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又是一年小选, 一茬又一茬小宫女被送入宫中。经过管事嬷嬷教导规矩后，新入宫的小宫女们会被分到宫中各处伺候。
刚入宫小宫女们不懂一个好主子的重要性, 但过一段时日她们便明白了。想要能分个好的去处, 就得使银子。而这宫中最好的去处自然是得宠娘娘们的宫中，热灶得的赏赐还多。
但得宠的娘娘宫中事儿也多，遇到性子不好的打骂也是常事, 虽说宫规不许随意打骂宫女, 但主子若想惩治奴才有的是法子。
除了得宠的娘娘们，宫人们最想去的地方便是慈宁宫。慈宁宫如今住着婉太皇皇贵太妃, 她并非当今皇上的亲皇玛嫲, 但当今皇上重视孝道对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极为孝顺, 每隔两三日便要去慈宁宫请一次安。地方官员进贡上来的好东西, 都紧着慈宁宫先。
便是连住在寿康宫正儿八经的太后娘娘都比不上婉太皇贵太妃娘娘尊贵。
有些宫人甚至愿意掏出整个身家去慈宁宫换个洒扫的差事。婉太皇贵太妃娘娘心善, 从不磋磨宫人, 年节里慈宁宫的赏赐从来都不少。
新燕出身下五旗包衣，家里除了有在旗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她入宫揣的五十两银票还是额娘舍下脸面求遍了亲朋好友给她凑的, 为的就是她能得了好差事。
新燕学规矩时时常听嬷嬷们提起婉太皇贵太妃娘娘, 等到分差事是, 新燕咬着牙将五十两银票都塞给了管事嬷嬷, 只求能换个去慈宁宫的差事。
新燕运气不错, 求的管事嬷嬷收钱归收钱, 但却是个拿钱办事儿的。
“你这小丫头运气好, 慈宁宫今年新放出去了一批宫女，正好缺人。丫头在慈宁宫好好当差，那是个极好的去处。”
进宫数月已经懂得宫中人情冷暖的新燕认真给管事嬷嬷磕了一个头。跟着嬷嬷一起被送到了慈宁宫。
虽然好奇慈宁宫是什么样子, 但学了数月的规矩, 新燕低着头不敢乱看。
“奴婢给太皇皇贵太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
管事嬷嬷跪下，新燕也连忙跟着跪下请安。
便听到上首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
“起来吧，哟都是些漂亮的小丫头。”
声音让新燕心里一松，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的声音好慈祥，像宫外她家隔壁慈祥的老奶奶。
“谢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娘娘这几位都是今年新小选进宫的宫女，规矩都是学的最好的。”
“都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听到这声儿，新燕她们这才敢抬起头，虽然不敢乱瞧乱看，但抬头的一瞬间新燕还是瞧见了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的模样 。
听完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一头白发梳着旗头，一点也不显杂乱，旗头上面只点缀几支黄色绒花。身上穿着深紫色的旗装，衣服上面绣着精致的吉祥符文。坐在一张编制的摇椅上，含笑看着她们，若非那头白发和脸上的皱纹，真瞧不出是九十多岁的老人。
“这丫头长得喜庆。”
新燕心中一抖，因为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拿着扇子指的人正是她。
新燕一时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跪下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管事嬷嬷上前一步，将新燕的名字回禀给了太皇皇贵太妃娘娘。
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只点了点头，没再问话。新燕既松了一口气也不禁有些失落 。
因为娘娘说她喜庆，新燕便被慈宁宫的管事分了个极好的差事，不需要她去干洒扫的苦差事，只需照顾好慈宁宫小花房里的几盆花草便是 。
“姑姑，奴婢没有照顾花草的经验。”新燕有些紧张 。
慈宁宫的管事姑姑看着严肃，实则倒是个极好的人，新燕后来发现慈宁宫里从没有仗势欺人的人，因为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见不得这样的人。
“识字吗？”管事姑姑瞧了新燕一眼问道。
新燕连忙点点头，管事姑姑遂给了她一本小册子，交代她按照上面的记录按时浇水便是。
新燕很是松了一口气，到了小花房才知道，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心爱的花草并非都是珍奇的花草，有几盆只是路边常见的野花野草。后来她才知道是娘娘怕宫人照顾不好珍奇的花草，都放到慈宁宫花园去了，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娘娘自己种的 。
像那盆铜钱草已经养了几十年了。
新燕被管事姑姑特意提点过，这盆铜钱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很喜欢，她每日侍弄花草时对这盆铜钱草便尤为认真了几分。
“不用这么小心，养了几十年它也没死。”
新燕正在给铜钱草小心浇水，突然从身后响起这句话。
新燕连忙回头，便见一双厚底的精致绣花鞋，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年纪大了，很少穿花盆底。
“奴婢叩见太皇皇贵太妃娘娘。”说着便砰的一声磕着头 。
“哎哟，真结实，头不疼啊？”
新燕便听到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含笑的声音。
新燕一时有些犯傻，竟然抬起头冲着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笑了笑。
不想太皇皇贵太妃娘娘非但没有治她大不敬之罪，还笑着夸了一句实诚 。
在慈宁宫待的时间久了，新燕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很好伺候，除了不爱和太医院开的补身子的汤药外，没有一处是挑剔的 。她允许宫人在不当差时在慈宁宫里嬉闹玩耍，这时她便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大多时候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一壶清茶几碟糕点一本闲书便能坐一下午 。
有时候小阿哥小公主们也会来给娘娘请安，娘娘总是在一边嫌弃一边含笑让她们将各位阿哥公主们喜欢的糕点摆上来。
有时候阿哥们淘气，彼此吵架、打架。太皇皇贵太妃娘娘也不生气，更不责备于他们，而是将人叫过来，问他们为何争吵。上次七阿哥和八阿哥因为一块点心打了起来，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问过之后，笑眯眯的吩咐在准备一碟点心，将其他小阿哥叫过来吃点心。让七阿哥八阿哥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新燕还记得那日七阿哥和八阿哥是手牵手哭着离开的慈宁宫 。可没过几日，俩位小阿哥有跑了过来跟娘娘撒娇耍赖。
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有时候也会盯着某一出，失神许久。
新燕就瞧见过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看着小花房里的那盆铜钱草怔怔失神。
想起管事姑姑说过这盆铜钱草曾经是放在小书房里的，之后后来不知为何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吩咐将书房里的几盆花草都放到小花房里了，书房里一盆都没有留。
想到这儿，新燕难得大着胆子轻轻开口道：“娘娘……”
开口之后新燕便有些后悔，娘娘在慈和也是主子，她实在不该打扰主子。
“哀家又走神了。”
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问道。
新燕迟疑的点点头。
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哀家很久以前养过一只小京巴，全身黑漆漆的还傻乎乎的，它最喜欢这盆铜钱草，经常偷偷上去趴着，怎么赶都赶不走，好好的草啊很多年都被压的扁扁的。也就这几年才长起来。”
“娘娘是想念小京巴了吗？”新燕小心的开口道。
当时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笑笑并没有回答新燕的问题，而是继续看着那盆铜钱草陷入了回忆之中。
新燕不敢再打扰。
后来偷偷问过管事姑姑，娘娘既然喜欢狗，慈宁宫里为何不养上一只呢。
管事姑姑只告诉新燕是因为娘娘不许，只许她们将平日里的剩菜剩饭送一些去火场那边去。
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还是个很活泼的人，最喜欢蒙古那边送来的鲜羊肉。最爱的吃法便是烤着吃，上面还要撒上厚厚的辣椒面。只是太医总是在劝诫太皇皇贵太妃娘娘不能这么吃，会上火的。
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不光对她们好，对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极好的。从不生气，不管太医们说什么，都笑眯眯应下，只是从不听而已。也不是全都不听，只是事关吃食的方面娘娘是绝不听太医们的，不管答应的有多好事后一定不记得。
有一次娘娘吃多了烤羊排，上火了嘴角起了两个燎泡。
正好赶上皇上过来请安，婉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左躲右躲都没能躲开，皇上一瞧见娘娘嘴边的燎泡便苦口婆心的劝着娘娘以身体为重，娘娘当时笑眯眯的连忙答应着，就跟应付太医时一模一样。
她们都瞧出来了，皇上岂会不知。拿娘娘没法子，皇上便想要拿太医们开刀，不想太皇皇贵太妃娘娘直接扯着手帕低低啜泣起来。说她都就是多岁了连口吃食都吃不上，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吓的皇上直接跳了起来，连忙认错。哄了老半天才将太皇皇贵太妃娘娘哄好。
后来新燕听说娘娘打年轻时便爱这一口，多年也未改。当年先帝也苦口婆心劝了许久，也没用，当今皇上就更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