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姜瑶沉默。
对方叹一口气,说:“我们当然希望你爸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参与,但是你爸都成店的经营者了,不知道的可能很小。”
姜瑶两眼发黑,也有点儿恼姜爸爸,“他一分钱不要,图什么呀!”
商芙男朋友笑了笑,“男人嘛,一句‘兄弟’啥事儿都愿意一起干。”
姜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心微梗。
“最好的情况是,你爸不仅对事不知情,对店的事也不知情。”
“什么意思?”
“身份证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法定代表人,当事人不承担刑事责任。”
第14章 神秘爱人14
“当然,要证明这一点很难。”对方说,“更好的情况是直接找到龚三儿,一人做事一人担。”
姜瑶沉默。
去哪儿找?这个只能寄希望于警察。
“你不必过于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是她爸爸呀。
“这件事可大可小,平时这种案子一般罚款了事,但最近上面抓得严,可能会立典型,立到谁不好说。”
姜瑶心梗的感觉更强了。她现在只希望她爸爸在里面安分守己一点,千万千万不要出头。
姜瑶和律师聊完已经十二点,她呆坐一会儿,出门洗漱。
主卧的灯还亮着。
她轻轻走到门边,正欲敲门,门没有关紧,姜瑶朝门缝里看了一眼。
吴惠坐在床边,床上摆了四五个口袋,她手里拿着钱,正一笔一笔数着,“十一、十二、十三……二五、二六、二七……”
她手上是十块、二十块的散钱,身旁还挨着同样的,一摞一摞,捆扎结实。
姜洪和吴惠在某中学门口开着一家油炸小吃店,中午十一点开门,晚上十一点关门,开了很多年,生意不错。
赚的钱,吴惠一部分存银行,一部分就这样捆起来藏在家里。她经历过没钱的日子,家里放着钱才会安心。
姜瑶原来只知道家里有些现金,既是面店找零需要,也是吴惠的喜好。但她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
四五个口袋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万。
此刻,她似乎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翻了出来,正在清算。
那些钱上,每一张都有油炸味道和吴惠的手温,它们陈旧、污脏,也带着各行各业的父母的手汗。
姜瑶轻轻将门带上,眨了眨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敲了敲门。
“进来。”
姜瑶走进去,轻声道:“您在干什么呢?”
“数钱呀。”她叹一口气,“不是要请律师吗?不还要交罚款吗?存折里的钱存了定期,有些钱不能动,就数数家里还有多少嘛。”
姜瑶将解开的钱袋重新系上,“您忘了我赚了一千万啦?你闺女现在有钱,您别管这事了,我知道怎么做。”
“不是才到手一百万嘛?”吴惠取下老花眼镜,静静看着她,“你刚买了房,又刚租了工作室,还得招人,还得配车,哪里都是用钱的地方——”
“妈。”姜瑶把所有的口袋都系好,“您真的别担心,爸爸的事用不了这么多钱。”
“真的?”
“嗯。”
吴惠是老实本分的人,虽然活了半辈子,没遇到这些事,对国家机关有着天然的敬畏,总觉得沾上就是大事,自然一下就慌了神。
“那你爸要在里面待多久?”
“可能半个月吧。”姜瑶拍拍吴惠的手,“反正不会多久的。明天我和律师一起去见爸爸,更多的等见了爸爸再说。”
“我要和你一起去。”
姜瑶顿了顿,“好。”
吴惠知道明天能见人,心里的不安少了大半。
姜瑶正要劝她早点睡,吴惠手脚麻利将钱放回柜子里,对姜瑶道:“瑶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见你爸呢。”
姜瑶看着她红肿疲惫的眼睛,心里酸酸胀胀。
从有记忆开始,妈妈对爸爸就是冷言冷语,爸爸做什么事都得挨骂,初中时候吴惠甚至对姜瑶说“嫁给你爸,我没快乐过一天”——姜瑶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他们是为了过日子结的婚,又因为她,勉强维持着婚姻。姜瑶小时候见够了他们吵架,长大后就充当了和稀泥的角色,避免二人冲突。
她不懂父母的感情。
吵架的时候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口,哪里痛往哪里扎,出事的时候又为对方流泪担忧,恐惧着失去。
她当然愿意相信她的父母是相爱的,但这样的感情太消耗人了。她又为他们悲哀。
姜瑶守着吴惠睡着后回到房间,她想了想,给东榑发消息:“下周我能请两天假吗?”
信息发出去姜瑶才注意到已经凌晨一点。
算了,明天打电话说吧。
才放下手机,手机上就显示东榑来电。
“出什么事了?”
“一些私事。”姜瑶顿了顿,“下周耽误的时间我会抽周末补上,您看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姜瑶垂下眼,“好的,抱歉,我——”
“您不需要补上。”东榑的声音一如即往温柔,“您什么时候解决完,什么时候通知我接您就可以了。”
姜瑶眼一酸,轻轻“嗯”一声。
东榑看了笔直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一眼,问:“您打算怎么解决呢?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谢谢。”姜瑶吸了吸鼻子,“我已经找好律师,警察也已经在找人了,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好的。”东榑不再多问,挂电话前突然说,“试试向神祷告,神会保佑你。”
“谢谢。”
挂断电话,姜瑶瘫在床上,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第二天,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姜瑶见了姜洪,姜洪确实不知道买卖瘟品的事,但成为现卤店法定代表人的事却是知情的。
龚三儿有黑底,没法当法定代表人,他跟姜洪说这就是一个挂名,什么风险都没有,就借用一个身份证,姜洪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吴惠气得在警察局大骂,被警察提醒后坐到一旁哭。
老一辈的人不懂法,不懂身份证的重要性,姜瑶虽然也气,但还能控制住。
律师建议姜洪咬死了说不知情,他去活动活动。
姜洪脖子一梗:“那不是坑我兄弟嘛!我做不来!”
姜瑶又气又难过,语气略重:“爸!您拿他当兄弟,他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兄弟?!您现在不就是被兄弟坑在警察局吗?!”
“那种情况下怎么通知嘛!”姜洪说,“他也没料到警察会抓我呀!”
之后,不管律师和姜瑶怎么劝,姜洪都不愿意把事情都推到龚三儿身上。
更令姜瑶烦躁的是,龚三儿的母亲得知儿子的现卤店被迫关门,不久就会吊销营业执照,闹到吴惠面前来,撒泼打滚不允许吊销。
吴惠瞪着她,“龚奶奶,不是我要吊销龚三儿的执照,是公安局!您在我这儿哭有什么用呀!”
“那上面不是写的姜洪的名字嘛?”龚奶奶坐在小吃店里,一个人占了四个座位,学生都不敢坐到她那边去,“我不管,你不能让姜洪把执照搞没了!他自己出了事自己扛着,关我们龚三儿什么事啊?凭什么吊销我们的执照啊?!”
吴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有人能说出这么蛮不讲理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
有学生要进店点餐,龚奶奶拐杖一伸,胡乱挥了挥,叫道:“别来吃,别来吃,这家的老板没良心,她要公安局收我儿子的店!”
学生们不明所以,被疯疯癫癫的老人吓住,互相拉着赶紧退开,窃窃私语朝其他店去了。
姜瑶看着比平时少了大部分顾客的店,又看到吴惠被噎住的样子,眉目一冷,走过去挡在吴惠面前,冷声道:“我倒是想问问您,我爸爸做什么事了要自己扛?被抓进警察局的为什么是我爸而不是你儿子?!”
“为什么要抓我儿子?!”龚奶奶浑浊的眼一瞪,“那执照上写的是姜洪的名字,出事了肯定是抓负责的人,我儿子就是打工的!”
“那好!”姜瑶继续冷笑,“既然你儿子是打工的,出事了抓的也是我爸,这个营业执照也是我爸的名字,这个店名义上也是我们的。我们是老板,我们愿意关就关,和你打工的儿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老板关店还要跟你打工的儿子说一声不成?!”
“怎么就成你们的啦?!”龚奶奶眼睛瞪得更凶,“这个店是我儿子的!你们就挂个名!休想从我儿子手上把店抢走!我告诉你们——”她的拐杖一下重过一下,仿佛要把地板戳穿,“你们别不讲理!我儿子辛辛苦苦开个店容易吗,你们要是继续浑,我就跟你们拼了这条老命!”
姜瑶气到脑壳晕——到底是谁不讲理?!敢情好处全是她儿子的,出事了责任就是她爸的?!这什么狗屁一家人!
姜瑶正拿这没脸没皮的老人没法时,一辆车停到小吃店门口。
姜瑶觉得熟悉,定睛一看,是东榑的车。
也就在这时,东榑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
二人远远对视一眼,姜瑶赶紧放下活计跑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路过。”
“哦哦。”姜瑶自己正焦头烂额,对东榑的行程不感兴趣,“那您忙。”说完便要回去。
哪曾想奇葩的龚奶奶被姜瑶怼了两句心里生气得很,看姜瑶出来,也紧跟其后,她瞧了一眼东榑,认定他是姜瑶老板,恶狠狠道:“老板哦,你都招的什么人哦,又不讲理又不礼貌,对一个老人破口大骂,还推我,这样的员工你敢要啊?!她爸爸犯法进警察局了,你知不知道?”
姜瑶震惊地看着她。
东榑神色如常,面带微笑,看着龚奶奶:“好的,谢谢您。”
龚奶奶一噎,不死心道:“你别要这样的员工哦,以后公司会出事的。”
“我不是她老板。”东榑微笑,“她的老板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