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夜离家的原因
出了巷口,外面是两个煤仓。
在烧煤取暖的北方,煤仓是家家户户的标配。
有的人家院子大的,便把煤仓建在院子里,大部分的人家则像林家一样,建在巷口或院子墙根旁边。
煤一般有块煤和面儿煤两种。
块煤用来烧火取暖做饭,面儿煤则用水浸湿了拌成糊状,专门用来封炉子,这样就不用天天生炉子了。
再往前一点儿,就是堆得高高的垃圾堆,本地人叫做灰堆。
这个年代生活物资的利用率极高,几乎没有多少生活垃圾,灰堆的主要成份正如它的名字,里面大部分是烧煤产生的煤灰。
东方红煤矿是金海市管辖内的十几个煤矿之一。
金海市建于五十年代,位于阴山脚下。
市区原址原本是一片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因为建国后勘探出煤矿,国家决定开发,才有了大量移民的涌入。
林家也是十几年前才举家从几百里外的老家搬来,在东方红矿落地生根也不过十几年而已。
金海市毗临黄河,主要的产业就是煤。
新兴的金海市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城市,从各地迁徒而来的的人们,说着各种不同的方言,吃着自己家乡的特色饭菜。
原籍n省的人们管n省以外任何省市的人都叫做侉子,而外地人则把不论少数民族还是汉族的n省人统一叫做蛮子。
蛮子和侉子们和谐相处,当然也免不了争斗矛盾,但总的来说,互相之间还是很能包容的。
家属院的前面就是粮站,隔着一条马路,斜对面就是邮局了。
街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这个时候的路上也没什么红绿灯人行横道之类的,当然也没现代这么多的车。
姐妹俩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的当口,林子佼四下张望,看了看街景。
前世的她在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期间,来大爹家住过一段时间,对这儿的印象极深。
林子矜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她那种震撼而艳羡的心理。
与农村到处散落,东一座西一座的房子不同,这儿的房子一排排盖得整整齐齐,水泥马路也还算宽阔。
虽然路面失修,看着破破烂烂坑坑洼洼,但毕竟是硬化过的路,下了雨也不沾泥。
不像农村似的,一下雨路面就泥泞得要命,脚一落下去,鞋子就被泥粘住抬不起来。
还有矿上的工人俱乐部。
那是林子佼生平第一次见到楼房,还有似乎里面货物应有尽有的大商店,还有粮站,卫生院,大药店……
这些都曾经给她极大的震撼,让她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
将来她也要走在这样的路上,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可以坐在俱乐部的有靠背的椅子上面看电影。
而不是提着小板凳走好几里路,忍着蚊子叮咬,看着公社放映队放映的露天电影。
和工人俱乐部的电影比起来,放映队放的那是什么电影啊。
风把幕布吹得鼓荡摇晃,电影里面的人物也跟着变了形状,就更不要说此起彼伏的,打蚊子的啪啪声了。
可是现在……
林子矜打量着街景,苦笑着微微摇头。
她看到了什么?
一条长不到五百米的破破烂烂的大街,街道狭窄,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那在她心里曾经无比巍峨宏伟的工人俱乐部,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座低矮破旧的二层小楼。
她曾经无数次咬着指头,挨个柜台看过去的大商店,显得破旧不堪。
她不用进去就可以想到,大商店里面的货物,还不如后世她工作的医院门口的小超市齐全。
曾经让她无比羡慕的,引领潮流的年轻男女们,现在看来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十分的土气。
站在邮电局里,林子舒拿着拴着线绳的笔,字斟句酌地考虑着。
电报一个字一分钱,她在想该怎么写才能最大限度地省钱,林子矜还在回想思索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仅仅四十年的时间,我们的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历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当年那些令人羡慕,看着高不可攀的人和物,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土气和落后。
同样的建筑和东西,在不同的心境看来,区别竟如此之大,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邮局的工作人员态度很好,颇为熟稔地同林子舒打着招呼:“小林给你哥发电报啊,这几天你们忙不忙?”
林子舒再次念一遍单子,才递了进去,笑着说:“忙倒是不忙,就是冬天天短亮得太晚,早晨出门有点害怕。”
听到姐姐说早晨出门,林子矜立即竖起了耳朵,她知道,也许姐姐凌晨四点半出门的秘密马上就要揭开了。
“怕啥啊,反正你有黑骑士护送,一般人哪儿敢惹你?”邮局的工作人员笑着调侃。
林子矜心头一动:黑骑士是谁?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前世的子舒姐夫名叫何建中,是一名铁路职工,难道这时候他就出现了?
还是说,这黑骑士是姐姐的初恋男友?
她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看向姐姐,却见林子舒一副得意的样子哈哈笑道:“那是,我家黑子是很厉害。”
林子矜哑然失笑,原来她们说的是黑子啊。
职员接过电报纸登记算钱,头也不抬地说:“粮食单位的工作多好啊,每天都能吃油条,我不嫌早,要不咱俩换吧?”
话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换就换,我还羡慕你这干干净净又轻省的活儿呢……”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从对话当中,林子矜已经将林子舒的工作猜了个九不离十了。
唯独让她有些奇怪的就是,这地方的早点开得这么早,竟然要四点半就去上班吗?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解答了林子矜的疑惑。
“……没办法,矿上早班六点半换班,不到六点就有上班的人来吃饭了。”
那职员仍旧难掩羡慕:“可你能歇满满一下午啊。”
话说到这儿,林子舒只能微笑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