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徐诗滢临走时远远的看了眼姜禾,姜禾没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年初二,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江泽林在外面跟老爷子聊天,顺便帮着应付一下来访的人。
姜宇跟姜禾兄妹俩默契的坐在江泽林和袁秋房间的沙发上谁也没吱声。
袁秋面无表情的在收拾一些老年人常用的补品,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回娘家的喜悦,可也没见她愁眉苦脸的,就跟平时上班一样平静。
谁家都会有那么几个排的上号的亲戚,姜禾她老爷就是这类亲戚里最鹤立独行的一个。
虽然算不得高门大户,但也能称得上书香门第。袁老爷子好歹被人尊称了几十年的教授,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原本应该是最为豁达开明的人,却有着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迂腐顽固的思想。
身为读书人他不仅看不上商人,更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当年袁秋执意出国念书就已经触怒了她老爷,再加上跟江泽林的婚姻更是犯了她老爷的大忌。
虽然她老爷从来没说过要跟姜禾断绝关系,或者不认这个女儿这种话。但老爷的梗顽不化导致袁秋事业再好,嫁的再有钱,儿女再董事,老爷子愣是一个钢镚没要过她的,也没让她再登过家门。每次提起袁秋也就跟谈论个外人似的不怒不恼,只是淡淡地说不懂事,不听话,没有他袁家人的气性。
一直到去年,老爷子临死前都没有叫守在门口的袁秋进来见最后一面,这种决绝,这种固执也真是没谁了。
老爷子虽然不让姜禾登门,但每年姜禾都还是会依照惯例大年初二回门,然后在门口跟老太太聊两句后放下东西就离开,三天后准能看到东西被原封不动的送回自家门口。
年年往复从未变过,最开始江泽林会陪着,可后来袁秋不太愿意娘家这种负面情绪在大过年的时候被带回自己家里,所以往后几年都坚决不让江泽林陪。
原本以为有了孩子会好点,兴高采烈满怀希望的带着孩子登门,可结果还是那样。后来孩子逐渐长大懂事,也都明白了些什么,自然对姥爷家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宠大的姜禾更是受不了,去那边就跟要她命似的。
老太太还是心疼女儿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只不过她做不了老头的主,所以这么多年就算老爷子没有不让她跟女儿来往,可以她顺从习惯了的性格,也不敢私下里太过频繁走动。
今年多少有些不一样,老爷子没了,最然没见袁秋,可也没有留遗言明令禁止袁秋一家登门,年初二这天袁秋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带着全家回去看看。
姜禾母亲这边的亲戚不像父亲那边那样支系庞大,什么一层二层的表情堂亲都没有,袁秋底下只有一个弟弟袁磊,今年也四十多岁了,有个比姜宇小三岁的儿子叫袁丰衍。
姜禾到是不愁别的,就愁这舅舅袁磊一家。
其实袁秋的性格跟袁老爷子很像,独立要强还犟的要死,而袁磊则恰恰随了母亲,心地谈不上多坏,但是性子柔,耳根子软,被他老婆压的死死的。至于袁丰衍这个人,姜禾实在不想多加评论,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都烦他烦的要死。
袁秋母家依旧几十年如一日的住在当初学校分的那栋二层小楼里,楼上楼下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前后都有小院。尤其后院宽敞宁静,很适合老人居住。所以在别人都换新房买新楼的时候,二老依旧没打算挪窝。看着门廊下种着的一排排颜色各异的月季,原本敞亮舒适的小院却显的格外冷清。
当袁秋敲开家门的时候,姜禾明显看到姥姥的目光一亮,她是高兴的,可随之表情又淡了下去,似乎是在刻意压制,仿佛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兴奋会对不去死去的老伴儿一般。
袁秋带着些小心的喊了声“妈”,老太太颤抖着嘴唇终究控制不住无声的流出泪来,这让一直强忍着的袁秋也不禁红了眼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
进了屋免不了就是一顿哭诉,老太太心疼女儿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女儿自责自己是个不孝儿,江泽林跟着在一遍劝,姜宇和姜禾虽然看着也挺触目伤心的,可他俩也插不进嘴,只好面面相觑的坐在一旁。
一家人留下来吃了顿午饭,饭后江泽林那边确实有点事所以姜宇陪着爷俩一起走了。姜禾陪着妈妈坐在客厅跟姥姥聊天,饭后也不过一个来小时的功夫,便听到大门被旋响,一男一女洋溢着笑脸走了进来。
“呦,姐过来了,小禾也来啦!我还说呢,今天年初二,怕妈一个人在家闷得慌,那边吃完饭就急忙赶回来了。”这邀功的口气,不仅显摆了自己孝顺还连带着把袁秋也带进去了。
姜禾看着走过来的这母子俩直翻白眼,她妈年年初二回门,虽然进不去门但也会回来看一眼,哪年也没见着她。这可是老爷子没了,一下把她给显出来了。
袁秋没起身,就那么点点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姜禾声音不大的叫了声:“舅妈,哥。”
☆、第 28 章
“小禾真是一年比一年漂亮了,一眨眼这都成大姑娘了。”郭丽柔脱了水红色大衣,里面一身呢子修身裹臀群,好看是好看,就是显的腿短。她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相精致,眉眼婉转间都透着一股伶俐算计。她边说边抽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姜禾手里,显然这是一早准备好的。
姜禾没吱声,默默收了红包,不要白不要。
袁丰衍紧随在母亲身后,一进门便兴高采烈的跟袁秋打招呼,他竟然也给姜禾封了个红包,这可是十八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咱俩平辈,我干嘛要你红包?”姜禾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袁丰衍倒也无所谓,依旧笑呵呵的:“姜宇不是年年都给你么,我也是你哥怎么不行。往年你也不回来,这老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这个当哥的总不能不表示。”
听听这话,好像往年不来是因为自己不懂事似的。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哥哥了,还拿自己跟姜宇比,拉关系的态度不要太明显噢。
姜禾心理吐槽一番,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子上她也挂了挂嘴角:“丰衍哥,瞧你说的,我不来是我不懂事,但你可以去看我呀。你快把这个收起来,我哥给我那是我们一家人闹着玩呢,他平时给我的多着呢。”
只这一句话给袁丰衍堵的够呛,还真以为她是三岁奶娃娃,小恩小惠给点甜头有些事就能翻篇。
袁丰衍举了个红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郭丽柔一把抽出红包硬塞进了姜禾怀里:“小禾,让你拿你就拿着,这好歹是你哥一番心意不是。丰衍这阵子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原本想着去看看小禾的,可你瞧这眼瞅着就要高考了,没必要因为点小事让孩子分心是不是。”后半句郭丽柔是跟袁秋说的。
袁秋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对姜禾道:“舅妈让你拿你就拿着,你丰衍哥现在也出息了,知道心疼妹妹了。”袁秋的语气和蔼,说完后还眉目慈祥的看了看袁丰衍,结果给对方瞅了个大红脸。
这话听着是夸奖,细咂么却不是什么好话,好像袁丰衍以前没出息也不会疼妹妹似的,不过这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大舅这一家,姜禾也没什么好评论的。郭丽柔原本是她大舅袁磊的学生,袁磊性格随了妈,脾气好性子软,当初郭丽柔就是被她大舅的温柔吸引,又有着师生这一层关系,更是被迷的五迷三道。
结果结婚二十多年,虽然袁磊紧跟她姥爷的步伐,在大学里搞了半辈子学术,可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就连评个职称都是一年拖一年。
过日子就是这样,种种不如意不顺心叠加在一起,年复一年把郭丽柔的耐心也逐渐磨光了。更加上有袁秋这么个小姑子做比对,凭郭丽柔那个作劲儿,她大舅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家里的情况特殊,所以袁秋也没怎么在意两家来往是否频繁,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袁丰衍的大学是袁秋托人送进去的,大学毕业以后也是她给找的工作,前年工作做的不顺心想自己开公司,袁秋则给出了钱让他拿去折腾。
即便这样他们一家也一直以老爷子为借口,从没门登过他们姜家的门。从来都是有事就直接去袁秋工作室,姜禾都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其实袁秋从来没在乎过得失,自己亲兄弟帮帮忙什么的无所谓,自己也不差那点。可去年老爷子病种那几天,郭丽柔的所作所为把袁秋惹到了。
老爷子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堵在病房门口劝袁秋离开别惹老爷子动怒,还说自己好心好意让袁秋理解,怕老爷子见了她气急攻心在过去了,最后还是袁磊出来把郭丽柔拉回去的。
后来才知道郭丽柔不登姜家门,就算逢年过节也不来往,堵病房门什么的全都是做给老爷子看的,生怕老爷子知道她背地里跟袁秋他们家来往,百年后那点家产再归了别人。
“喂不饱的白眼狼,她拿钱的时候怎么不怕让姥爷知道”姜禾当时只发表了这么一句话,多一句都懒的说。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这娘俩格外殷勤,就算话里话外刺他们也笑脸陪着的原因。
至于袁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做不了媳妇的主就只好放任自流让他们娘俩自己折腾去。
本来想多跟老太太坐会儿,可面对着郭丽柔母子俩,就连袁秋都没什么心情了。简单交代了两句也不管郭丽柔留晚饭的意愿执意离开,老太太自从郭丽柔来了以后就成了闷嘴葫芦,全程高冷一句话不说。
由于过年姜宇把徐诗滢带来见家长这件事情,全家几乎都喜笑颜开的,只有姜禾愁的一把把掉头发。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的订婚宴办不了?”姜禾盘腿窝在电脑椅里摇过来转过去,夏琳琳抱着袋子薯片跟个耗子似的“咔哧咔哧”,听到姜禾这么说,小夏耗子“噌”的探出脑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要干嘛?谁抢你男人了?”
姜禾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出咧咧。
“我哥要订婚了。”
由于姜禾的语气太过落寞惆怅,夏琳琳显然脑补过度了。
“……我去!姜禾,那个……你不是吧?!!!那可是你哥,亲哥!”夏琳琳那嘴张的,别说吞鸡蛋了,鸵鸟蛋都下的去。
对于夏琳琳这种女神(精病)级别的,姜禾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就是不想让他跟徐诗滢订婚,但凡换个人我都同意。”姜禾仰着头看天花板,整个房间的吊顶是典型的欧式公主绸缎吊顶,蓬蓬的绸缎垂下弧度再到正中心的吊灯处收上去,那个时候喜欢的不行,现在看来——姜禾分分钟想拆掉它,太中二了。
“你不是挺喜欢她的么?”夏琳琳不解的问,那个时候姜禾喜欢徐诗滢喜欢的不行,左一口嫂子右一口嫂子的。
“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吗?”有招赶紧出招,问什么问啊,磨磨唧唧的。
现在姜禾在满脑子的记忆中搜索那些电视小说里恶毒女配拆散男女主角的手段,就听夏琳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姜禾,你不会真的……”
“滚!”姜禾真要被她气死了,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你都说了,那是我哥,我亲哥!”
顺手揪了本练习册飞过去,夏琳琳躲闪不及,薯片扣了一身。
其实找夏琳琳想辙就是个瞎的,她自己活了两世都没想出搅黄他哥跟徐诗滢订婚的办法来,她一个小屁丫头也就能脑补出个马赛克。
她不是横刀夺爱的小三,而且姜宇那是她亲哥,自己家办喜事面子里子全在,所以她要做的不是破坏订婚宴现场,而是想办法让这场订婚宴不能如期举行,一字诀——拖。
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是拖到办不成取消。可愁就愁在这儿,她能想到的办法全都是怎么破坏婚礼现场的招,但想办法拖延时间却怎么也琢磨不出来。
到最后还真是夏琳琳给她出了个说馊不馊,说好也不好的主意,那就是学生请假逃课不上学的必备技能——生病。
可这个生病很有讲究,首先这病得严重,至少严重到不能参加婚礼,还得一得就两三个月治不好那种。
其次不能让家里人发现是装的,那这就涉及到去医院,买通医生出假病历,然后住院……好吧,不止扯,是很扯,非常扯的一个主意。她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去贿赂医生,又有哪个大夫能帮一个小孩子来恶搞家长?总不能她早晨起来直接跟老妈说:“哎呦,妈我好头疼,不行了,起不来了,不疼一俩月的不能好,我哥的婚礼就算了吧……”玩呢?过家家呢?开什么玩笑!
要说馊呢,这主意确实有点馊,但要说不馊,细琢磨琢磨其实也有可取之处,就看自己能不能豁出去了……
夏琳琳看着姜禾有些阴凄凄的目光,不禁汗毛有些炸,后脊梁嗖嗖冒凉风。
“亲爱的,你可别告诉我为了阻止你哥结婚,你……你要去跳楼吧!”
“啪!”姜禾双手一拍福至心灵,然后去勾了下夏琳琳的下巴:“宝贝儿你真聪明。”说完挑下凳子就要跑,被夏琳琳一把又拽了回来。
夏琳琳都要吓哭了:“哎!你回来,我说亲爱的,咱不至于啊!你还年轻,可千万别想不开。小禾!亲爱的!宝贝儿!我错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成不。你可千万别胡来听见没有。”夏琳琳双手紧紧扒着姜禾的腰,就跟下一秒她就要想不开去跳楼似的。
“哎呀你想多了。”姜禾使劲把腰上的爪子扒拉下去:“我不是对海虹过敏么,咱们这样……”,她蹲下身勾着夏琳琳悄声嘀咕了半天。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太冒险了!”夏琳琳听完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禾,那目光就跟看神经病似的。
姜禾摩挲着下巴也是若有所思,这法子的好处在于见效快,而且逼真,她一吃海虹就过敏,不是浑身起小红点那种,而是会喘,会胸闷心悸,严重时还会引发喉头水肿和气管支气管痉挛导致呼吸道阻塞,所以风险也大,一旦掌握不好尺度,绝对会有生命危险。这是姜禾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但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打怵。
看姜禾有些动摇,夏琳琳立刻乘胜追击:“再想想吧,反正还有小半年呢,总能想出办法来。”
也只能再合计合计了,好歹时间还算宽裕,她能慢慢想。
☆、第 29 章
管他高兴还是堵心,过了十五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不过姜禾心里有块疙瘩却一直梗在那,总也不舒服。
一直以来她都留心着小浩那边的状况,可由于自己上了人家的黑名单,更何况那是对亲母子,她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横加干涉。所以姜禾只能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找人打听打听,可到目前为止却一点消息没有,甚至都没人看到孩子出过门,这让姜禾一直很担心。
直到前几天姜禾得到消息,小浩一家搬家了,具体搬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据说是那个经常来的高大男人过来帮着搬走的。
这件事最终成了姜禾心里的一个结,说不上有多难受,可也堵的慌。
过完年后,一天比一天暖和,尤其清明节后,整个a市似乎一下子就跳过了春天跃入夏季。
姜禾依旧每天披星戴月的追赶课程,原本跟宁季泽一周两天的补课也被学校压榨到了周末一天,就连萧北都被他老爹用鞭子从俱乐部赶回家开始埋头苦学,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里都一下子被笼罩在了浓浓的紧张氛围当中。
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为高考绕道,自从开学前带陆关爵去见了孙继凯夫妇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姜宇一周两次固定来看姜禾,其余时间也都是能躲就躲,以坚决秉持给姜禾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为前提,就连徐诗滢也都跟没回来过一样再没露过面。
除了跟宁季泽的补课从萧北家改到了姜禾家。
由于周六学校要上课,所以周日的补课便从两个小时加到了四个小时,补完课基本上天都暗沉沉的了,宁季泽不放心,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将补课的地点改到姜家。
对于宁季泽的建议,姜泽林满意的不行,还特意辟出一间小书房来给他们上课用。萧北也被强压着过来听课。姜禾,宁季泽,萧北,夏琳琳再加上老师陆关涛,五个人愣是把个小书房挤的满满当当。
萧北他爸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材料,所以强硬的给陆关涛双倍工资,寄希望与这个老师能在不争气的儿子身上多下下功夫。夏琳琳则是被姜禾那股子学习劲儿带动的也想临时抱佛脚冲刺一把。姜禾的成绩是提升最显著的,所以姜泽林也是用双倍学费供着这位在他眼里了不得的补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