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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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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一个小丫鬟都不在,忍不住恼了:“看来平时是待她们太宽松,以致我们不在,她们也都放假了。”说着出去寻人去了。

朵梅不敢懈怠,就在媛湘身边服侍着。媛湘以最快速度将钟习禹的衣服裂口补上,又拿远看了看。“虽然缝得不大好,但也凑和能穿了。拿去吧!”

钟习禹甚喜,“多谢。”

清远煮了最好的茶来,钟习禹就着杯子抿了一小口,大赞:“相府里的茶叶和皇宫内的不相上下啊,可见相爷很会生活呢。”

媛湘道:“都是皇宫里赏出来的,要不然我们哪儿找更好的茶去?”

钟习禹挑挑眉,不置可否的模样。坐了片刻,他道:“你后天要进宫,是么?”

媛湘神情木然地嗯了声,心中无悲也无喜。钟习禹点点头,“后天在皇宫见罢,我到前厅去应酬了。”

媛湘还以为他要赖在她的紫洲,此时见他自己请辞,立刻起身欢送。等送出钟习禹,她回到屋子,朵梅才问:“小姐,劫持你的那个人是谁?怎么能让他给跑了呢,万一他再来怎么办?”

“好不容易跑走了,他还来?有那么傻的人吗?”媛湘漫不经心地说。

朵梅此时方才看到她脖子上有一丝血线,连忙叫道:“小姐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媛湘伸手摸了摸,一点微微疼痛,她笑着摇摇头:“你要是不说我都感觉不到它。”

朵梅连忙拿了盒外用药过来,边给媛湘擦抹边说:“那个人也不知哪里好,把你也弄伤了,你护着他干什么呢?最好叫侍卫捉到,好好审一审啊!”

凉凉的膏药涂在细微的伤口上,反而带来丝丝疼意。媛湘没说话,朵梅就低声追问:“那个人,后来见到少夫人了吗?”

媛湘抬眸看她一眼:“朵梅,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不该知道的事情别好奇。”

朵梅“噢”了声,不再言语了。

媛湘涂好了药,没过会儿丫鬟们说舒沁来了,媛湘从卧房里出来,见他正走进大厅,已经换下了大红喜服,穿着平时的衣裳,便问:“你怎么来了?”

“你要不要紧?”他深遂如夜的眸子,滑向她的颈部。因着涂了药,她系个条白色纱巾,媛湘摸了摸,低声道:“哪有什么要紧。”

“他是谁?”他的语速很慢。

媛湘只装没听见:“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在房中与嫂嫂待着,怎么走出来呢?不合礼数呀。”

“他是谁?”他仿如未闻,接着问。

媛湘叹口气,对上他的目光,“不论他是谁,他都已经走了。你追究有什么意义呢?”

“他伤到了你,你为何护着他?”舒沁的语速还是那么慢,眸子紧紧地望着她。

“你的问题有意思,”媛湘眼中闪过寒芒,“难道你在怀疑我放他进来,又故意让他离开的吗?”

“没有,”舒沁低低地道,“我不信任的,不是你。”

第8章 成亲(2)

媛湘胸口涌起一丝儿温暖,又夹杂着几分苦涩。他信任她,那是在怀疑沈绢莹了?他亦是个聪明人,何必追问?就算沈绢莹从前与程威互相倾慕,她不是已经嫁给他了么?难道他像所有男人一样,完全不能容易妻子在感情对他不贞?

他又说:“沈绢莹的过去和谁相好,都不关我的事;但相府里丢了重要的东西,我却不能不管。”

媛湘惊讶地瞪大眼睛,“丢东西了?丢了什么?”

“我的机密文件。”他望着媛湘的眼睛,“所以你要告诉我,他是谁。”

媛湘没有立场再帮程威。他不是她的谁,她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对得起他,所以面对舒沁的追问,她告诉了他他的名字。“你们要接着追吗?”

“那是必须的。”

媛湘忽然觉得有些萧索。原本今天喜洋洋的的气氛,顿时被阴霾笼罩。她早上还在想,也许婚后多病的舒沁会好起来,新婚能令他红润和丰满起来;但现在,似乎并不乐观,她甚至觉得,他还未了解沈绢莹,就已经将新娘子打入了冷宫。

两人默默无言了半晌,舒沁才启唇,“我走了。”

“往哪儿去?”她下意识地问。

“书房。”

她的猜想是真的,是吗?忽然觉得有点悲哀,替沈绢莹。将来沈绢莹会不会恨程威?如果不是他,一切或者都将朝美好后的一面靠近。媛湘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对她,不公平。”

舒沁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媛湘叫住他,“如果不想娶她,当时就该拒绝;别娶了人家,又负她的青春。”

“有多少人的婚姻只能如此,天下大同,何差我一个。”舒沁说完就离开了紫洲。

媛湘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都只能如此不幸吗?天下大同……她感觉到兔死狐悲的苍凉。将来的她,要面对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命运?后天就要进宫的她,对未来感觉到的是无际的迷茫。

会面对什么,该面对什么,她全然不知道。

是夜,相府大宴宾客,鼓乐声声,歌舞升平。舒定安交往的皆是朝中大臣,故舒沁的婚礼更惶如朝臣大聚,携家带眷,把相府挤得满满。

媛湘做为相府女眷,只参与朝臣女子喜宴,身边莺莺燕燕,个个争相艳丽,金钗玉环唯恐被人比了下去。连媛湘也被程泽雪全副武装一番,光是脖子上的项圈便沉甸甸令她脖子生疼。

一个个妇人围着程泽雪和媛湘,摩抚着她:“哎哟,这就是您家的千金啊?真是出落得标致!进了宫,你们家相爷想必要更加官运亨通了。”

媛湘勾着嘴角陪笑,这种虚伪的客套她听到发腻。若不是看着程泽雪的面子,她早就回屋了。回屋子蒙头大睡,也比在这听他们吹捧要强。

“后儿就要进宫了吧?”一位贵妇摩着她说,“若是选秀没选上,指给我们家做媳妇就好了。”

媛湘看了她一眼。是个长相雍容的中年妇人,微胖,却白皙地像皓月,皮肤紧绷绷的,吹弹可破模样。

程泽雪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可惜他们的婚事,咱们都做不得主,只得由皇上指婚了。”

媛湘心里一阵荒凄。不是皇上,也是任何一个王候将相,嫁给素未蒙面,不知性情何如的男子;也许在两看相厌中渡过一生……

这不是她要的命运!不是!

然而她是如此微渺,什么也做不了主。她就是等着被人操控的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

被人抚摩了半天,媛湘实在烦了,对程泽雪做出一脸疲倦模样:“我已经累了,能不能先回屋歇息呢?”

“去吧,去吧。”程泽雪微笑道,“今儿也够忙坏你的了。”

媛湘也温言劝道:“您今日一早就醒来,此时也必也乏了,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哪里能抽得了身呢?不等她们散去,我也没有的闲。”程泽雪让丫鬟们打灯笼,仔细送媛湘回去。

天空又飘起细雨,入了夜,雨水就显得冰凉,哪怕将要夏日,也觉得微冷。媛湘确实也觉得困乏了,行步匆匆回到紫洲,换了衣服卸了妆,倒床就睡。

入夜时分,她觉得有声音近在耳畔,悉悉索索的。睁开眼睛,蓦然发现有人在屋里踱步。

颀长的身形,柔和的轮廓。

媛湘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他。“你……你来干什么?”

新婚之夜,舒沁不在自己的新房,来她的房间干什么?不,他就是什么都不干才奇怪,似乎有心事似的,负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哦,你醒了。”舒沁的声音很低,“别大声说话,别惊动别人。”

媛湘的心顿时怦怦地跳动起来。孤男寡女,半夜同处一室,他叫她嘘,轻声。听起来如此暧昧。

可是她知道,若是他真的有心,在她不久前的眼泪,在她哭喊着要他娶她的时候,他已经心软了。不是来与她卿卿我我,便是他有事。

他拿起她床头的外衣递给她,“起来。”

“要做什么?”她接过衣服慢腾腾地穿。她不怕他,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打的是什么算盘。

许是觉得她穿衣服太慢,舒沁干脆过来帮她拉袖子。黑暗中,两人靠得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和他温柔的呼吸。媛湘闭了闭眼,还是拉开一些距离,“我自己来。”

她穿好衣裳下床,和舒沁一起摸黑出门。丫鬟们都在睡觉,紫洲沉睡了。下过雨的空气湿润冰凉,花香更显浓郁,上弦月倚在天边,半明半暗,欲诉还休。媛湘还是忍不住问舒沁,“要去哪里?是要与我私奔么?”

自己说罢,就自嘲地笑了。他若是要和她私奔,何需等到现在呢?

第8章 成亲(3)

“带你去个地方。”

“你还是说清楚吧,不要绕弯子了。”她虽然说着,脚步依然没有停下来,跟着他往前走。

舒沁带着她穿过后花园,这儿向来人迹罕至,他怎么会夜半三更地带她来这儿呢?媛湘忽然产生一丝怀疑,莫非他不是舒沁,只是个冒充舒沁的人,将她骗到这里,想要谋色害命?

随即,她又笑了,想是她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你在笑什么?”舒沁被她笑得有些纳闷。

“在想你会不会是假的舒沁。”

一句话就让舒沁明白了她的想法,他也笑了,“如果真的是假的倒好。就可以不理世事,爱怎样就怎样了。”

她知道,生在候府世家,男子的命运和女子有一定相似之处,许多事情,自己都做不得主。然而,媛湘无法理解他。他是家中单传,老太太待她如命根一般,父母又宠溺,许多事情都依着他顺着他,他又从哪里冒出来的诸多感慨呢?

他带着她一直穿过后花园的门。媛湘越发疑惑了,“如果说不是要带我私奔罢,你这大半夜地,带我出后花园的门做什么呢?”

“去了你就知道。”

“用得着这么神秘吗?”媛湘鼓起腮帮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闷声道,“莫非要像几年前将我买回来那样,把我卖掉?”

舒沁回头来看她,目光中隐隐可见怜惜。“你觉得我是会将你卖掉的人吗?”

“会,”媛湘认真地说,“只怕你将我卖掉,我还会帮着你数钱呢。”

舒沁沉默了,点了点头:“那你怕不怕?”

“不怕。”媛湘眸子星芒闪烁,“不管现在你把我卖到哪里,我都会坚强地活下去。”

“然后呢?”

“然后,”媛湘思索了会儿,“如果我恨你,我就会回来报复你。”

舒沁莞尔笑了。“如此便好。走吧。”

后门停着辆马车,黑马黑蓬,在黑暗中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舒沁和媛湘说,“上车吧。我要将你带到个没有纷争的地方。”

媛湘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要把我卖掉?”

“如果是真的,你可要回来报复我?”

媛湘看他不是玩笑,终于把脸上的笑意收敛,“你忘了我后天就要进宫了吗?现今把我送走,你打的什么主意?”

“深宫中尔虞我诈,是个血腥杀戮之地,不适合你。”

“纵然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走了,相府怎么办?”媛湘直勾勾地望着他,“你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但倘若是因为我而使相府遭遇怀疑乃至惩罚,我做不到。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走一走关系,通融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舒沁道,“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你,因为你只是个义女。”

媛湘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了。离开这里,到越远越好的地方去?但是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呢?舒沁将她金屋藏娇?亦或让她自生自灭?

她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要这样,她已经做好了进宫的准备啊。

舒沁催促她:“走。不管你在思索什么,都等上了车再思索。”

要到一个未知的未来去吗?远离楚都,远离还未进去的皇宫,将来过着云淡风清,把爱恨情仇全都抛闪的日子。她愿意去过平淡悠闲的日子,还是进宫去手刃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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