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课

温锦抬起手腕，看了蓝色的塑料手环一眼，又褪下来递给顾盼兮。顾盼兮低头吃菜。温锦只好转手放在了沈桐面前。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顾盼……”沈桐拿过手环，在掌心转了转，然后开口。“我吃好了。”顾盼兮“啪”地扣上饭盒盖子，站起来看着许维叶，又淡淡移开目光，抱着饭盒一声不吭地走了。沈桐还没说话，疑惑地抬眼看着顾盼兮。“你去哪？”林景荣放下筷子，一把抓住顾盼兮的手腕，“我跟你一起。”沈桐的目光落在林景荣握住的那截藕白的皮肤上，又慢慢撇开。“训练。”顾盼兮闷气地说了声。“走吧。”林景荣站起来，高大的阴影笼罩在顾盼兮头上，他一手拿过顾盼兮的饭盒，一手把自己的条码手环递给温锦，本想伸手拉顾盼兮，顿了顿还是扯过她的衣角，带着顾盼兮出了食堂。温锦把林景荣给的手环收好，又看着沈桐手里的手环和桌边的票，叹了口气开始吃饭。不一会儿，身边一阵响动，温锦抬眼只看到沈桐朝门外走的背影，而桌子上的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许维叶手里，而许维叶看着手里的票目光暗了暗。-食堂外，顾盼兮垂着眼盯着路，一路沉默林景荣迈着长腿走在顾盼兮身后，半天有点急了，一把拉着少女的后领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扯，语气无奈：“小祖宗，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顾盼兮盯着自己的鞋尖，吸鼻子，瘪了瘪嘴。吓林景荣一跳。他手忙脚乱地放开顾盼兮的衣领，翻了翻口袋，半天也没找到纸巾：“你这架势，可别掉金豆豆啊，我没带纸。”“……”顾盼兮仰头，“我没有，我就是有点难受。”林景荣看着顾盼兮一双湿乎乎的鹿眼，心里想要是在粉红少女小说里他是不是应该来个爱的抱抱——然而现实是他这样做顾盼兮只会跳起来打爆他的头。林景荣叹了口气，投降般拍了下顾盼兮的脑袋：“说出你的故事，少女。”顾盼兮吐了口气：“林景荣，说真的，体尖就应该读体育班。”“谁又跟你说什么了？”林景荣皱眉。顾盼兮有些嘲讽地勾起唇：“今天下午我去拿冰演的票，碰到许维叶了。”“今天下午跟钟晓飞打赌的时候，她给我鼓掌，我本来挺高兴的。”顾盼兮想起几个小时之前跟许维叶的对话。“——顾盼兮，你刚刚滑得很好。”“——啊，谢谢。”“——我看这个节目单上没有你，你晚上没有节目吗？”“——哈，我得训练。”“——那你来拿票……”“——俱乐部发的内部票，座位蛮好的，不用可惜了。”“——给温锦么？还是？”“——给班长，林景荣的票给温锦。”“——哦。”顾盼兮思绪有点乱。许维叶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声的宣布主权。不着痕迹地暗示：我跟他你比跟他熟。“啧。”林景荣听到顾盼兮班长班长喊得顺口，眼神晃了晃，扯着她的马尾，“一天到晚想太多。”“你扯我头发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了……哎，我跟你讲事儿呢。”顾盼兮甩了甩脑袋，一把抽回自己马尾，动作还未收，就听见肚子咕噜一声。顾盼兮：“……”林景荣发出声响亮的笑，半晌推了顾盼兮一把：“行了，别想多了。走走走，我也没吃饱，去找点吃的。”“吃个锤锤。”顾盼兮拍了拍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减肥，正好下周就比赛了……”两人说着，走远了。-初冬的夜风拂过，已经浸上点刺骨的冷。沈桐走出食堂，转着掌心里的塑料手环，垂眼笑出了声。他摩挲了下，然后带在手上，转身离开。半小时后，冰演开始检票。沈桐拎着个塑料口袋，跟温锦在检票口打了个照面。向晴没要求集合进场，温锦也正好一个人，她也看到沈桐，挥了挥手。“班长，我准备把VIP票给向老师他们。”温锦走过来，就说。刚好沈桐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班集体活动，两个人搞特殊确实影响不好。沈桐点头：“我拿过去吧。”温锦就把手环递给沈桐。不愧是VIP座，条码手环看起来比纸质票高端了不止一个档次。沈桐把两个手环给向晴，向晴摆摆手，让他拿着亲自去给校领导。沈桐皱了皱眉。向晴是想让他在校领导面前加深下印象。但去了又要被抓着问半天竞赛的事，沈桐懒得应付。便把两张票塞给自己竞赛的指导老师，干干脆脆地转身就溜。然后检票进场。国内自办的小冰演，赞助不多，只请了些国内的选手，不过梦想树场地的配置在国内已经算顶配，灯光一扫还像模像样。沈桐和温锦拿了普通票，找到位置坐下时，冰演正好开场。沈桐抬眼随意一扫，就看见校长和副校坐在正对冰场区域的前两排，视野开阔，位置比起普通区的塑料座位看起来舒服不少。沈桐扬起嘴角，坐下。场内不断响起人声报幕，念着今天的参演选手和节目，钟晓飞的节目在前几位，季明月的《睡美人》则排在压轴，都是比较好位置。除此之外，还比较有看点的就是陆酉和谢云君两个小将的双人滑节目了，这次的冰演赞助不多，请的大部分都是本身就在B市的选手，陆酉和谢云君是唯一一对儿从外省赶过来参加的。顾盼兮当时听了都纳闷。——图啥啊？这种小冰演既没人气，又没钱拿，参加确实没什么人意义。季明月和钟晓飞会参加是因为这场赞助商里有几个和速星俱乐部赞助商重合了，可陆酉和谢云君大老远还跑来就没道理了。……随着报幕的结束，场馆里灯光随之熄灭。黑暗中，人声嘈杂。不久，“啪”地一声，探灯在冰场中央打出个亮晃晃的圆圈。灯圈内，少女展臂，浑若无骨地半倚在男伴身上，男伴伸手轻托着少女的细柔的腰肢，两人静静凝视彼此——灯光照亮两人的身影时，场馆里顿时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和欢呼。看台上，一个个彩色灯牌闪烁，观众一浪又一浪呼喊着两个名字。陆酉，谢云君。耳边传来疯狂的打call声，沈桐捂了捂耳朵，激动的男声依旧震得耳膜发颤。“啊啊啊啊陆酉！酉酉！”“陆酉！陆酉！”身后一群姑娘们不甘示弱——“云君！我爱你云君！”“我的天啊云君今天的考斯滕好好看啊我要死了！”“呜呜呜我爱你！”沈桐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汉子脸上贴着大大的“酉”字，手里举着LED板举臂左右挥舞。看到沈桐转过头，他咧嘴一笑：“喔唷，终于看到个男冰迷，兄弟你冲谁来的？陆酉还是季明月？”说话间，那汉子脸上的“酉”字一动一晃。沈桐摇头。陆酉和季明月是谁？不认识。“都不是？那你来看演出图个啥？”汉子不解，“虽然这小冰演的票不贵，也几大百块呢，多浪费。”汉子说完，又指着灯牌：“不过没关系，陆酉了解一下。”“不认识。”沈桐淡淡回答。“不认识没关系啊，现在认识一下。”汉子好不容易碰到个同性冰迷，不断找共同话题，“那你认识谁？”我谁都不认识。我连滑冰都不会。沈桐看了汉子一眼，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顾盼兮。”三个字从沈桐嘴里出来的瞬间，身边的汉子就尖叫了一声，一脸狂喜地拉过沈桐的胳膊。“啊啊啊啊啊啊兄弟你也喜欢兮妹吗！！！”“哎哟我草，巧了我也是！”“同好啊！”汉子说着，偏过脸一指——“看见没，绝对真爱。”沈桐抽回手，抬眼就看见汉子另一侧的脸上还贴了个“兮”字。“可惜今天顾盼兮没参加，梦想树承办的比赛兮妹和她师弟还都没来。”汉子一脸可惜。“那你？”沈桐指了指它脸上的兮字。“万一等下碰到了呢！她就在梦想树训练。旁友，偶遇懂伐？”沈桐还没说话，耳边响起悠长的奏鸣，就见汉子“唰”地拧头，对着场地里开始演出的陆酉一边舞灯牌一边吼。沈桐的目光也转向冰场里。乐声悠扬，行云流水的滑行展开，陆酉和谢云君在冰面缓缓起舞。一段双人配合动作后，两人平行而立，脚下的冰刀随之画出近乎相同的轨迹，快速倒滑——点冰，拔高！一模一样的后外点冰三周跳！两双冰刃同时落冰，一串冰花飞溅而起！场内随之传来观众排山倒海的尖叫！“太整齐了吧。”温锦眼睛都看直了。沈桐听着萦绕在耳边的尖叫，看着冰面上腾飞的人，脑海里却闪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滑行，旋转，高高跳起。像展翅的蝴蝶，穿花扑翼。挂着浅浅的梨涡。沈桐出神，又被身边的惊呼声拉回思绪——“啊。”温锦捂着嘴，揉了揉眼睛，“天啊，刚刚沈桐你看到了么？”沈桐摇头。“抛起来了，还在天上翻了几圈！”温锦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其实今天我们看的是杂技吧？”温锦刚说完，又是一声惊呼——冰上，谢云君握住陆酉的腰，借着滑行的惯性轻轻一提，陆酉后勾点冰，随即被谢云君轻盈抛出。这次沈桐看清了，向前倾了倾身。陆酉在空中快速旋转，裙角转成朵暗红的玫瑰，然后“嚓”地一声，弓步落冰，冰雾缭绕在脚踝。此时场内的掌声和欢呼已经停不下来。“不可思议。”温锦吸了口气，“太厉害了。”沈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微微睁大，锁着冰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