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周渔当然不会让程遇舟去找言辞。
程国安刚调任到市里,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这个时候不方便插手言辞的事,言辞也不想让程家的人知道。
“你别生气,”周渔拦住程遇舟,“我就是想跟你解释没有抱在一起,其它的事已经过去了。”
程遇舟刚才说要去找言辞不是玩笑话,从他知道言家的遭遇之后一直在忍,很多时候就算对言辞不满也没有真的动过手。
但凡周渔的心稍稍偏向言辞一点,他就没有丝毫能争能抢的余地。
“过去了?”
她想了想,“在我这里是过去了,我对他问心无愧,能做的都做了。”
“谁都很无辜,但那些不应该由你承担,”程遇舟重新躺在床上,他明天早上的车,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不想都用来聊另一个人。
她的房间布置简单,但很干净整齐,那束花养在玻璃瓶里,摆在书桌上并不会显得多余。
周渔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他,“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喜欢吗?”
“喜欢。”
“那我以后就可以放心地送了,”程遇舟从瓶子里抽出一支白色的小雏菊,掐断一截,把剩下的细枝绕成环,然后握住她的手,慢慢戴在她手指上。
周渔翻身搂住他的腰,戴着花环的那只手从T恤里伸了进去。
细碎的喘息声模糊在齿间,她的主动和柔软寸寸挑战着程遇舟的自制力,引诱着他越来越过分,起初还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后来就收不住了。
空气热起来,程遇舟拉过薄被裹住周渔,企图平复翻涌的热潮。
“你要不要……去趟超市?”
一句话就点燃了还未平息的欲念,她今天太主动了,程遇舟差一点就彻底放弃了抵抗,摸着她消瘦的肩骨反复提醒自己她刚病过一场,才没有穿衣服下床。
“不准纵容我,”他在她手腕咬了一口,捞起床尾的衣服重新帮她穿好后关了灯,“快睡觉。”
这一晚他睡得不好,周渔是知道的,从程家回南京,又从南京来白城,白天帮着修这个修那个,都没怎么休息。
早上送他去车站,他站在阳光下含笑看着她,眼里的疲惫感依然很明显。
外婆一个人在家,周渔不能出来太久。
“有没有落下什么?”
“只要证件没有落下就行,其它东西忘记带也不影响,反正我还要再回来,你先帮我收着,”程遇舟放下行李箱抱她,“太热了,就送到这里,我到家了再给你打电话。”
已经快要检票了。
周渔往后退了半步,“你先进去,我等车走了再回去。”
她想再看看他。
程遇舟低头亲她,“不怕晒啊。”
“晒晒太阳说不定还能长高,”周渔笑了笑,“你快进去吧。”
哪怕只是短暂的离别,程遇舟心里也很不舍,他一直等到最后两分钟才进去检票。
周渔没有送他到候车厅,站在桥下听着轨道发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回走。
花瓶里的花已经有些蔫了,周渔早晚都记得换水,试图让花活得久一点。
那天,她坐在院子里看了一次日落,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看着周围山河树木的轮廓一点点模糊在夜色里,她知道明天早上天还是会亮起来,但一切都不会变。
刘芬回来后也不说话,整日坐在院子里。
高考成绩公布的这一天,班里很多同学都聚在一起商量报志愿,周渔在去网吧的路上就知道了程遇舟和言辞是白城一中今年理科的前两名,两个人之间只差四分,一个689,一个685。
周渔查到成绩,她也不差。
报考什么学校早在程家搬走之前就商量好了,周渔等到最后一天才提交。
煤矿事故的后续已经有结果了,梁恬在帮周家争取更多,顺利的话,暑假结束前受害人家属就能拿到赔偿金。梁恬当了很多年记者,得罪的人不少,但人脉也广,程遇舟带着刘芬的病例和她一起去找医生。
小县城医疗条件有限,病例也不完善,医生没有给很明确的答复,说最好能把病人带到医院面诊。
“儿子,聊聊?”梁恬关掉车里的音乐,“如果只是谈恋爱,那么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
程遇舟对周渔不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他心疼她,想让她过得轻松一点,但事实上离开了程家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做得这些全都是借助父母的人脉资源。
“她也会来南京读书,到时候阿姨住院看病也方便。妈,你如果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梁恬笑笑,“能让我儿子喜欢的女孩当然会有她独特的闪光点,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知道吗?”
“知道一部分,有些还没有告诉她。”比如赔偿金的事,去年高三开学前,程遇舟就已经让梁恬帮忙了。
“你们还小,超过界限可能会让对方有心理负担,总之,你自己想好,她母亲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还有一个年纪很大的外婆。”
程遇舟想着晚上再跟周渔商量,回家刚好收到录取通知书,就给她打了通电话。
周渔在医院,刘芬昨晚喝了农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言辞胳膊打着石膏,站在花坛旁边抽烟,手机响了很长时间,周渔才接通。
梁恬要处理工作上的事,程遇舟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声音怎么这么哑,是不是感冒了,家里还在下雨?”即使和平时只有很细微的不同,程遇舟也感觉到了周渔的异样。
“今天晴了,”周渔低着头,“我睡了一会儿,刚起床。”
程遇舟问,“收到通知书了吗?”
“……还没有。”
“我今天收到了,你应该也快了,里面有个信封,还挺有意思的。”
“程遇舟……”周渔起身走到没人的地方,很平静地说,“我没有报考南大,所有的志愿里也没有任何一所南京的学校,对不起,骗了你。”
天气燥热,她的话像是一碰冷水从头顶泼下来,程遇舟愣住,连手心都是凉的,他们早就说好要在一个城市读大学,填报志愿那两天她还说就算南大没录上也没关系,还有其它学校。
“什么意思?”
她说,“我不去南京了。”
程遇舟沉默了多久,就想了多久,他们每天都联系,手机里存了无数条短信也舍不得删一条,她前天还在说想他,问他南京的梧桐树和其它城市的有什么不一样。
“你这是在单方面跟我分手吗?电话里说分手我是不会同意的,当然,当面说我也不同意。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等我,我现在就买票。”
她没有否认,“就在电话里说吧,太远了,来回一趟很麻烦。”
程遇舟放在栏杆上的手紧握成拳头,“为什么?填报志愿那天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相信我喜欢你,还是不相信我能陪你去任何一个城市?”
周渔在他坐上离开白城的那趟火车那天就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草稿,也反复练习过,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他那么生气都忍着没有对她发火。
“不是不相信,是没有必要,你本来就是想读南大的,朋友、同学、父母都在南京。”
“没有你,有什么意义?”
“我……我去不了,程遇舟,我去不了,我没有办法,”周渔蹲下去,一只手捂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往地上滴,“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程遇舟重复着这三个字,“那我们这段时间算什么?”
“就这样吧,以后……还是不联系了,”周渔挂断电话。
言辞看着她哭到失声,无能为力。
那个熟悉的号码不管拨几次都只有忙音,程遇舟一脚踢翻阳台上的花盆,刚拆开的录取通知书压在泥土下面,他也没管,捡起摔碎屏幕的手机想订机票,但手一直在抖,连重新开机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试了好几次才做到。
梁恬神色慌忙地跑到阳台,程遇舟以为自己刚才失控弄出的动静太大。
阳台一片狼藉,梁恬都顾不上问怎么回事。
“儿子,收拾几件衣服,我们晚上就去你大伯家,月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