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然不管是不是,今夜出来杀人,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夏舞雩飞快转动脑筋,想出一计,忙改道到隔壁街巷。
隔壁街巷聚集了许多乞丐,正是丐帮弟兄在帝京的一处分舵,里头的人她都认得。
夏舞雩身影如梭,从街巷两侧的院墙上掠过时,目光与巷子口一个放哨的乞丐小哥交接,她给那乞丐小哥使了个眼色。
乞丐小哥会意,忙起身冲出去,精准的将后面的冀临霄拦在了巷子口。
乞丐小哥噗通一下跪在了冀临霄面前,扯着他的衣摆央道:“这位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快要饿死了!”
夏舞雩趁着这点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她没有回看跟踪自己的那人是谁,反倒是因摆脱跟踪而松了口气。有丐帮弟兄给她拖时间,后面那人就拿她没辙了。
到了汝南王府,夏舞雩选了个好突破的地方,翻墙而入。
大燕的官宦宅邸,因气候的原因,布局都大同小异。是以,夏舞雩很快找到了王府侍从的房间。
照夏莹莹所说,那侍从长有虬髯须,身长七尺,左眼角下有块疤,极好辨认。夏舞雩一眼就在房间门口看见了他。
这人一愣,正想喊人,就见夏舞雩一只玉手抬起,覆住了他的口鼻。
作者有话要说: 冀大人还是会追过来的,提示下。
☆、第70章 信任
这举动超乎侍从的预料,口鼻处娇嫩柔软, 诱.人的熏香味沿着鼻腔滑到体内, 顿时牵扯出一种五迷三道的感觉。
月色下,夏舞雩如狐媚, 冷艳含笑,惹得人浑浑噩噩, 热血沸腾。侍从瞪大眼睛, 嘴角流出口水,在夏舞雩的掌心里喃喃:“你……”
“嘘, 别声张,我来问你一件事情。”夏舞雩低喃, 女妖似的惑人。
“你,杀过人吗?”
侍从愣了一下。
“我想, 你应该杀过很多人, 多到你都不记得他们,也麻木于他们临死前的表情……”
侍从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听夏舞雩问:“你告诉我, 你在蓬莱的皇都屠城那日, 杀了多少人?”
侍从终于从五迷三道的境地里回过神来, 始觉得脊背发凉。刚要挣扎,就被那只玉手狠狠收拢, 霎时口鼻都被罩得密不透风。侍从一惊,却紧接着就感到遍体疼痛无力,竟是刹那的功夫, 便两眼一翻,倒地而亡。
冷漠瞅着眼前躯体重重倒地,夏舞雩扯过身旁一棵灌木的树叶,嫌弃的将手上沾着的血和口水擦掉,丢了树叶,转身就走。
这次她用的杀人香,发挥作用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散去所有气息,教人闻也闻不出来。
咫尺间夺人性命,不留任何蛛丝马迹,这便是罂粟谷勾魂娘子,宛如无常索命,无影无踪。
幽幽然沿着来路往回走,夏舞雩的计划是悄无声息的回到她翻墙进来的位置,再翻出去。
可她刚走几步,就见不远处的垂花拱门外拐进来一道身影,也是个侍从。夏舞雩立刻闪身,躲到某根柱子后面,看着那侍从哼着小调,从她面前走过。
当两人离的最近时,月色将这侍从的五官清晰的照出,呈现在夏舞雩眼底。
夏舞雩猝然双眼大张,拳头紧握,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身体里那些嗜血的因子,扑上去掐住这人的脖子,咬断他的喉咙!
这个人,她认得!
没想到这么巧,这个人也被调到了汝南王府当侍从。这个人,当初蓬莱灭国之日,就是他带头扒掉母后的衣服,把母后按在桌子上蹂.躏侮.辱!
仇恨滚滚翻腾,像是难得见到的江上大潮,让夏舞雩身体紧绷,银牙紧咬,手心里凉凉的汗水越来越湿。
她从侍从的背后扑出来,目光像是剪刀般锐利,又似燃着火,盛着冰。侍从大概是听见背后的异动,警惕的按住剑柄回过身来,正要拔剑,就看到面前立着的绝美女子,美的惊艳四座,美的让人脊背发凉。
“禽.兽,纳命来!”夏舞雩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玉手已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侍从的口鼻。
仅需捂一下,她便丢开他,后退一步。而面前男人却如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喉管越缩越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捂住喉咙,涨红了脸,瘫倒在地上,拼命挣扎。
这种让人一点点窒息而死的死法,比溺水还艰难,比上吊还绝望。侍从发不出声,一只手伸向夏舞雩,想要抓她。她却嫌弃的抬起玉足,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她狠声道:“自作孽不可活!做了天理不容之事,就必会被勾魂索命,永不超生!”
话落,眼前的人挣扎的幅度也趋于变小,死亡前的时间对他来说,漫长的令人发指,但对夏舞雩来说,却根本不够她纾解心头的畅快淋漓。
如果应师兄在这里,定会用比她狠毒一百倍的方式对待仇人,可她终究做不来。母后被折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获得死亡,而眼前这个带头杀害母后的人,却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结束了生不如死。
看着他死不瞑目的脸,夏舞雩合上眼,让夜风吹凉自己心头的仇恨之火。
她顽强的冷静下来,漠然转身,月光照着她身后的两具尸体。她走出院子,就仿佛走出一片修罗场,步步都生了曼珠沙华。
沿着原路,夏舞雩回到了她翻墙进来的位置。
汝南王府里没有人发现她,她轻轻一跃,翻出了王府,落在外面幽静无人的街道上,几个起落,便远远的离去。
澹月春深,夜风簌簌。
夏舞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冀临霄。
在乍看到冀临霄时,她步子顿住,以为是看走了眼。
但冀临霄早就看见了她,他快步过来,随意披着的大氅在身后甩开张扬的线形,被风拍打出猎猎声响。他没有束发,就和入睡时候是一样的。夏舞雩心中猝然清明,纵是再迟钝,也猜到冀临霄是在她走后就醒过来寻她的,亦有可能,那个在她后面跟踪的人,就是冀临霄。
想到这里,夏舞雩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还有种惧怕,缭绕于心,使她呆呆立在街头,看着冀临霄靠近。
“艳艳。”
一件大氅落在了夏舞雩肩头。
夏舞雩神思回笼,低头看着冀临霄在系大氅的带子,心里顿时酸成了海,喃喃:“冀临霄,你这是做什么。”
冀临霄薄斥:“夜里冷,你纵是出来,也该披件衣服,穿这么单薄,成何体统。”
夏舞雩苦笑:“这就是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你难道不问我这么晚出来做什么?你不该是劈头盖脸质问我的吗?”
是,他是想劈头盖脸质问她。想问她夜半三更鬼鬼祟祟溜出府做什么,想问她刚才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冀临霄甚至一肚子的闷气。
但是,当见到她时,他才发现,原来那些闷气早都在跟丢她之时就渐渐弥散了,徜徉在他心底的情绪变成了担忧。他担忧她受风寒,更担忧她的安危。
一切便是这么神奇,让冀临霄也不得不认命,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发不出火,只想赶紧带夏舞雩回家。
“艳艳,我们边走边说。”冀临霄道。
回去的路上,冀临霄抱着夏舞雩,带着她飞檐走壁。
夏舞雩把身体都依偎在冀临霄怀里,枕着他宽阔的胸膛,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听着他粗重温暖的呼吸,渐渐闭上眼。
内心深处那些涌动的血海深仇,在他的怀中仿佛就能融化,得到片刻的清凉,得以放松喘息。
冀临霄低头看了眼夏舞雩,她很安详,唇角勾着浅浅笑容,像是在他提供的港湾里安睡。他多希望她能一辈子这样,然而,两个人之间没有共享的事情还有很多,冀临霄也忍不住的想要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做最亲的人,共享心里最深处的东西。
“艳艳。”冀临霄轻唤。
“嗯?”夏舞雩稍抬眼皮。
冀临霄试着温和的问:“你今晚究竟做什么去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们是夫妻,自该万事互相信任。”
夏舞雩自嘲般的笑道:“大人从前可不是这种性子呢。”
“……?”
“大人从前,动不动就义正言辞的训诫我,或者明明挂心我,还要摆出晓之以理的样子,矫情的很。”
冀临霄扛不住的面皮一抖。
夏舞雩轻笑出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大人连假装发脾气都不敢对我发,除了能说我两句‘胡言乱语’,剩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我,就好似我是捧雪,随时都要化掉一般。”
冀临霄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话。他看着怀中的女人一双柔软的藕臂轻抬,抱住了他,紧紧的依偎着他的身体,那样子就像是要和他相守到地老天荒。
“冀临霄,你知道么?这样的你,会让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而且……”她在他胸口轻咬一口,叹道:“而且,这样的你,让我不能不深爱,再怎么想抽身,也抽不出去了。”
突来的表白,让冀临霄心跳怦然加快,呼吸一窒,接着便多了一丝明显的兴奋。
夏舞雩枕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咚咚咚,鲜明有力,就像在回应她的心迹。而转瞬,冀临霄便又多了几分严肃,难得操起命令的口吻,说道:“说什么抽身的话,你难道还想离开冀府?艳艳,本官不许你抽身,当初你既然选择嫁入我冀府,便要善始善终,与我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我也想啊,大人,可是……”话语至此,变作苦笑,只余余音徘徊在夜风里。
冀临霄听得心头一颤,忙问:“可是什么?”
夏舞雩说不下去,她闭眼,用脸蛋蹭了蹭冀临霄的胸膛,说道:“大人,我去了汝南王府,不是私会任何人,而是有事要做。”
汝南王府?
冀临霄心里一颤,“何事?”
“大人,我不能说。”
冀临霄心里又一颤,道:“汝南王是柳国公的岳丈,你不要做危险的事!”
“大人?”
冀临霄耳提面命道:“艳艳,我虽不知你到底去做什么,但有关柳国公的事,你不要再涉足,他们都是心肠狠辣之辈。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你是我妻子,我说过会护你周全,便断不食言。”
这下,换夏舞雩心下猛颤,半抬的眼皮抬高,露出一双闪烁着晶莹的眼睛。
夜色染了夏舞雩的眼眸,星子的亮光缀在里面,从深处波光粼粼,水雾依稀。
当夏舞雩开口时,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临霄,人不是这么做的,世上为什么还有你这样傻的人。你这样,我又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重磅预告:艳艳即将掉马甲!大人要怎么办?
☆、第71章 惊天发现
这一夜,冀临霄终究是没有再追问夏舞雩。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很多秘密, 随着两人日渐相处, 她的秘密像是滚雪球般的增多,他和她因为感情而愈来愈近, 却又因为她这些刻意的隐瞒而愈来愈远。
将夏舞雩抱回床上,冀临霄搂着她, 在她唇上落下亲吻。
“艳艳。”他说:“其实我也有些事, 一直不曾告诉你,我很希望有朝一日, 我们能破除隔阂。”
夏舞雩承接温柔的亲吻,双眼迷离, 凝视冀临霄,“大人也有没告诉我的事?那一定是事关重大, 你想独自一个人承担。”
冀临霄说:“你也是独自一人承担我所不知情的事。”他叹了口气, 问:“艳艳,你不累吗?”
“那大人累吗?”
“累。”冀临霄定定道。
夏舞雩回以一笑:“我也很累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