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一)
丁氏和谢地主家谢夫人时常相互串门子,多是丁氏去谢地主家,每回回家还夸赞谢家闺女谢春莹心灵手巧,一张小嘴又甜又会哄人,真真是个难得的姑娘,就是可惜云云。
可惜什么,她的言下之意,众人皆知,只是葫芦里卖哑药,都装作不知罢了。
有这个迹象并非一两日了,仿佛打从上回谢夫人来郁家送了一回糖点后,就突然热络起来一般,数月前,她们从渝州回来后,谢荣还有些惊诧,如今,心里实是惊不起一丝的波动。
不管婆婆又要做何,她都相信相公能解决的。
这日晌午,郁家人坐在一起用饭,郁当家还特意开了大门,时不时朝外瞥,见外头空无一人,忍不住感叹:“也不知老大现在到哪儿了,这都收到信好几日了?”
郁老祖一筷子敲在桌上:“行了,安生吃你的饭,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给小辈做个好!”
郁当家被骂成习惯,朝这桌上唯一的最小的那个看去,正巧,最小那个也看着他,还笑着露出一口牙:“爹,你看我做何?”
这个坏小子!郁当家顶着郁老祖的瞪视,瞥看眼,自顾扒着饭。
郁当家安静了,他旁边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眼神闪烁不停的丁氏则心不在焉的,饭吃到一半,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搁了碗筷,神情正经的看着郁老祖和庞氏二人:“爹,娘,媳妇有大事要说?”
桌上吃饭的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丁氏说有事儿,还是大事,这今儿外头没下红雨吧?
深了解她性子的郁竹姐妹俩没忍住,偷偷朝外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外,天色照旧,温暖和煦。
郁老祖没吭声,庞氏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大事?”她看着似乎要不管不顾脱口而出的丁氏,不咸不淡的撇过:“那你倒是说说?”
这个说说二字,庞氏咬得很轻,若是了解她两分的,便知道庞氏的意思,说说,跟听不听,那是两回事。
可丁氏不知道,她满脸喜色,双眼更是发亮,只见她手舞足蹈的说道:“是这样子的,以前老大啊最是喜欢跟着那谢地主家的闺女谢春莹,说她宛如天仙,可惜当初我郁家家底薄弱,实在不敢上门提,可如今老大可是秀才公了,人谢姑娘也说极为爱慕老大的才华,还偷偷打听过好几回了,皮薄得很,提起舟哥儿那是羞得满脸通红,说是甘为妾室也是使得的。”
“噗!”桌上一个没忍住的郁桑喷出了几粒饭,他瞪着眼,显然被吓得不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娘的为人一向是郁桑不予评论的,只是这回,也太出格了,什么妾不妾的,且不说他嫂子还在桌上,就凭着一个女子自甘堕落说甚要为妾为婢的,也断然要不得。
他带着几分歉意不着痕迹的朝她嫂子看过去,谢荣本人倒是毫无知觉,仿佛刚才丁氏说的与她无关一般,如同往常一般,坐姿端正,一板一眼的夹菜吃饭。
丁氏不高兴的撇了这个小白眼狼儿子一眼。
她不高兴郁桑拆台,一边的郁竹姐妹更是无语得很,摊上这样一位亲娘,说来也正是倒了八辈子霉。
不过无论他们当小辈的如何看待,丁氏压根不放在眼里,连郁当家她都直接略过,直直的看着郁家的两位老泰山。
郁老祖还是不吭声,任由庞氏出面。
庞氏搁了碗,擦了擦嘴,不疾不徐的跟丁氏对着,一口咬定:“你收了谢地主家多少好处?”
谢夫人来了两回郁家,她就差不多清楚怎生回事了,头两回谢夫人估摸着还打着试探的口风而来,后来态度就渐渐变了,频繁邀丁氏去谢家做客,时常给她这个没见识的儿媳妇一些小恩小惠,依丁氏的脑子,自然被人糊弄了。
“什么,什么好处啊,没有的事儿。”丁氏结结巴巴的说道,眼里闪烁不定。
真没有啥好处,就几支银钗,一支金钗罢了,谢春莹还说,若是她能进郁家门,以后还有一套金头面呢。
这些鬼话庞氏压根不信:“没好处的事你丁氏会做?难道你傻吗?”
“真没啥,”丁氏凸自狡辩,这下她想起郁当家了,忙回头想让郁当家给她作证:“当家的,你来说说,我方才说的是不是事实,可有一字假话?”
这回丁氏聪明了,她倒没把水往她收没收好处身上泼,她直接拿从前郁桂舟时常跟着谢春莹屁股后头的事儿来说。
郁当家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她说得不对:“从前老大不知事儿的时候是有过一段时日的犯浑,不过后来他倒是知错了,也知道跟自家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郁当家承认了丁氏的说词,但把它归纳为“不知事”。
“爹娘,你们瞧,”丁氏直接忽视了郁当家的含义,拿着前半截就要让两老泰山做主:“当日老大受了刺激,自然要发奋努力,否则,那闺女不成别人家的了?”她一下苦了脸,捶着胸口:“我生了个儿子,眼里没有我这个娘,打从他第一回见到那谢家的小姑娘就入了迷,着了魔,如今他都考上秀才了,若非为了满足我儿子的要求,我何苦把一个迷了我儿子心的女人抬进家门,我这一颗当娘的心,又有谁能理解?”
堂屋内的人看她唱作俱佳,生生把自己抬成了一个感人催泪的慈母形象,都是默然无语。
一回戏,看热闹。
二回戏,看门道。
三回戏,已看不下去。
眼见没人开口,丁氏脸色一僵,也有些唱不下去了,只呐呐的再次开口是为了郁桂舟好:“我,我这也是为了舟哥儿好。”
还是没人接他的茬。
直到:“何事是为我好?”
只见不知何时,郁桂舟已站在了郁家大门外,笑意盈盈。在他的旁边还有一辆马车停在路旁,车夫正朝里下着东西。
“舟哥儿。”
“大哥。”
“三弟。”
正堂里的人一下站了起来,还有些不敢置信一般,最先回神的郁桑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在他跟前仰着头,脸上尽是崇拜:“三哥!”
郁桂舟唇角勾起,笑意越发加深,他摸了摸郁桑的脑袋:“桑哥儿都长高了,脸上都有肉了。”
“三哥。”郁桑拖长了尾音,跺了跺脚。
在郁桑后面出来的还有郁老祖和郁当家,两个朝他看了几眼,眼里都满意得很,又见车夫正在搬几个箱子,郁当家几个大步过去,一同把东西下完。
“祖父,爹。”郁桂舟跟郁桑说了两句,又给两人打了招呼,几人一起把他的东西给放进了书房,车夫还想告辞,被郁当家给拦住了,一番好说,这才留人吃了午饭。
谢荣并着郁竹姐妹俩个还没等庞氏开口,便早早去灶房那边重新炒了两个菜出来,期间,还泡了壶茶水过来。
庞氏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大孙子,如今见到了人,险些老泪纵横,拉着郁桂舟的手不停的说道:“好,好,我大孙子真是有出息,给咱们郁家长脸了!”
若非郁家已今非昔比,那谢地主家的闺女又怎会搭着丁氏想进门呢?
郁桂舟刚要劝慰两句,一边的车夫已经恭维了起来:“老夫人说的在理,郁公子在渝州城那是名声斐然,在一众学子里也是出类拔萃的,我们家夫人每回说起郁公子都是好一顿夸赞。”
庞氏等人听得滋滋有味,郁桂舟倒平添了两分不好意思,他笑看着那车夫道:“这口齿伶俐的,怕是跟你家少爷学了不少吧?”
原来这车夫是府尹姚大人家的下人,此番也是专程送郁桂舟回乡的,庞氏等人知道他主家是谁后,脸上笑意更深,还一个劲的跟车夫道:“烦劳小哥回去替我们郁家好生谢谢你们家大人和夫人才是。”
车夫一口应了下来:“老夫人放心,小人一定转达。”
等那边菜炒好了,一行人又重新落座吃完饭后,车夫这才告辞,这回,郁家人倒是没劝阻,只包了几样清河县内的特色给让带着路上吃。
等人走后,郁桂舟这才问起了先头的话:“我回来时,听娘说甚为我好,到底所为何事?”
屋里的人都显得有些尴尬,连丁氏也不例外,她原是想着在郁桂舟回来之前,怂恿郁家老泰山把此事给定下,等人回来后,知道了也已木已成舟,只得认下这门亲,如今老两口还没同意,儿子又回来了,丁氏一下就陷入为难之中了。
这时,唯有先前一直安静的谢荣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娘说想给你纳门妾室。”
......
郁桂舟在她平平静静的脸色划过,顿时了悟。
小姑娘这是生闷气了吧?
郁桂舟立马回道:“妾室是什么,咱们家可不能有这种不好的家风。”现在家里几个女人都扯得一团乱麻,再来个争夺的,郁家还谈何安生?
“不是老大,你以往不是最喜欢去找那谢姑娘吗?”丁氏不死心的问道,企图勾起郁桂舟曾对谢春莹的热烈。
可惜此舟非彼舟,郁桂舟淡淡的驳了回去:“儿子已经知事了,从前太过轻狂,幸好没落下个轻薄的名头,也没毁了人谢姑娘的名声,否则真是误人误己了。”
丁氏还要再说,郁当家已经不耐烦的拦下了她:“老大都说了,咱们家不兴什么纳妾不纳妾的,你赶紧把那些小心思给我收收,否则明儿我就抬两个进来伺候伺候你,如何?”
丁氏一下脸色大变。
她不再开口后,郁桂舟又把在府学的一些事儿说了说,末了还道:“院首已经准予我以后不必前去府学了,可自行研读,沉思推理,安心等着后年的科举。”
郁家人听得面色大喜,院首都说了这话,那舟哥儿的学问上自是不必担忧了,遂又问他,有何打算?
郁桂舟趁机把以前的打算说了起来。
“办学堂?”郁老祖面带犹豫之色,看了看庞氏和郁当家:“舟哥儿这提议你们觉得如何?”
郁老祖和庞氏在淮南一带待过很长一段时日,郁家三房就是专开书院的,他们自然不陌生,这开学堂、开书院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儿,相反繁杂得很,从学堂里的里里外外都要跑上不少日子。
庞氏倒没那般犹豫,她毫不犹豫的支持:“舟哥儿若是想做,那就去做。”
郁当家想得最实际,他考虑半晌,问出个问题:“这办学堂,要办在哪儿?”
别的富裕些的村子倒是有学堂,那都是村里专门建的,但像谢家村这样,只有那一两户富裕,别的都过的穷哈哈的,谁有余钱拿来修这玩意,更别提,修好后,请先生还得交束脩,那又是一大笔开销。
郁桂舟面朝着大门,想了想,说道:“就在咱家新房子那旁边,正好还余了一块地儿,在四周围个竹篱笆墙,把空地上的杂草给拔了,请人打几张桌子就行。”
“不,不盖房子?”郁当家被儿子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给惊讶了。
不盖房子若是碰到下雨之时那要怎办?
谁成想,郁桂舟打的就是这主意,他道:“不盖,若是怕下雨,弄一条引水沟就行,再买几尺油布就行,这样地上也不会积水。”
下雨怕什么,下雨他正好给小娃们放假了。
郁桂舟的想法太过随心,别说郁当家,就连郁老祖和庞氏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孙儿是这般打算的,只招一些小娃们,教导他们读书习字,往后大些了也不至于两眼一瞎,且束脩也不用银子,就米面甚都不拘,随意皆可,若是遇到下雨天儿,那就在家里自行研读。”
对他本人来说,他更希望能在空气清凉,绿草萋萋的自然里清清静静的读书,而不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看着死板的木头,面对着暗淡的人群,四周密不透风,让人的心神低落,压根抬不起学习的兴趣儿。
“这样打打闹闹的,哪里像...”庞氏的话到了嘴边,一下停住了。
不过谁都明白她的未尽之语,其实心里也对庞氏这话听赞成的,这连个屋都没,办学堂确实是马虎,又像极了玩闹了。
郁桂舟笑道:“我知道祖母你的意思,不过我在村里待的时日短,也只能教小娃们认几个字了。”等他一走,村里若是找不到一位接替的夫子,现在大张旗鼓的修房子不是浪费人力财力吗?
庞氏心里一顿,也深觉不妥。只好说道:“你有为村里做些好事的心也是好的,其他的就依你的意思罢。”
办学堂的就此说定,郁当家当即就捞了锄头等工具要去给儿子腾地儿,被庞氏给喊住了:“那一块地儿废不了几日,过两日我带着竹姐几个一会就收拾好了,你先去那田里抓几尾鱼回来,儿媳妇,你去后边逮只鸡杀了给舟哥儿补补,瞧我大孙子,这一走就是一年,都清廋了不少。”
郁老祖跟着点头:“就是,咱们家难得能吃上一顿团圆饭。”
“祖父,祖母,爹娘,不用这般麻烦了,”郁桂舟急忙摆摆手,道:“我在府学里一贯吃得好睡得好,没病没灾的,身子骨好得很,用不着补的。”
说完见庞氏不赞成的目光,赶忙又道:“我从府城里给祖父祖母、爹娘和姐姐们带了些小玩意回来,这就给你们拿来。”
话落,他几个大步走出去,不多时,手里提了个包袱过来,庞氏见他,脸上似怒非怒,嗔道:“你这孩子,前几月才让你祖父他们从府城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这才多长时间?”说话间,在庞氏的手腕处,还露出一抹银色。
郁桑在庞氏手边乖巧的看了过来:“三哥,有我的吗?”
郁桂舟瞥见他期望的神色,弯了弯嘴:“没有。”
刹时,就见郁桑脸上一下垮了下来,庞氏由得他们兄弟俩互动,还轻轻拍了郁桑一巴掌:“没瞅见你哥哥在故意逗你玩呢,傻孩子。”
郁桑顿时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三哥噗嗤一声,笑弯了腰,一下明白自己被骗了,嘟着嘴说道:“三哥欺负我。”就缩到庞氏跟前去了。
这厢,郁桂舟已经打开了包袱,先拿出两支一模一样的烟筒给了郁老祖和郁当家。这两支烟筒表面镶了金,做工精巧细致,在府城也受不少人喜爱。
果然,郁老祖和郁当家接过,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心里更是满意得紧。
接着,郁桂舟又把给庞氏买的一对玉镯拿了出来,这玉镯整体翠绿色,里面看不到杂质,他是分辨不出好坏的,买这对玉镯还是邀了白公子同他一道去的。
庞氏接了玉镯,脸上还有些激动:“这,这玉镯子可不便宜。”
虽说嘴里说着心疼银钱,但庞氏的眼里却再是满意不过,郁桑还在一边脆生生抹着蜜嘴:“祖母雍容大气,这玉镯子配你才最好不过的。”
庞氏笑了起来,手指在郁桑额头点了点:“你这臭小子,如今还会哄人了!”
郁桑只笑。
把老两口和庞氏的分完,郁桂舟从那包袱里又拿出了一支镶着金面的手镯和两支发钗给了丁氏,郁竹姐妹一人一只手镯和一支发钗,郁桑得了一套文房四宝,远远闻着就透着一股子的清幽淡香,端的不是俗物。
包袱里头的分完,众人皆抱着自己那份欢欢喜喜,郁桑路过谢荣身旁时不由一顿,一下指了出来:“三哥,我们都有了,嫂子怎没?”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仿佛郁桂舟确实没给谢荣准备。
丁氏一下高兴起来。谢荣那丫头片子管着家又如何,这不讨男人喜欢也没用,日子照样得泡在苦水里过,她就说她家老大追着那谢春莹这些年,怎说变就变,方才还说啥不纳妾。
她脑袋一转。
不纳妾,莫非要休妻再娶不成?
郁桂舟被郁桑这一说,顿时哭笑不得,他看了看面色平淡的谢荣,没好气儿的道:“胡说什么呢你?”
郁桑嘟着嘴:“我哪有胡说?”
郁桂舟摆摆手,懒得跟他计较,只道:“你个奶娃娃懂什么,你嫂子的那份,我自然要悄悄给她,这是惊喜知不知道,被你这小子一下就给捅出来了!”
屋里的都是过来人,被这一说,还有什么不懂,郁竹姐妹更是打趣的朝着谢荣眨了眨眼,惹得后者脸颊顿时飞霞漫天。
谢荣落荒而逃:“祖母,我去后边杀鸡去了。”
“去吧,去吧。”庞氏也笑得合不拢嘴,等笑完,又提起了先前那话:“大儿啊,快去田里捉几尾鱼来,晚上大家也乐呵乐呵。”
“哎,我这就去。”郁当家把烟筒往兜里一塞,抬腿就往外走了。
这下,郁桂舟只得随了他们的意,又陪着庞氏等人说了会话,方退下去书房整理几大箱子书籍去了。
晚上,待夜深人静之时,郁家的厢房里还微微透着烛光,郁桂舟和谢荣皆是一身素衣端坐在床头,在郁桂舟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乖巧的小盒子递了过去,在明火微弱下,他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影子,眼敛却出奇的温柔:“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荣轻轻揭开,里边,雪白的绸缎之上,一支碧绿色的海棠花簪子跃入眼帘,那碧绿色的玉清澈柔和,雕刻的海棠花更是栩栩如生,这支簪子不仅美得超乎了想象,对谢荣来说,更是贵重的不可思议。
她一下合上了盖子,抬头看着他:“这,这太贵了。”
郁桂舟却笑而不语,从她手里抽出盒子,打开,拿出了那支簪子,身子朝她倾斜过去,谢荣正要说话,却听发顶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别动。”
谢荣一下僵住,只觉得头上被轻轻掠过,接着郁桂舟重新端正了身子,静静的打量着她。一刻、两刻,谢荣被看得脸上都快开始烧起来,抿了抿嫣红的唇,小声问道:“你,你看什么啊?”
却不想,郁桂舟眉眼一弯,直接俯身而来,在谢荣心跳加速的时候,顿住,此时,两人之间不过一指距离。
谢荣一下凭住了呼吸,接着,唇上一凉,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又迅速移开,端正坐着,眉眼微眯,脸上还有一抹心满意足:“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