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厉其实不在乎吃的好坏,也不知道炒鸟蛋是个什么滋味,但沈怀瑾的主动邀请让他心里熨帖,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走了。
沈怀瑾取来了前一天晾着的黏土开始捏陶器。天气热,黏土已经放得过干了,沈怀瑾又往里稍微加了点水揉开,取了些细沙掺进去,防止烧制时裂开。
捏陶器就跟沈怀瑾小时候在少年宫玩过的一样。小的用手捏出形状,手指沾水抹平凹凸处;大的则用泥条盘筑法,一层一层往上叠加,中途留出一点时间让黏土硬化,以防坍塌。
沈怀瑾一共做了四个陶碗、四个陶盘、四个陶杯和两个陶罐。因为要测试黏土的好坏,一半数量的用了河岸的红黏土,剩下的则用溪岸的黄黏土制作。
刚刚捏好的黏土不能直接入窑烧,不过像现在这种炎热的天气,晾一个晚上也就差不多了。
沈怀瑾忙完正是黄昏时分,捕猎队伍刚刚回来。
厉右肩扛着一头大耳兽,左手还倒拎着三只活的野鸟。他的脖颈和侧脸沾染着几道血迹,衬得眉眼间戾气更浓。不过在见到广场上长身而立的沈怀瑾时,厉杀戮过后满是郁色的绿眸立即亮了起来。
他眼中的偏爱太过明显,沈怀瑾不禁愣住了。
第20章 、历史
晾了一夜的黏土已经能进行烧制了,沈怀瑾小心地将它们放入窑内,盖上侧门并用泥巴密封。
一旁的厉看着这些碗碟,终于反应过来,惊讶道:你原来会做陶器。
惊讶归惊讶,他倒一点没怀疑沈怀瑾究竟能不能做出来。
沈怀瑾低头干活,谦虚道:只是试试,不一定能烧出来。
昨天的事终于让他把厉抱有的感情放在心上了,此时面对对方也有一些尴尬。
厉虽然就在一边,但他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只是沉默地拿来提前备好的干柴,从火箱的下层起火,引燃了放在炉排上的柴火。
火焰很快就燃到了窑尾烟囱处,又过了半小时左右,火焰燃到了烟囱的顶部,透过烟囱,沈怀瑾能看到里面的黏土已经被烧成了橙红色。
他一直关注着火的颜色和大小,见到火势退了就立即加柴。
厉看他一直沉默寡言地干活,既不让自己帮忙,也没赶自己走,心里头像憋了一股气,忍了好久终于没忍住,瑾,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就不理我,你怎么了?
沈怀瑾能怎么说,难不成讲昨晚我发现原来你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见色起意,而是真情实感地想搞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太逊了。
他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问道:厉,你觉得阳这个亚兽怎么样?
厉皱起眉头,不明白沈怀瑾为什么突然提起阳,但还是认真回答:他干活还算认真,就是平常老咋咋呼呼的,有点烦。
沈怀瑾啧了一声,又道:我哪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觉得让阳当你的伴侣怎么样?我看采集队和狩猎队的队长里头,音和岩是一对,安和凛是一对。那你和阳
厉终于明白了沈怀瑾的反常,他嗤笑一声,打断了后者的胡言乱语。
可我想让你当我的伴侣。
沈怀瑾:这球也打得太直了吧。
沈怀瑾是个异性恋,不出意外在兽人世界注定成为一个独身主义者,他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兽人或者亚兽的。
厉笑道:我要你喜欢亚兽做什么。讨好喜欢的亚兽是兽人的天性,你不用有负担。不论最后我们会不会结成伴侣,你都没必要拒绝我的帮助。
反正我真想做什么你也拒绝不了。
厉眼神炙热地盯着沈怀瑾,随手揽过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完全不像平时的风格,在松开沈怀瑾时,粗糙温热的指腹隐隐擦过对方的后颈。
沈怀瑾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他眨了眨眼,感觉有些不妙。
飞鸟掠过山谷上空,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沈怀瑾定了定神,将心思放回了烧制中的陶窑。
他一直守着火候,大约三四个小时之后,见烧制得差不多了,便灭了火,等待窑中的陶器自然冷却。
如此又等了两个小时,沈怀瑾这才敲开侧门,小心地拿出里面烧制完的陶器。
虽说是第一次烧陶,但沈怀瑾是严格按照U盘上的教程进行的,因此成功率也不算太低。
他烧的十四件陶器中,保存完整的有三个盘三个杯两个碗和一个罐,剩下的只有一些碎陶片,沈怀瑾也不舍得扔,可以砸碎了用作下次捏陶时用的熟料。
不过比较来看,河岸的红黏土确实要比溪岸的黄黏土耐烧、不易碎些。沈怀瑾决定以后烧小件儿的就用溪岸的黄黏土,方便些;烧大件儿的就用河岸的红黏土,虽然麻烦了些,至少成功率高。
烧制成功还不算结束,沈怀瑾还需要将陶器放到水里,放上一晚上,以试验它们的防水性能。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了。
难得今天结束得早,沈怀瑾在晚饭之前就回到了广场。
安见他好几天都在对岸忙活,又是烧火又是挖泥巴的,饭也没好好吃,担心他是为了和阳的赌约而心里着急,见他过来就安慰道:瑾,方法可以慢慢想,你不用这么辛苦。不管结果怎么样,在我们心里,你给部落带来的东西足以证明你有能力胜任巫徒了。
沈怀瑾回道:没关系,让部落富庶起来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很快就可以展示给大家。
安闻言,很为他感到高兴,道:那就好。快过来坐,这两天你也辛苦了,烤肉的事情交给我们,你等着吃就可以。晚上我们再去溪里洗个澡,你好好放松一下。
沈怀瑾点点头,这两天他一直在太阳底下挖泥烧火,晚上也只能草草擦一遍,确实需要好好清洁一番。
说起洗澡,他现在只剩下一件外套、一条长裤、两件T恤和三条内裤,这些都是消耗品,反复穿着损耗很快,要是找不到可以织布的材料,他很快就得穿上粗糙的兽皮衣了。再说他那一双鞋,每天穿着,不坏也该臭了,还得抽空编个草鞋什么的做替代。
这么说来,看来他想过上勉强说得过去的舒坦日子,还得辛苦好久。
第二天,沈怀瑾查看了第一批陶器的防水情况,都还可以,至少平常使用是完全足够了。
由于目前部落还没分食,沈怀瑾自己拿着这些碗碟也没什么用处。索性将陶碗送到了大巫那边,让修平常处理草药时使用,又送了一个杯子给厉作为劳动报酬,自己留下大陶罐方便他日后取水,剩下的则全送给了部落,用作平时大家吃饭用。
这批陶器一拿出来,整个部落都沸腾了,连一贯相信他本事的安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大家这才知道为什么沈怀瑾这么利索地提出要和阳打赌,原来他懂得如何制作陶器!
要知道,在东大陆,制作陶器的技术只被北方石火原的几个部落掌握。往常集市上,多的是部落愿意用大量的兽皮、兽骨甚至盐来换取陶器。陶器和盐,在集市上是需要用最多的东西来交换的。
沈怀瑾能做出陶器来,大河部落就能在这个炎季的集中换回大量盐和其他有用的东西,自然称得上富庶强大了。
怪不得大巫和首领都这么看重沈怀瑾,原来他真有这么多的点子!
面对大家的吃惊,沈怀瑾笑了笑,谦虚道:做陶器还是需要一点技巧和时间的,但如果能为部落换回其他有用的东西,苦一点累一点也就值得了。
他又朝着阳道:阳,这次是我赌赢了吧。
阳死死咬着牙,他心里恨恨地想怎么什么好事都让瑾摊上了,麻草藤随便一编就成个筐子,随便找找都能找到食物和草药,如今烧点泥巴还烧成了陶器。
部落的兽人和亚兽们都看着他,他不好发作,冷哼了声,道:算你赢就算你赢,你觉得自己有本事当巫徒那你就去当,我不反对。
沈怀瑾挑了挑眉,根本不在乎他的死鸭子嘴硬,总归立威的效果成了,部落其他人已经认可了他,多阳一个少阳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几天,正式成为巫徒的沈怀瑾又养成了每天去修那儿打卡的习惯,不过这次不再是学习兽人语,而是学习部落大巫需要的知识。
但说到底,修在成为大巫之前也不过是个成年没多久的巫助罢了,不会调制圣水,也没有祭祀能力沟通兽神,研制草药方面沈怀瑾自己就精通,确实没什么可以教的。
修于是着重为他讲解了东大陆的地理分布和大河部落的历史。
东大陆大致分为五个区域,分别是中部的莽兽丛林,东部的狂风原,南部的天河原,西部的临山原和北部的石火原。
大河部落原本定居在狂风原的一条大河边上,猎物丰富,附近还有盐湖,大河部落富庶而强大,是狂风原的第一大部落。
然而东大陆每百年都会爆发一次兽潮,彼时莽兽丛林中心最凶残狂暴的野兽倾巢而出,随机袭击一个或两个原。
上次兽潮提前爆发,而部落忽视了大灾来临前的预警,直到兽群倾巢而出,毫无准备的大河部落被袭击得七零八落,剩下的成员铤而走险,逆着兽潮方向,穿过莽兽丛林,迁徙到了西边的临山原上定居。
只是路途遥远艰辛,兽潮中的幸存者也在途中陆续死去,走到临山原时只剩下了最强大的首领、当时还是个巫徒的修、零星的几个成年兽人以及一些被父亲以死亡作为代价换来生路的未成年崽子们。
修自此成为了大巫,种下了逃亡时匆忙挖下的一棵圣兽树,只可惜修的祭祀天赋不高,从小只被当作巫助培养,只会些巫医与简单的祈祷,而调制圣水只有巫徒可以学,因此那一棵瘦小圣兽树虽被种活了,却呈现衰败景象,二十个炎寒不曾结果,之后也是结果平平。
本就穷途末路的大河遭遇了人口危机。恢复了近一百年,如今部落才有了一百出头的人口。
而且由于圣兽果品质不高,一百年来大河部落都没有成功出孕育出一个具有祭祀天赋的亚兽,因此大巫身边并没有巫徒,只有两个巫助做辅助。
修与其说是在讲解,其实是在倾诉这些年的悲痛与自责,和他共享这段历史的兽人和亚兽们身体多有损伤,大部分已经接连死去,留他怀抱着这段关于血与泪的记忆,在无尽的痛苦中,静默地等待着一个能代替他带着大河部落走下去的可能。
沈怀瑾终于明白大巫为何能如此孤注一掷。
他活在黑暗中,太久也太累了,以至于看到一点光亮,就能奋不顾身去追。
第21章 、承认
沈怀瑾听了大河部落的遭遇,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为之难过。他能做的也不多,也只能尽力改善自己和部落的生活条件罢了。
接下来几天,他又烧了两批陶器。有了经验以后,他已经不满足于烧些简单的碗和盘,而是捏了些带盖的炊具和收纳用的小罐子,还尝试捏了两个可以水封的泡菜罐子,没想到真给他做成了。
这两批都是对自己有用的陶器,沈怀瑾并不打算开口送给部落,要是有人需要的话,可以拿东西来换。
烧了三批共得了二十多件大大小小的陶器,沈怀瑾决定先将烧陶的事歇两天,他得编个草鞋。
他的丛林战靴这几天又碰泥又碰水,脏得不成样子,偏偏来到兽人世界后,手机、匕首都能时间静止,衣鞋却会渐渐损耗。作为和现代社会的一个联系,沈怀瑾不舍得这么糟蹋自己的鞋。
U盘里编织类的资料还挺多的,沈怀瑾照例在晚上学习,第二天起来开始做草鞋。
编鞋看起来复杂,上手了其实也简单。
沈怀瑾用干草茎编了一双草鞋,又用麻草藤编了一双藤鞋。前者柔软贴脚,适合走在平整的地上,比如部落内;后者硬挺护脚,适合外出穿,防止被石头或锋利的植物划伤脚底。沈怀瑾毕竟不是光脚走到大的土著人。
正当沈怀瑾试着草鞋时,一个眼生的亚兽背着藤筐靠近了他。
你是谁?找我有事吗?沈怀瑾愣了一下,礼貌地问道。
那亚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瑾,我叫容。你之前说需要特殊的植物,我找来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用。
沈怀瑾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他做出骨刀,当时就提出部落成员可以找一些能吃但口感奇怪或者没敢尝试过的植物,如果他认为有用的话,就可以换给对方一把骨刀。
事后大家兴致确实很高,但找来的植物都不能用,渐渐地也就没人来了。后来沈怀瑾又忙着建窑烧陶器的,也就把这事忘了。
沈怀瑾其实已不太抱希望,但如今送都送来了,不好拒绝,便请他卸下藤筐。不过沈怀瑾往筐中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藤筐里堆放着不少植株,沈怀瑾一眼就看到了最上层的几把小葱,再往下翻,还看到了三颗蒜头。
沈怀瑾大喜过望,容,谢谢你!你带来的植物中有两样正是我非常需要的。我愿意交换给你两把骨刀,你不喜欢的话,一把骨刀也可以换成一个小的陶器,两把骨刀可以换一个大的陶器。
容听到自己这几天找来的植物中有沈怀瑾需要的,也很高兴,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道:瑾,我不需要骨刀和陶器,我只希望你能收下我的亚子,雨。
沈怀瑾微微蹙眉,问道:容,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个巫徒,没资格替大巫招收其他巫徒或者巫助。
察觉到了沈怀瑾的不悦,容立即解释道:我并非请求大人收雨为巫,只希望他能跟着大人帮忙做些事。雨从小没了阿父,我担心他成年后会受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