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一瓢冷水当头泼下是什么滋味?纪安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泼了瓢冷水。她僵硬地转过身,往外走,紧紧地咬着嘴唇,萧言缄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安。”萧言缄突然出声。
“什么事?”纪安回过头问,声音冷冷的有些淡漠。
“嘴唇上有口红印子。”萧言缄提醒她。如果让纪安顶着一嘴的唇膏出去让人看到,不用想也能猜到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纪安用食指在唇上擦了下,还真有点淡淡的唇膏印。一甩头,不擦,就去开门。
萧言缄愣愣地看着纪安牛皮轰轰地冲出去,头一下子就炸开了!很有冲出去把纪安逮回来的冲动!萧言缄更有打自己耳光的冲动,本来明明想好的叫纪安进来,小小的试探引诱一下就好,这倒好,直接给扑桌子上去了,还让纪安带了一嘴的唇膏出去招摇。天!纪安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进来,再顶一嘴的唇膏出去,这……这让人怎么想啊!
纪安也真没敢招摇,她出了门绷着脸,用手捂着嘴,然后直奔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就看到嘴边全是淡淡的唇印,唇也被吻得红艳艳的,特性感。纪安忙拧开水龙头,洗去唇上的罪证,然后又抚上唇,想着这是刚才被萧言缄闻过的地方,心乱如麻。
这都吻上了,她要还不知道萧言缄存的什么心她就不是傻,是白痴了。她知道她也是喜欢萧言缄的,甚至比喜欢还喜欢,可是……这怎么能去喜欢嘛!她们都是女的啊,难不成真要成为les?天!纪安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皮都炸了起来,她当了二十四年的乖乖女,偶尔叛逆一下,周围的人都能接受,她要是真跟萧言缄凑成一对,非得翻了天不可!她跟萧言缄真走到一块儿,那就不叫叛逆了,那简直……她非得被纪鹏一棍子灭了不可!但随即,纪安一声冷笑,纪鹏都另外有家了,凭什么来管她?要管,也只有她母亲李云锦能管吧?
纪安深吸口气,狠狠地把冷水泼到脸上。不行,她绝对不能和萧言缄走到一起,绝对不能成为les,她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不能做让妈伤心难过的事情。试想一下,谁会受得了自己的孩子成为同志啊?非得疯了不可!她自己都接受不了,何况是让她妈去接受!
不能喜欢,不能爱,更不能走到一起。纪安有些抓狂地扯着头发,可明明都已经喜欢上了,又怎么能不爱嘛!
纪安黑着脸,回到办公室,坐回办公位上。销售部看到纪安乌云罩顶的样子,以为她又被大老板训了。大家对纪安的待遇又是同情又是羡慕。能被大老板盯上,那不是一般人的待遇啊。
坐到五点,下班了,纪安马上把手机关机,飞快地收了东西溜出办公室,连公交车都不等,直接打的躲回家。
等到萧言缄打电话给纪安的时候,才发现,她又被纪安放了鸽子。萧言缄那个怒啊,好你个纪安,你居然还逃?萧言缄很愤怒,气得“咔”地一声把手中握着的签字笔都捏成了两断。可是,她突然间没了法子可想,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该表达的她也表达了,可是纪安还是这么决绝的跑了!萧言缄窝在偌大的椅子里,突然觉得全身都失了力气,头一回败得这么凄惨!她忍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满怀信心地回来,施出浑身解术,也看到了纪安的心,结果,纪安还是拒绝了她,跑了!萧言缄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口气,便感觉到有泪从眼角滑落。纪安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能接受她!这是一道她也解不开的死结!如果一个人从骨子深处不肯接受你的爱,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对于对纪安的追求,萧言缄感到很绝望,她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角,她突然间失了所有的法子和手段,她想不出任何可以突破纪安的心防的方法。
泪,顺着眼角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脸上却是异样的平静。萧言缄闭上眼睛,觉得有些累。金融风暴前夕每天连续二十小时的工作量她不感觉到累。捧着苏彤的骨灰,她没有流泪,可是,此刻,却让她真的好受打击。并非哭泣,仅仅是有泪想要流出来,又真真切切地流了出来而已。
她转过椅子,面对着玻璃窗,望向天边如染血的夕阳,晚霞如火,却带着一种摄魂的苍凉。晚霞的光芒投照在萧言缄的身上,替她罩上一层沉寂的余辉。萧言缄坐在玻璃窗前呆呆地望着晚霞,看着晚霞一点点地落下,渐渐只剩下一线,到最后整个隐入了云层中,然后天色黑尽,整片办公室都陷入了黑暗中,只有昏暗的路灯从窗外投入微弱的光芒。萧言缄闭上眼睛,转过身子,躺在椅子上,她还是不想动,只是累,很累。累得想要睡,却睡不着,想要起身离开,又失了那力气。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眼泪又滴下泪来。她问自己,萧言缄,你真的那么失败吗?还是,她挑上的、选中的本就是一颗坚固的顽石,是一座她无法攻破的堡垒?
她摸出手机,想写条信息给纪安,可是掏出手机,她只写下“纪安”两个字,便不知道还能再写什么。“纪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像被刻上的魔咒,变得不普通、不平凡,里面的咒语含着她在不知不觉间付出的情,注入了她的恋,她的伤和挫败,里面隐含了她太多的感情。能收得回来吗?萧言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脑海中浮现起纪安的影子,明明只是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小屁孩,却真的让她疼了痛了。再让她去想纪安的美好、纪安好在哪里,她想不起来了,脑海里只模糊的有一个影子,纪安窝在酒店里的椅子上向她诉说人生的时候,那轻缓的语调,那超出年龄的淡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睿智,吸引了她。
现在,她已经看不到那时的纪安,她只看到一个逃跑的纪安。可是,她已经沦陷了,从最初的心动,到后来一步步苦心的追求,一日日遥遥的想念,一天天的相思忍耐,她在设陷阱捉纪安,却反倒让自己先跌进了陷阱里。原以为得到纪安的心就能得到幸福,因为她在纪安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潜藏等待发掘的情感,她觉得纪安是爱得决绝也恨得决绝的人,得到纪安的心就是得到了纪安的全部。难道她错了吗?还是她没有看见,纪安逃也逃得那么的决绝,即使已经喜欢上,她都还能逃掉!
萧言缄窝在那里椅子上躺在黑暗中,终于抑制不住无声地哭了出来。
纪安逃了,真的逃了,她逃回了家,躲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一遍遍地听着cd,却逃不开心中的那个影子。她以为她回到家想着不去想萧言缄就不会想,可是思绪总是不受她的控制要想到萧言缄的身上去。那天清晨,她逃出了萧言缄的家,萧言缄一走就是两个月。今天呢?她不声不响地逃了,是不是萧言缄还会离开,还会走得更久?甚至从此将她摒弃,再不理她?一种慌乱涌上纪安的心头,这想法让纪安感到窒息。她窝在角落中,把自己抱住,怕得发抖。终于,她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开机,拨下了萧言缄的电话,想要确定她是否还在。她已经经受了一次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萧言缄的感觉,真的很怕再去经受第二次,很害怕。
手机响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对方接,一直打到服务台将电话挂掉。纪安又拨,对方仍没的接,纪安怕了,慌了,似乎萧言缄真的离她而去,她很害怕萧言缄会断了她们之间仅有的这点微妙联系。如果萧言缄真的要走,要离开她,她不知道能从哪里去找回。
电话一遍遍地打,纪安从缩坐在角落里变成了跪在那里拨号码,十几个电话拨出去,电话里终于传来萧言缄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喂。”伴随着的,是抽泣声。她哭了!
“你在哪?”纪安把电话紧紧地贴在耳边,从角落里爬起来,抓起袜子单手往脚上套。
“公司,办公室。”萧言缄说完,就挂了电话。
纪安看了眼电话,飞快地换上鞋袜,然后拎起钱包就冲出了家门,打的直奔公司。她冲到大门口的门卫室问保安,“萧总走了没有?”
“车还在,没见到萧总下来。”保安答道,对纪安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
纪安拔腿就往办公室冲上去,冲进办公室里,迎接她的却是一片漆黑。纪安一下子就慌了,莫非萧言缄走了?可明明保安说没有走啊?纪安不死心,冲到玻璃窗前,看到萧总的停车位上还停着车子的。也许她还在办公室呢!纪安快步朝萧言缄的办公室冲去,冲到门口,才看到门缝里一点灯光也没有透出来。她真的走了?连车子都没有开走,就这么走了?
一股尖锐的痛意从胸腔里划过,很疼很疼,像被尖利的器具划过一样,有一种流淌鲜血的痛意。纪安僵在门边,只觉得天好像突然塌了下来,而她,被击得手足无措。
突然,办公室里隐隐传来一些声响,极细微的声音,轻到仿佛是她的错觉。她还在办公室里面!这想法从纪安的脑海里一闪而逝,而纪安条件反射地冲上去一把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一片黑暗,只有那黑色的真皮大椅在那里颤动,隐约中似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空气里,有抽泣的声音传来。“言言……”纪安喊了声,不敢确定。“你在不在?”
没有人回答她,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吸气声。纪安“啪”地一声按开了电灯开关,便见到萧言缄窝在椅子里,满脸是泪。她见到萧言缄微闭着眼睛,清丽绝伦的脸上流淌着一条条溪流般的泪水,一滴滴的滑落、跌碎。
纪安的心仿佛也随着萧言缄的泪而碎了,她僵在那里,也跟着流出泪来。她没有想到她会伤到萧言缄,她没有想到她的懦弱和逃避会让萧言缄如此受伤,会让萧言缄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哭泣。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迈出跨向萧言缄跨的第一步,跟着她跑起来,冲到萧言缄身边把她搂住,“你别哭了。”萧言缄的眼泪,让她感到罪孽深重,也让她心痛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