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至于为何没有让回末赢,五条悟双手叠在脑后,向后仰去,谁知道呢或许只是缓兵之计,又或者有其他的变数。
乐岩寺嘉伸摸了摸胡子,沉思片刻:为什么要把这个猜测告诉我?
因为看着你们为了假想敌而恐慌的样子很有意思嘛。
银发青年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虽然明面上的报告显示回末李花子的计划败于咒术师美佐峰美辻之手,但实际上,可能不仅是如此。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怀疑那件事里,有咒灵的介入。
咒灵?
或者说类似的存在。黑发青年回答着漏瑚的疑问,面上依旧是那副浅淡的笑,退一万步,如果那家伙真的令人失望,也能稍微给我们的小朋友带点惊喜。
真是恶趣味。漏瑚没听太明白,但也感觉到对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真的能让土蜘蛛复活,它所复仇的目标也是人类。对我们,对这颗星球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花御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这次他换成了同伴能听懂的语言。漏瑚咬牙刚要发作,但想想又觉得他这次言之有理,于是转头看过去。
你是想将土蜘蛛作为宿傩之外的第二个选择吗?
【不,我的意思是让土蜘蛛失败的那个咒灵如果真的存在,那它绝对不适合作为我们的同伴。】
这倒是。
哪怕那家伙是为了不被土蜘蛛的力量殃及而选择视而不见,也只能说明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诅咒的真谛就在于为了一个目的视死如归的专一,那样的家伙根本配不上成为他们远大目标的同盟。
真是严厉的指控,这下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了。
从距离后脑勺极近的地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漏瑚下意识转过头,紧接着,就被长有三只猩红眼睛的狼面占据了整个视野。
他瞳孔一缩,足下用力在巨石上压出两个凹坑,用力后跳与来者拉开了距离,又在花御急躁的制止声中燃起手里的火焰。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楚那并非什么狼,而是一个戴着三眼狼面具的青年。
什么时候出现的!?
别害怕,这不过是从一个伪神那借来的东西,觉得还蛮合适的就戴上了。那人说道。
古旧的面具上是岁月侵蚀的痕迹,起码有着数百年历史,面具后连接着棕褐色毛皮一般的装饰,同样古老得看不出年岁。
一条条染着红色咒文的布条垂落下来,遮住了青年的面孔,只隐约能看见那空隙中带着浅淡笑意的嘴角。
我当然让回末李花子赢过,非常主动让她赢了,青年不紧不慢地继续为自己辩解着,似乎完全没看出漏瑚的敌意,只是她自己不争气,在将那次轮回替换成现实之前,就被介入此事的咒术师先一步重置了梦境。可怜的女人,恐怕到现在都以为自己的胜利只是一场梦吧。
明明是下意识就会被忽略的,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气息。
但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漏瑚没有回应,只是召唤出了火砾虫,瞬间数只蚊鼻状的紫色飞虫停滞在半空中,随时准备朝那青年轰炸过去。
没有人能这样接近他还不被发现,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一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只虫子嗡声飞了出去,但在半道就被突然显现的月状攻击砍成两半,火焰和熔岩伴随着肃杀的弧光在半空中炸碎,掀起的热浪几乎将附近的杂草燎燃。
不错的烟花。
等那热气袭人的烟雾散去,毫发无伤的青年缓缓转动着稍被吹歪的面具,然后面色平静地望向旁边,对那方才挥出斩击的幽灵点头示意。
替他挡下一击的黑发武士沉默着看了在场的人一眼,兴趣缺缺地消失在原地。
咳咳,好了暂停一下。在漏瑚再次发动攻击之前,夏油杰拍了拍手,漏瑚,在这里打起来伤害到森林的话,花御要生气了哦。
其实不只是花御。
正在把地上的草编成结的美弥也在皱眉盯着他,随时准备召唤黑山羊。要是真的打起来,这里恐怕会变成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确实没必要浪费体力,他好不容易才恢复到现在这个状态。
头顶呈火山状的咒灵切了一声,下一秒,那些半空中的火砾虫就尽数飞回了火山口里。
见两人的战斗已经停下,一旁观战的幼小孩子也不再紧张,眼里迸发出喜悦。
房明哥哥!
她呼喊一声,然后连鞋也没穿,直接踩着草地小步跑向了茶色短发的青年。
好久不见,咩子。房石阳明蹲下来与她平视,长高了很多啊,有好好吃饭吗?
不是咩子,刚满六岁的女孩向他介绍着自己的新名字,我叫美弥(mia)!
原来如此,真是可爱的名字。
嘿嘿。被夸奖的美弥低下头去。
这家伙就是你让真人去找的那个房明什么的?漏瑚看向额上带疤的青年,我一直以为你让他找的是个人类。
就是啊,一下子让我做这么多事,连确切情报都没给,太过分了吧!?
从漆黑的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抱怨,断了一臂的人形咒灵正从那里缓缓走来,他低头试图把自己的手臂装回去,但没几下又嫌这样太麻烦了,干脆把断臂随手一扔,从断口处又长出来一条新的。
这回消耗得也太多了,我要休息。
说着直接跳进了温泉里,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他这两天先是跑去跟金发的一级术师和粉头发的小鬼打了一架,开领域的时候差点被宿傩干掉不说,回头跑来找这个房石阳明,没想到这家伙也不是普通人,半路还被突然出现的武士恶鬼斩断了一臂。
所以他才特地晚走一步,让这个正体不明的家伙先来找麻烦反正也怪不到他头上。
没打起来真是可惜。
山之咒灵没注意到他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或者仅仅是不想理会。他重新点起烟斗,坐回一旁的石头上。
美弥,接下来哥哥要跟他们谈一些很重要的事。房石阳明轻声说道。
和小瑚他们?
真人噗地笑出了声,漏瑚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美弥就先去旁边玩吧,要穿好鞋哦,你看,脚都脏了。
啊,真的!
单纯的孩童低下头,看到脚上的泥土和碎草叶,又小步跑向水池,继续踩起水来。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让回末家的赢了?额上有缝合线的男人露出略带讶异的微笑,看向戴着古旧狼面具的茶发青年,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没有想过什么特别的理由,房石阳明在一块巨石上坐下,硬要说的话因为觉得有那样一个结局也不错?
这是实话。
他当时真的这样想着,并付诸于行动了。
比起拯救大家,房石阳明解决休水事件的方式更像是为了看到更多的线索,把所有有趣的线路全都试一遍其中自然包括了让幕后boss胜利的那条。
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费尽心思瞒着李花子重置梦境的美辻,说不定她背地里早就骂了自己无数次。
水里游泳的真人睁大眼睛哦~了一声,然后咧嘴笑了:你很懂嘛!那个结局看起来怎么样?
打开门就发现那只遮天蔽日的土蜘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峦间,实在是很刺激的体验,青年一脸平静地回忆着,还有就是,那个,看着和土蜘蛛融合的回末李花子稍微动动手就能毁灭一个城市的景象也挺有意思的。
蓝灰色头发的咒灵忍不住拍了拍手:那和宿傩比起来呢?
宿傩是谁?
话音刚落,房石阳明就感觉到刚才还事不关己的几个特级咒灵全都将视线转向自己,而察觉到敌意的身后的继国岩胜也突然现身,将手放在了刀鞘上,随时准备应战。
不过就算是他,恐怕也没法在这么多特级咒灵的围攻下保护自己全身而退。
看来宿傩是某个在咒灵心里不可能不知道的存在。青年想着。虽然自己也从高专或多或少听到过那个名字,但比起半吊子地说我知道,不如直接否定。
总之接下来要是说错一句话,马上就会死。
还好现在是在山里啊。
房石阳明这样想着,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刚才的那种爽朗和善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虚无与冷淡。
威圧感如同黑暗中的黄泉之山,萦绕在所有人的梦魇里。
人类社会形成之后才诞生的诅咒和咒灵对我来说都只是后辈而已,我在这无聊的夜晚找你们打发打发时间,对此有什么不满吗?你们这些新生儿。
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是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在通过他的嗓子说话。
这体验非常奇妙和在休水被狼神附体的时候如出一辙,但这次说话的,很明显不是那位已经被芹泽千枝实杀死,然后收为灵体的狼神。
它燃着怒火,迸发着痛苦而不安的恶意,却又尽数归于平静的表面之下,与房石阳明融为一体。
这份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从古老的岁月延续至今,尽管中途于黄泉中沉眠片刻,但在休水事件后又获得了再度苏醒的条件。
房石阳明是一个异常的人类,他自身没有任何正确性。
但也正因如此,他可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去模仿所有人乃至所有存在的正确性和准则。
只需要暂时稍微改变一下思考模式就行了。他心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漏瑚,花御和陀艮似乎都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看向真人。
因为感受到了略带相似的气息。
等一下等一下,我原来还猜你是从十多万次轮回积攒的负面情感里诞生的诅咒来着,难道我猜错了?咒灵组织的代表好奇地问,这下开始搞不明白了啊
我什么时候那样说过?房石阳明冷冷地看他,你难道想把我和你这种东西相提并论吗?
可以了,真人。一旁的黑发男子适时开口,站起身来,我已经知道这位的正体,追问就到此为止。
诶?告诉我嘛。
夏油杰摊摊手:既然你是人对人的恶意与恐惧所产生的诅咒,那他可以算是你的祖先,这样理解就行。
人对人的诅咒有一个前提,就是诅咒和被诅咒的双方都是人。
但是在最初的社会和秩序形成之前,人对人可不仅仅是这种关系。
防范着他人,为了保护自己可以除掉任何潜在风险,又时刻担心着自己被除掉,连最亲密的人都无法托付信任正如同防范着暗中的兽类和猎食者那般。
那个时候,人对人是狼。
与休水当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这便是人狼的诅咒。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青年再次回到那种亲切爽朗的状态,面上挂起轻松的笑意,刚才的气势荡然一空,那么,可以进一步谈谈了吗?这位不知名诅咒师?说实在的,你给我的感觉比旁边几个家伙要恶心多了。
被老一派的诅咒这样说还真是伤心啊。夏油杰面上毫不在意地回应道,叫我夏油杰就好。容我反驳一句,论起不知真名,你可没资格说我。
人狼的诅咒不屑地轻笑,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怎么还聊个没完了?漏瑚听不下去,烦躁地对房石阳明道,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讲!作为咒灵就不要像人类一样弯弯绕绕!
说的也是,房石阳明不甚在意,我可以帮你们对付咒术界的人包括五条悟,就当是为了反驳这位独眼咒灵的话吧。
此话一出,夏油杰不由得挑起眉:你想怎么做?
虽然我现在力量还不足,正面出手也讨不到多少好处,人狼的咒灵摊摊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但找机会困住他这种事,还是能做到的。
总而言之,那个,让我们友好地互相帮助吧。
对于房石阳明,吉野顺平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由于长期生活在校园霸凌的阴影下,他对别人的言行和情绪总是特别敏感,虽然最后成功走了出来,但这种过于敏锐的感受力并没有跟着一起消失。
所以,就算他一开始对这个热心开朗又是同好的邻居并没有多少防备,但在相处久了之后,偶尔也会感觉到些许异常。
这件事母亲没有发现,甘露寺前辈没有发现,伊黑先生似乎也没有发现。
大概只有他注意到了。
房石阳明这个人,很会说谎。
无论是对实际上不喜欢的东西说出喜欢,还是对知道的东西说出不清楚,都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房间里随意摆放的稿件封面上写着不同的笔名,题材也多种多样,当初他说出来的那个似乎只是为了保持低调而拉的幌子,这人在写作方面远非他自己所说得那样默默无闻。
并且每当他们聊起关于过去的话题时,房石阳明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在娴熟的社交技巧下,这个人可以很轻易地就把话题一笔带过,或者说出一些模棱两可不知真假的情报。
这些细小的地方累积起来,让顺平时不时会产生他是真心这么说、这么做的吗?的念头。但转眼又觉得这种念头不太好,毕竟房石阳明从来没做过一件实质上的坏事,甚至旁敲侧击地帮了自己和其他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