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变故
嘱咐完毕回到家中,妻子已将兔子烧好,酒也已经上桌,刘克兵换了一身我的衣服,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但是笑起来满脸的褶子清晰可见,九一八他出去之前是没有的。
“这几年老了许多,克兵,过得不好吗?”我关切的问。
刘克兵惨然笑道:“不能说不好,可能是时常面对生死太耗心力了。”
“罢了,今天你回来不容易,我们走一个。”我提起酒杯。
刘克兵也提起酒杯,“来,干。”
喝完酒刘克兵立马上脸,他脸上红扑扑的显得容光焕发,多年不见有点尴尬,我找了一个话题,“克兵,跟我讲讲你们的组织。”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我还以为你从武汉回来以后就守着老婆孩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呢!”刘克兵打趣道。
“唉,让你说中了,安安稳稳守着老婆孩子就是我的人生追求,不过有一些事还是有必要知道的嘛,毕竟时代在变。”
“好吧,怎么跟你讲呢?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党奉行的是人人平等的原则,我们要建立的国家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刘克兵玩味的笑着。
“人民当家做主,那我们家的田地还是我们家的吗?”我有些理解不了,“中国几千年的生活模式不都是像我们家这样的吗?”
“你们家那样的啊,”克兵用手抓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地主阶级压迫农民阶级,如果我们党领导了这个国家,不光是你们无法存在,像我们家买茶叶的都不行,一切都将是国有资产。”
“什么,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强烈反对,不光是因为我们家的家产,更多的是我无法接受这种新模式。
“中国人民几千年受压迫的情况要变啦,现在在世界上的很多国家都在掀起各种各样的运动,他们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想再被压迫吗?”
“别吓唬我了,在三都我们家说了算,你们那个组织说了不算,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
我和刘克兵又干了一杯,刘克兵帮我将酒满上,他放下酒瓶接着说,“好,依你的,不说这些,说说你的打算。”
“什么打算,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日本人都打过马当要塞了,你没打算?”
刘克兵惊诧的看着我,非常的痛心的样子,他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我,我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下头。
“克杏,我的好大哥,其实以你在三都的影响力可以为国家做很多事的。是的,你可能会说,保家卫国是当兵的事,可是现在是民族危亡之际,大片的河山都已沦陷,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为所欲为,吾辈岂能坐视?”刘克兵语气急促,饱含悲愤,他自顾自又干了一杯。
“我不是,我想做点什么,真的,我不能容忍祖国的大好河山就这样拱手让人,我们的兄弟姐妹被人凌辱,为了他们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我理解你的意思,我是可以带着三都的人出去和日本人拼命,可是,我走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们怎么办?”我极力辩解,我无法接受国难当头而我在坐视的事实。
“刘克杏,说来说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刘克兵鄙夷的看着我,“该醒醒了,我的好大哥。”
刘克兵的话如一记闷棍敲在我的后脑勺,他让我无地自容,三十五年来我以我仅存的良知第一次感受到了对国家愧疚。
“说吧,现在我能干什么?克兵弟弟,哥哥听你的……”话音未落,两个穿青色中山装的人闯了进来,昌兴,昌顺随即也进了门。
“爹爹,这两个人我不让他进来,他们非要来。”昌兴气呼呼的大声说。
“你就是刘克兵吧?”其中一个矮壮的汉子看着刘克兵问道,“是不是?”
刘克兵猛的站了起来,“你们是军统的?”
“回答我的问话,你要不说,这屋子里的人都得死。”矮壮汉子正色道。
“知不知道我是谁?好大的口气!”我向昌兴,昌顺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喊人,昌顺不肯走,昌兴转身向外跑去。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矮壮汉子说完突然从后腰拔出手枪对昌顺的心脏开了一枪,昌顺应声倒地,他的胸膛瞬间沁出一大片血迹,他痛苦且无助的看着我,他张大嘴巴想说话,但是一句也说不上来,“快说,再不说就是他了。”矮壮汉子冷漠的拿枪对准了我的眉心,我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心痛欲裂的看着我的儿子在血泊中无声抽搐。
“我是,我就是刘克兵,请你们不要再伤害他们了,我就是。”刘克兵愧疚的看看我又看看已经死去的昌顺。
突兀的枪声再次响起,刘克兵正中眉心,他像一座铁塔轰然倒地,仅仅是两分钟的时间,我的儿子,我的挚友就离我而去。我龇牙咧嘴露出被埋藏已久的獠牙狠狠的咬向矮壮汉子裸露的脖子,我咬进他的皮肤,一直深入到血肉里,另一个个子稍高的军统迅速拔出枪对准我的脑袋,这个时候昌兴和大哥冲了进来,趁着慌乱大哥一枪击中个子稍高一点的军统后心,昌兴比着矮壮汉子的右腰开了一枪,矮壮汉子缓慢倒地,我顺着他倒下去依旧紧紧咬住他的脖子,直到汹涌的血灌满我的口腔使我忍不住咳嗽我才张开嘴巴,我吐了一大滩血,我知道这一滩血里不仅有矮壮汉子的还有我的。
妻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抱着已经没有生息的昌顺怆声大哭,妻子悲恸的哭声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好奇,他们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好心的人去通知了三弟克力,四弟克勇,他们俩过来后看了一地的尸体呕吐起来。
昌顺的死让我感到无比的悲伤与愤怒,刘克兵的死让我感到生逢乱世命如草芥,谁想独善其身那都是天方夜谭,我想我应该拿起枪做点什么了。没过多久父亲,刘应权,刘克文也过来了,父亲抱着昌顺,刘应权抱着刘克兵各自哭了一场。将四具尸体在院子里安放好,我们两家人坐在中院商量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