。」

「那医生您是她⋯⋯男朋友？」

「噗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看到陆鸣一脸懵，他知道被误会了，「我是她表哥，也是主治医生。」

陆鸣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蹦紧神经，「哥哥好！」

夏真阳简直气笑了，才刚认回来的妹妹，马上就被人盯上了。

他严肃的看着陆鸣，「陆同学，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就不要打沐晨的主意了，她跟你们这样无忧无虑的学生不一样。」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会保护她的。」

「她才刚转学一个多月，你怎么确定？你拿什么保证？又或者说，你喜欢她哪里？」

「哥，有些感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我自己也在等一个人回来，可是当夏沐晨出现时，我的脑海就全被她佔据了，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楚。」

「先给我等一下，你不许叫我哥，请叫我夏医生。」

「夏医生。」

「我就说直白一点好了，陆同学你根本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吧？一方面等着某个人，一方面又被沐晨吸引，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渣男！」

陆鸣听到这两个字瞬间就慌了，「不是⋯⋯我不是⋯⋯」

「打住打住。」夏真阳看了眼錶，「我没时间跟你耗，你自己回家去吧，我下班就带沐晨回去了。」

「哥⋯⋯夏医生你忙吧。」

夏真阳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直到走廊看不见他的身影，陆鸣才长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病房的门放空，如果夏沐晨有什么需要，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果然，两个小时后，门被推开，夏沐晨口渴想出来倒水。

陆鸣闻声抬头，「渴了吗？还是饿了？」

夏沐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么还没走？」

「应该是渴了吧，我去给你接水。」

「你知道去哪接？」

陆鸣脚一顿，他确实不知道。

夏沐晨走到他面前，「你什么意思？」

「我就想帮你。」

「可怜我？」

「不是⋯⋯」陆鸣不敢和她对视。

夏沐晨心思细腻，儘管只是陆鸣细微的改变，她也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这是不被允许的。

「想拿我当替代品？还是移情别恋爱上我了？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女孩救了你的命，陪在你身边很久对吧？那你想忘就能忘？」

一字一句狠狠的戳在陆鸣的身上，针针见血，死不了，但无比疼痛。

见陆鸣没有说话，夏沐晨又继续开口，「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轻易说喜欢？又凭什么说忘就忘，你算什么东西。」

语落，夏沐晨离开，留下失魂落魄的陆鸣。

他走出医院，懊悔自己放不下，埋怨自己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