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帝君，你可以休息了。
“在谈论能否做到与做不到之前，我们至少应该清楚自己到底背负的是怎样的责任。”
“不仅如此，我们还需要知道做出决定之后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清楚会付出什么代价，并且在看到这些事物之后，仍旧能坚定不移的做出决定，坦然承受这一切带来的后果。”
“姬轩辕道友，你有想过卸下担子之后，神州会变成何种景象吗？”
黄袍道人目光散发智慧，仿佛看透了世间的规则。
他盯着旁边的俊逸男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质问。
系着发绳的姬轩辕听到此音未曾转头，只是看着万界城外漫天星斗，声音沉静，却坚定不移的回道：
“我很清楚。”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贤良师。”
“能和你聊这么久，我很高兴。”
一吐心中所想的姬轩辕，面露微笑，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张角，开口道谢一声。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道路的选择，而我的选择就是...”
“将这本该属于众生的权柄，还归于众生手中。”
“之后的神州，未来的诸夏，是属于众生的时代，而不是属于我姬轩辕的时代。”
温柔的星光落下，人皇渐渐走远，只余下道人站于原地，默然不语。
......
神州、诸夏文明。
自仙神遁世，魔族不显，人皇开辟九州以来，这片天地便一改旧貌。
人族在姬轩辕为首的带领下，开辟出了一处处国度，广修武道，发展工业，数百年过去，已是一改前貌，繁荣昌盛至极。
轩辕丘，人皇殿前，一道魁梧身影正面露悲意，捧着一纸白金诏书，大声念出：
“帝君遭逢天劫，魂归高天。”
“故此昭告神州，尚祈众民节哀！”
浑厚的声音从轩辕宫前传遍四方，再配以巨钟连鸣九音，于整个轩辕丘内染起沉重的气氛。
数百年过，这座曾经不过是矮小房屋组成的部落，早已脱胎换骨。
高耸的城墙连绵不断，华丽的府邸随处可见，位于最中心的轩辕宫，以及那宫殿之后的高台，更是如九霄仙阁般尊贵，使人心生向往。
但在今日，这座神州大地上最为繁华的都城，却满城飘白。
“轩辕帝君...陨落了？”
走入大街小巷，每经过一道拐角，都能听到普通群众带着悲痛，又有些不可置信的话语。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扫平魔域动荡，使得数百年前分布各地的人族形成今日局面，竟然就这么离世而去了？何其荒谬！
可经由人皇宫中亲自颁布的诏书，白纸黑字的写清楚了轩辕帝君已经陨落，再加上那丧钟连响九声，这所有的一切，无不让这些普通人清晰的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曾经主宰神州，统御四方的人皇姬轩辕，确确实实陨落了。
这消息震动整个天地，以神州圣地轩辕丘为中心，不断向周围扩散蔓延，遍布整个人族疆土，在这浩大的世间，引起轩然大波。
西陵，巫师堂。
作为人族武道未曾广传之前，西陵的巫师，才是人类超凡力量中最为神秘的。
即使到了数百年后的今天，也依旧是人族中坚力量的一份子，巫师堂的堂主鬼师巫炤，更是曾经足以媲美人皇姬轩辕的大巫师，数百年过去，一身修为早已经深不可测。
这一日，巫炤立于巫师堂顶端，握住手中褶皱的书信，眉头有些轻皱，喉咙中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叹息。
“姬轩辕死了？这怎么可能！”
伴随在巫炤身边的发出声音的，是一个面容绝美，五官如画的娇小女孩，名叫司危。
这女孩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其实早已经活过了数百年，是与鬼师巫炤，人皇姬轩辕等上古人族同时代的存在，别说是在巫之堂，即使是整个西陵城中，也算是有数的强者。
“我也不信他死了，但之前看嫘祖那副表情，此事可能是真的。”
手中散发出漆黑的火焰，将这书信焚烧殆尽之后，巫炤沉吟良久，对着旁边的女孩开口道。
“他这种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遭逢天劫？魂归高天？”
巫炤站起身来，背对逐渐落下的烈日，让那太阳余晖照尽自身，内心复杂至极。
从上古之时，巫炤就从未服过姬轩辕。
他之所以愿意听从姬轩辕吩咐，是因为西陵之主嫘祖是姬轩辕的妻子。
作为西陵人，巫炤自然要听嫘祖的命令。
不服姬轩辕，但对于姬轩辕的能力和实力，巫炤却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虽说巫炤偏居西陵一亩三分地，但是他对于整个神州之地的变化，还是很清楚的。
能以一己之力，做到今日这般局面，姬轩辕是一个具有大作为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光是那武道之法，就让巫炤大感惊讶。
可没想到这种人物，竟然也会陨落于突破的天劫之下，当真令人唏嘘。
“你和嫘祖，都是一样愚蠢之人。”
“除去自己的亲族之外，这天地下的众生不过凡民，与我等又有何干系。”
“你耗费数百年创造的局面，在真正强大的存在面前，随手便可尽数毁去。”
“这种行为，真的有意义么？”
脑海中浮现出那道曾经的影子，巫炤抿了抿唇。
“真搞不懂你们。”
“不过，如果这就是嫘祖和你所希望的世界，那我会一直帮你们看好的。”
“毕竟现在的西陵，已经不是从前的西陵了...”
巫炤抬眸，望穿了大河山川。
数百年的繁衍，西陵人的足迹不再局限于这片祖地，已经遍布到了整个天下。
神州浩瀚，各处皆有西陵血脉存在。
巫炤从始至终想要守护的，只有西陵与西陵的子民。
既然西陵已经彻底与神州各族相融，那姑且，就继续在这里守护下去吧。
......
某个微雨的清晨，天气朦胧，尚且未曾彻底亮起。
一道黑袍身影，头上系着发绳，正牵着一名容貌绝美，却又不失气度的女子，一同走在这街边小道上。
“你这么做，是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
女子看着自己相伴已久的夫君，走到街角尽头无人处，方才停了下来，道出了心中隐藏许久的疑问。
“是啊。”
男子一笑，正面回答了女子的问题。
“为了这次假死，我可以说是筹谋已久了。”
“那九天雷劫，都是我亲自前去天际拜访神明才得以降下的，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嫘祖美眸闪过回忆，想起了当日在西陵见到的那副情景。
即使距离轩辕丘百里不止，她仍旧可以看到那浩瀚的紫霄神雷绵延不绝，天威至此，实在不是普通凡人可以抵抗的。
“但即使如此，我也从未相信你能陨落。”
“是啊，能骗过大部分人，却骗不过你。”
姬轩辕听见自己妻子的话语，低声一笑，随后站在她的身前，突然朝着面前直直倒了下去，眉心靠在了嫘祖的肩膀之上，面露一丝疲惫。
“我从来都不想当一个负责任的领袖，嫘祖。”
姬轩辕脑袋窝在嫘祖的肩膀处，语气闷闷道。
“我知道。”
搂着眼前高大的俊逸男子，嫘祖目光露出温柔。
她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姬轩辕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他的头顶上，慢慢的揉了揉。
“从我当年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性格严肃且古板的领袖。”
“你向往山川，向往天地，想要去往一切没有见识过的地方，看遍诸世风景，只不过因为责任，因为轩辕丘，因为整个人族，所以才不得已困守于此，将自己给束缚住，直到如今。”
女子话语柔润，如春风般拂过姬轩辕的脸颊，直击他的内心，让这俊逸男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放松。
“只有你嫘祖，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这般放松。”
“我们曾经的理想，做到了啊。”
“过去那些年里，人族就像是水中的鱼群，尚未彻底聚拢起来，便每每被突然发生的乱流冲散，化为各个部落居于神州大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人族面对灾祸与魔族的时候，才会这般无力且弱小。”
姬轩辕目光中露出回忆，靠在嫘祖的肩上，想起了曾经与嫘祖见面的场景。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彼时的姬轩辕还未曾建立轩辕丘，聚拢人族诸部。
当时他才刚刚成为有熊部的首领，人生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责任。
也正因如此，才和西陵族的首领嫘祖有了之后的交集。
那时候天气正值隆冬，鹅毛大雪连绵而降，将神州大地铺盖的银装素裹。
景色虽美，却要人命。
这种情况下，存在于部落中的人们根本无法出门狩猎，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家中的存粮。
可粮食在上古时期，从来都是短缺之物。
成为有熊部落的首领，姬轩辕不能坐视自己的子民饿死冻死在这个冬天。
于是他亲自带人，远赴百里前往西陵求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嫘祖。
在此之前，姬轩辕从未见过世间有哪个女子，如此豁达大气而又开明。
她不仅容貌绝美，更有王者风范。
在嫘祖带领下的西陵，强盛至极，堪称是当时方圆数百里最为强大的部落。
若是没有西陵的粮食和衣物支援，恐怕当时的有熊部根本不可能抗过那个冬天。
即使扛过去了，估计也会有不少人冻死饿死，永远的将灵魂留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季节。
也就是从那以后，姬轩辕和嫘祖有了交集。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了解后，姬轩辕发现嫘祖有很多方向都和自己不谋而合。
他们二人对于人族未来的看法，简直就如同知己一般！
由此开始，二人一拍即合。
轩辕丘最初的部落组织，也就是由有熊部与西陵族组合而成，慢慢发展起来的。
如今数百年过去，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决断是正确的。
“你已经尽力了。”
“我们只需要远远得看着他们发展就行了。”
“该做的事情，该给的东西，该教的知识，我们都已经传播了下去，剩下的就交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己来完成之后的道路吧。”
“是啊...已经尽力了，但也仅仅只是尽力了。”
姬轩辕收起回忆，将脑袋抬了起来，看着街边来回走动的人影，目光中露出犹豫。
“虽说把该做的都做了，但是我也曾有过忐忑。”
“我曾走在街边小道驻足良久，看着那往来的行人内心不断自问。”
“诸夏，是否已经为迎接新的时代做好了准备，而我的职责，是否已经彻底完成？”
“即使到了现在，所有事情都已落幕，我依旧还是没有找到这个疑惑的答案。”
站起身子，姬轩辕目视远方，略显迷茫，直到掌心被嫘祖所牵之后，方才回过了神。
“既然心有疑惑，那我们就卸下曾经的担子，去好好看看这个失去了‘轩辕帝君’之后的世界吧。”
嫘祖唇角露出笑容，抬头看着姬轩辕，柔声说道。
“好。”
迎着微雨的清晨，二人双手相牵，走在这座小镇之上，看着往来人群，众生百态。
雨水沿着房檐滴下，来往的行人无论贫穷富贵，皆是衣着得体，饭食无忧。
这在上古之时，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
姬轩辕牵着嫘祖，一直往前走着，直到远远看到一名商人时，方才停下了脚步。
“我好像，找到了这个疑惑的答案了。”
笑容绽放于黑衣男子的脸上，极其温柔。
嫘祖握紧手掌，迎着姬轩辕的话语望去，正看着一个商人，向着一群劳工分发报酬。
只见这商人一边露出笑意，拍了拍这些劳工的肩膀，让旁边的人将报酬散播下去，分发到了每一个劳工手中，一边口中说道：
“做的不错。”
“你们完成了你们的责任，这些钱财，是你们应得的。”
“现在，去休息吧！”
迎着一阵欢呼之声，商人发完银钱转身离开，而劳工得到钱财后也渐渐离去，只余下不远处的姬轩辕与嫘祖，仍旧站立在房檐之下，驻足良久。
“是啊。”
“你完成了你的责任，现在，去休息吧。”
嫘祖轻轻靠在姬轩辕的背部，双手拍着他的肩膀，附在他的耳畔处，轻轻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