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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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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千户、副千户会自己亲自来,上头把事情推给他们,他们难道不会往下推么!就有人让下头的人去,虽说这样差事都是落在亲信身上,必然不会是一个穷的,但是这两个小厮哪里晓得卫所里的门道!所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的丘八大多受穷呢!

又有赵兴和周世泽两个都是好耍棍棒的尚武之人,五品武官却常常是利索的劲装打扮。这在两个小厮看来就越发可笑了——这样奢华的赏宝会竟然连一件撑场面的衣裳都置办不出,可见精穷!所以见赵兴摸索身上也拿不出钱财的时候,脸色就鄙夷万分起来。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些当兵的不好惹,万一有什么地方惹怒了。他们一个不顾忌场面和有求于人的现实,非要给他们厉害瞧瞧,吃亏的还是他们。他们为难一番这些军户,主家不会说什么,但若是惹急这群无法无天的——要知道这些军户向来胆大,就连他们上峰有时都不能约束!

所以也只是神色上轻蔑,言语上只是道了一句:“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迟了,那就不能进去了。不然到时候主家怪罪起来,咱们可吃罪不起!”

赵兴这时候只得把周世泽拉到一旁道:“我的钱袋子只怕方才失落了!你可带钱出门了?”

其实赵兴已经不抱什么想头了,周世泽这个小兄弟出门从不带钱,也不知是什么习气。幸亏他都是在军营里过活,用不着钱财。偶尔别的出门,也有小厮跟随付账。

果然,周世泽只是把两手一摊——这是一个年轻人,或者说年轻过头了。他生的也不像是军户中人,反而像是一个红衣膏粱子弟。但又有一些不同,似乎是因为淬过鲜血狼烟,带出来一点刀刃的锋利,鲜衣怒马,嬉笑凛冽。

这时候他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这是他常常的表现,嚣张自负,傲气过头,偏偏他自己还不知自己这样子多使人恨!也只有赵兴这样的好朋友,与他深交之后,明白他就是这般,其实顺毛捋,好相处的很。有时候他还会想着,这说不定就是那些天生将才的样子,话说有几个少年名将是个收敛性子?只看史上最有名气的冠军侯霍去病就是了,桀骜不驯呢!

当然,有这样的觉悟,并不能让赵兴减少有时候想打死周世泽的烦躁——毕竟也不是什么时候对着周世泽讨嫌样子他都是冷静的。这时候就是了,明明是正着急,偏偏他还是这个死样子。

周世泽可不明白赵兴的那点子忧虑,在他心里这不过是小事。去不去赏宝会是小事,想要进去也是小事,不明白赵兴哪里来的那许多忧虑和犹豫——难道要不来钱,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果?九边军门可没这个道理!或者直接进去有什么好犹豫的,两个小厮而已,哪里来的那许多想头。

他只是直接道:“兴哥是真要进去?要我说,看着时候还早不如去我家,咱们吃喝一顿,休息一晚,直接回卫所呢!”

周世泽虽然平常吃住在军营,但是家却在太原。赵兴则不同,他家在下头县里。这时候听这小祖宗就想就着情形撂挑子不干——难怪方才什么也不说,还道他脾气好些了!

赵兴无话可说,只得道:“我自然是想进去的!化缘成不成是一回事,要是没进去。让指挥知道了,可不是心里存下一点意思,将来有小鞋穿!我又不是你,有安将军赏识,眼见得的要高升,才不受这鸟气。我只怕还要在这窝里盘一辈子呢!”

说到最后赵兴已经有点酸溜溜的了。周世泽哪里管他心情,眉峰一瞥,点点头就算是晓得了。然后就往两个小厮守着的门口去——那两个小厮自然要拦着,依旧说是不让进。

周世泽却是要笑不笑的,他要进去,没带钱,但是也不打算给这两个看门的说奉承话——凭什么呢!他可是九边军门千总,沙场饮血的人物。不要说两个豪商小厮,就是自家卫所指挥他也敢拍桌子硬顶!

这时候周世泽只看着这两个,无所谓道:“拦什么?知道小爷是什么人?九边军门山西镇宁武卫所左千户周世泽!你们如今这个样子,是要袭击卫所子弟?”

第24章

袭击卫所子弟并不算是什么罪过,至少不会比袭击百姓厉害到哪里去。但是若是九边卫所子弟可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还是一个千户,虽然他们心里疑心来着,哪里有这般年轻的千户!

这是因为九边要防卫边疆,正是边军,若是袭击九边卫所子弟,就要视同通敌卖国而论。不过这个说法因着太能助长九边军门嚣张气焰,除了开头一些年以外,后来都是放着落灰。

但这个规矩并没有撤除,既然还在,真碰上一个认真的主儿可不是他们两个下仆能逃脱的。早听说九边军门虽然作战得力,但是气焰嚣张,除了管人要钱的时候还能低声下气一些,其余都是‘闲人免近’的。

只是这捏造罪名也忒顺手了罢,两个小厮连周世泽一片衣角都没碰着就先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大帽子!其中一个哆哆嗦嗦道:“军爷这话可没道理,军爷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么?要真是与咱们两个纠缠,咱们两个算什么,但是耽搁了军爷的事情才真是不好——况且这捉贼拿赃的,军爷又没证据,怎的平白能说我们两个袭击卫所子弟。”

后头这句话是不平说出来的,毕竟是仗着主家威风久了,一时还有些不甘。证据?确实是没有的,本来就是随口说来的罪名么。不过周世泽却是混不吝地指了指脸上因之前路上意外而有的小口子道:“这不就是,都见了血了,你说算不算?”

这时候两小厮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事个完全不讲‘规矩’的混世魔王,都是无话可说——这样的人就是这般了,你与他好生哀求,他就觉得他自己是上位者了,只会更加可恶。但你若是厉害了,他就觉得你才是上位者,也就开始伏低做小起来。

两人最后只得表现出恭敬殷勤的样子,送着周世泽带着赵兴进去,周世泽只与赵兴道:“兴哥只怕早忘了这些人是什么德行了,真当他们骨头是硬的,腰是直的?最是软和的和面条一样的,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吓唬就跪下了。”

说到这儿,周世泽随意搓了搓剥出来的花生上的红皮,轻轻一吹就囫囵着送到嘴里,含混道:“这就是咱们打仗时候,有那些空架子的军阵,再没一点骨气的,只要稍稍威势压过去,自己就投降了。”

这一件事只是小事,当日化缘,赵兴笨嘴拙舌没什么收获,至于周世泽干脆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里吃菜吃酒,找到几个不认得的但也是卫所的说话,一时之间居然相见恨晚!

其实这几日出来要钱的都没太多结果,但说起来也不能怪这些人,他们本就是只负责带兵打仗,哪管粮草饷银?那该是上头和朝廷的事儿!总之皇帝不差饿兵,到时候真凑不齐所需,难道会让他们不拿粮草就去打仗?不能的。

事情也的确由这些人所料,还是由上头解决了——朝廷又从户部划了钱出来,九边所在各省也有给养。剩下的不足由各镇自己想办法!这时候恰好安应榉到来——他可是一尊大佛!盛国公府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他和太原总兵等人出马,到底还是让那帮子豪商拿出了真金白银。

周世泽这时候来拜见安应榉——这是年后第一次正式拜见,算是拜年了。他听说那些豪商都拿钱了,只与安应榉抻直了眉毛:“还真以为他们是条硬汉,能扛到底,其实也就是这样了。早知道要低头的,怎的还要拖延?又有什么不同!”

安应榉看着这个自己极为欣赏的年轻人,只是呵呵一笑。这就是人与人了,看他顺眼,哪怕是些失礼的举止和话语,也会觉得只是年轻人的率性。这时候他并不多说,只是指点道:“所谓‘香不烧好,菩萨不开口’,那就什么用都没有!”

这些豪商哪里不明白,这可是民族大义大是大非的问题,就算商人地位水涨船高,也很难拒绝。可以周旋,可以拖延,可以商量,但是绝没有一直硬抗到底的。毕竟他们还要做生意,怎么会让朝廷觉得他们就是一帮子不肯为国出力的——到时候只要官府随便在一点小事上卡一卡他们,就够受的了!

但确实也不能轻易答应下来,不然人家以为你好说话,次次都来找你可怎么办?况且,这些人情要换的最大的利益。真是过的这帮千总、副千总的手,算什么,就算上头知道了,也是隔了一层。

周世泽听是听了,但是看样子是很满不在乎的样子。安应榉见了叹息一声,道:“你也不要这般,这样的事情你要多听多看多学!你行军打仗的时候真个是个好先锋,你这个年纪我就没见过更能干的了。但是谁人能只做练兵打仗的事情?越是往上走,这样的事情只会越多,越重要!”

再看周世泽,听了这话不仅没得沉思的样子,反而是‘我好好听着,只是我应该不会照着做’的样子——明明只是面无表情,但是安应榉竟然看出这样的意思了。

要是一般人他就不管了,偏偏是周世泽,他最是器重的一个年轻人,还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于是只得摇头道:“你还是这般,怎么就是说不通!难道真如上一回你们卫所郑指挥说的,你年纪尚小,性子还没定下来?”

说着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些认真道:“我倒是听说年轻人总要成家才能安定下来的,说起来今岁你也要十九了。这个年纪就是不说成亲,也该订下一门婚事来了——偏偏你这里却没有。‘妻贤夫少祸’,你娶一个贤惠妻子,到时候有她替你周全,时时劝着你,会不会好些?”

安应榉饶有兴致,但是周世泽却兴趣缺缺,他再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来拜晚年,却遇上了安将军要同他说媒!

安应榉这时候自顾自说的高兴:“说起来太原上下,不不,山西上下有什么好女子,你可知道?唉!我也是白问了,你怎么会晓得这些。我再同别个打听,只是知道的,就晓得有几个好女子了,有你们卫所内的,也有外头豪商人家。”

只是他说着就发现了周世泽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抬起眉头道:“你一个年轻人竟然对讨老婆没什么意思的样子,也是稀奇了,是不是想着娶了妇人就不得自由,要想松快几年?”

周世泽才不是那般想的,想也不想道:“并不是,只是我有我的志向。若是娶妻的话我定要娶一个绝色来的!”

这一点实在出乎意料了。只看平常,周世泽虽只有十八九岁可从没有在女色上有纠缠,真是没想到娶妻第一个就是看容貌。一般人听了这话只怕以为是淫.魔.色.鬼无疑了,但安应榉只见周世泽满脸清气,说不出的少年豪侠样子,再不是那样的人!

于是安应榉便问出:“这是什么话!老话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做妻子的自然是以贤良淑德为主,能辅佐丈夫、主掌中馈。论起来世间好容貌多着,但是贤良女子却少。你真爱容貌姣好的,今后多寻访小星就是了。”

说完,安应榉也是无奈笑了笑——他怎么和周世泽说起这些!这哪里是一个上峰该和手底下先锋官说的话。况且两个男子说些婚姻娶妇之事,也是怪异。

周世泽不晓得安应榉这时候心中觉得荒谬,只是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爹说的!他临了临了要走的时候,在床前只嘱托了我几件事。前头都是交待家业之类,最后一件就是我娶妇人一定要择个绝色。”

安应榉倒是真知道周世泽的父亲是谁,当然这也是因为周世泽的缘故。当初周世泽的祖父骁勇善战,得了千户的官职。到了他父亲手上,却是个再不懂行伍的。好在他做千户的十余年居然没什么边境大事,算是福气罢!

此人擅长经营,靠着边贸里头一些卫所子弟的分润做本金,很快有了生发,十几年来给周世泽留下了一大宗家财。虽然在安应榉见来并不见得如何,但在卫所千总这个职位上,自从朝廷抓贪墨越来越多后,难得有他这样的家底子的。

或者周世泽真是桀骜不驯,嚣张的很了。但是他有一样,听他老子的话。只要是当初他爹叮嘱过的、交代过的他是认认真真做,从来不打一点折扣,通通当作至理名言来着。只是以前他父亲的话都是正经言语,今日却是知道说了这些,安应榉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周世泽这时候神色格外认真,与安应榉解释道:“这世人想的不对!欢喜个好看妇人都是这样,若是一个妇人生的平平,再是贤惠也只有敬重而已。既然是这样,为何还偏要说自己不看容貌?”

“再说了,若真是有个不好看的媳妇。当男子的难免会不安于室,这又是什么好事?况且她生的不好看,我将来带她出去与兄弟们看,与嫂嫂们说话,岂不是没意思?而且我爹还与我说,那生的不美的妇人格外会管丈夫,我就是与一班兄弟朋友喝酒,只怕她还要疑心我管着我——咱们卫所里的官哥家就是这样了。若是夫人生的好的,这些事情再不管的。”

第25章

周世泽这时候要想成家立业,儿女情长的事情了。但是千里之外的祯娘,才不过十三岁,又对此无感,再不想将来有什么亲事。她在这时候是十分‘随缘’的意思,只因她的身世罢了。她虽不觉得自己出身有什么问题,但她知道她在世人那里是怎样。低嫁是明珠暗投,高嫁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多难啊!索性她不在意这件事。

她这时候只把心思放在了一桩生意上,按着她想的,男子有好有坏,也会变化,况且她从来不想依靠那些人。生意,生意才是最重要的。生意赚来的钱让她可以生活舒适又精致,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因为这是靠着自己的才能。

才说心思放在了一桩生意上,却不是养珍珠、新开当铺那样的大事,正是之前她想的‘点灯儿’生意。不过这个已经不叫‘点灯儿’了,工匠新做出的样子换了个名字,叫‘火柴’。

这火柴一盒只有鸭卵大小,是一个硬硬的小纸盒。东西递进来的时候祯娘就坐在纱帘子后头,两个工匠则是在外面低头垂手站着,祯娘问一句他们答一句。

祯娘先问了:“东西是成了,做出来的意思是不是先头商量的那样——一要便宜,二要稳妥。若做不到这个,和之前的‘点灯儿’又有什么不同?”

两人中年纪居长的那一个站出来道:“大小姐说的是,不过大小姐让拿去的那两本好书倒真是有用。这些西夷人在这上头和咱们也是各有所长,有些咱们老生常谈的,他们确实惊奇万分,有些咱们抓破脑袋的,在他们也是寻常了。果然对照着咱们的书籍,多多想了法子尝试,最后做出这个来。”

说着他停了停,微微抬头似乎是想揣测祯娘脸色,只是隔着纱帘能看清什么?只是觉得有人看过来,就立刻低下头了。接着道:“咱们最终定下了盐卜、硫磺为主料,另有其他辅料做火柴头,盒子侧面则是涂了赤磷。第一个是再没有闪失的。至于价钱也微微降下来了,毕竟硫磺价贵。”

自从□□大行其道后,硫磺就一直在涨价了,这一点也不稀奇。祯娘微微点头道:“稳妥才是第一位的,若是这个危险,白送也没人要。但若只是价贵,还有法可想,至少能做些大户人家的生意了。只是这个价钱到底怎么回事,就不能更近一步了?”

工匠回道:“大小姐说的不错,第一个就是要稳妥,至少是能赚钱了。说来点灯儿比咱们火柴贵又那般危险,还有人要。咱们的火柴定能红火,大小姐何必想那么多?”

祯娘在里头皱紧了眉头,叹了一口气,晓得这些工匠少有眼光长远的。只得道:“算了!就是这样了,你们再试验几日,真是样样都好了,再来报与我听。到时候我就让个伙计带人去学,到时候事情就定下来。”

说着就有丫鬟送上两只锦盒,显然是这一回办事的好处了。两人入手心中就是一喜——早知道东家大小姐格外大方,果然是这样!他们这样与人家为签了终身契约的工匠虽然不是奴仆,但是除了月例,主家照例是可以不给其他的。但是顾周氏不是这样的人,祯娘更加不是了。

在祯娘看来,要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的好事。早知道一些人家刻薄,祯娘一看就知道那样的人家只会因小失大——既然认真了还是月例,敷衍应付也是那些月例,那又何必认真呢?这样那些工匠也是废了。

两人欢天喜地地去了,微雨见祯娘似乎并不为火柴价格没有解决烦忧,于是便好奇问道:“小姐难道有了法子让这火柴不要那么多本钱?”

祯娘这时候却是嘴角翘起,道:“你当你家小姐是神仙不成?若是这个我也做的到了,我做什么还要那些匠作帮着制出火柴,我自己来岂不是就千好万好了,哪里还要这样劳心费神。”

话是这样说,但是看祯娘的样子,几个贴身丫鬟是再不信的,晓得她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主意了。这些丫鬟何等聪明伶俐,这时候都是很会说好话的。红豆就笑眯眯道:“小姐总是这般说,其实心里早有打算!”

将离也道:“这也就是小姐了,竟能和这些匠作也说的头头是道,要我说他们知道的小姐一定知道,小姐知道的他们就要抓瞎了。上一回小姐不是一个一个问其中的事情,我看着,他们竟抵挡不住小姐一个。”

祯娘听到这里,明明晓得她们是在奉承自己,也是得意的,毕竟事情是确有其事么。一时没有忍住,拿帕子遮住嘴,摇头笑了笑。

不过正如几个大丫鬟盲目信任祯娘一般,祯娘确实有了主意,虽然谈不上降下本钱,但也算是个法子了。一个是自家火柴本就算不得特别贵,只不过未达到自己想的价儿罢了。哪怕是这样,那些小康之家也可以毫不心疼地使用了。

或者将来摊子铺的大了,要的原料多了,人工熟练了,价儿可以降下来许多。但是现在却不能指望这个了,祯娘想的法子也很简单:也就是除了装盒子的以外,再准备一种散装的。拿了一个纸片子,上头一处也涂上这个赤磷,其余地方打上成排的两只小孔,这样就能别上火柴了。

这样别着的火柴只有十根,比起一盒五十根是差远了,但也因此价钱降下来。虽然摊算到一根,这样的还贵些——因为赤磷。但比起一盒,显得的确可以承受得多了。有时候就是这样了,一盒糕点、一套首饰都贵些,买的人也就少些了,但是只要有‘散装’装的存在,自然有些原本不会买的也来消费。

想到这些祯娘就起了身,直往安乐堂去。这样的事情趁热打铁,既然万事俱备,也就不要等待了,直接与母亲说一回。也是要钱要人,做起来的意思。

特别是要人,钱的话其实祯娘自己也能负担。这做火柴若是不铺开摊子,真是花不了多少钱。说是作坊都是抬举了,祯娘心里估摸了一下要开几个路子,几个人做事。一下竟觉得就是一个家庭小作坊的规模——这时候许多人家没钱办起大作坊,往往一家一户分工协作做些东西贩卖,真正的大作坊主看不上这些人。

可是人就不同了,她身边可没有用得上的人,只有一些丫鬟围着她打转罢了,连个能随意出门的管事媳妇都没得。至于自己找这些匠作,也是和顾周氏说了,让他们来才来的。

祯娘进了安乐堂,才在门口就有小丫鬟大声道:“大小姐来了!”

一时间满院子忙碌起来,给打帘子的,给吩咐准备点心茶水的,给进去告诉太太的。她还不进正房,顾周氏就晓得她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来,与周遭人道:“这个天魔星!平时自得其乐,和我这个有年纪的可说不上话,这一回来一定又是有什么事情求我,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只是这话里言不由衷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显眼了,对于唯一的女儿祯娘的满意,是人都能看出来,刚刚不过是在说反话罢了!在场的人精哪个看不出来。旁边就有金孝家的奉承道:“太太说差了,谁不知大小姐孝顺呢?七八岁的时候就晓得要替太太分忧了,到如今就更不消说。”

袁二家的的也道:“是呢!就是小姐来求太太办什么事,那也不像一般人,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些玩玩闹闹的事情。换做小姐,那就必然是正经事情了,说不得家里要添什么家业!”

顾周氏这时候只是笑着道:“可别这样夸她,她也不过就是大家吹捧的厉害!说是总有些好主意,能帮上些忙。但她也也就是动动嘴罢了,下头的掌柜和伙计才是功臣,她也就是纸上谈兵,想的多些。真正去做,才知也是个小孩子家家!”

祯娘这时候进来,她们说话才完。祯娘可不知道自家娘亲和两个管家媳妇是如何不动声色地炫耀自己,她只是请安问礼,然后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之前和娘说过的新作一样可替代火镰的货物已经成了,匠作和我给取名火柴,娘也试一试。”

顾周氏接过一盒递上来的火柴,倒是真有些兴趣,祯娘就在一旁教她怎么划着火柴。‘嗤’地一声,火柴头上冒出黄豆大小的光焰,虽然这是白日,没得晚间时候那么显眼,但是顾周氏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惊喜起来。

接连又划着了两根顾周氏才罢手,祯娘见了就道:“做的比之前‘点灯儿’要轻巧方便好用,但是安全的多,又便宜,您看这生意做不做的!”

祯娘把自己写下的计划拿了出来,上头清清楚楚地写明白要多少银子、多少人手,用在哪些事情上,真是井井有条。顾周氏说是要看,其实祯娘不写这样的东西,空口白牙说要正经开始做生意,她能不给?她只是看看祯娘是如何计划的而已,到了后头还没看完便道:“这事情好得很!你只管去做罢!”

第26章

祯娘为着要钱要人做生意来,顺便吃过晚饭才回自己的宝瓶轩——可谓是心满意足!钱不必说了,自然是只有多的没有少的。还有人,除了苗修远在海中洲的事情快毕了即将回来,还有另外几个机灵的小伙计这一回都会任凭自己差遣。

祯娘心里细细盘算,只觉得这一回亲自做生意到底是不同的。从头开始就要自己照管到,研制货物、申请钱款、调集人手。将来还要看定作坊所在,和杂货铺子商议卖货——这样的日用货自然还是杂货店最容易销出去,只是可惜顾家不做这个,所以没得渠道。

虽然不见得事事都要祯娘自己亲历亲为,就比如和那些杂货铺子打交道,她一个未出阁的清清白白女孩儿就不好了。但多数都要她用心,即使疲累许多,可是祯娘只要想到最后得来的成果,就全然不觉得了。

祯娘回宝瓶轩后,袁二家的就被吩咐明日就从给祯娘送去能支取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对牌和凭条,好让她到时候吩咐手下人做事能直接拿钱。

袁二家的自然点头笑着应下,只不过过后又道:“这事情只有一件要请太太示下,大小姐这笔银子从哪一笔账上走?我见大小姐是要给家里做生意,要不要与苗掌柜说一声,让他自外头支出。”

顾周氏立刻摇头道:“不妥!虽则祯娘是要做生意,但是她可还小,又是小孩子家家第一回,不要算在外头。到时候若是回不了本,几个掌柜都是宽厚的,必定一句话都没有,反而埋怨自己没辅佐祯娘,但是祯娘面子上只怕不好过。不若从家里家账上头走,只当是我给她零用钱练练手罢了。”

一千五百两银子,只是练练手的零花钱,这也就是顾家!和祯娘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再是高门大户出身,也不能支配这样大的一笔钱财。不是家里没有,只是没这样的规矩。

譬如玉浣她们,锦衣玉食,就是平常吃饭用的一只碗都有好多说头,一支簪钗拿出去,说不得就是上百两,其中精品就不要说了。但是这些东西再贵重又如何,这些小姐们难道会让人拿出去卖了么?

没有这样的事情,再没听说那家小姐会当东西的。所以这些大小姐出门子之前每月支配的银钱就只二两银子月钱和一些母亲给的贴补,不过这是嫡出的女孩子才有的,或者一些母亲得宠的庶女也有。

小姐们往往用不着花钱,只是偶尔几个小姐妹做做东道、给底下小丫头几个赏钱之类,差不多也足够。但是也就是这样了,一千五百两拿去自由支配,即使是拿去练手做生意,而不是随意花销掉,那也足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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