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星区（3）
东星城闹剧还在继续，萨曼低头点了烟。他不吸烟，只是喜欢看烟烧着好玩，所以身上也会沾上一点烟气。
“老大，天洪来讯。”一个下属把通话器拿过来。
“没大没小，那是我们掌事人。”
下属撇撇嘴。
萨曼接了通讯，他皱起眉，一会儿松开。
“停手。”萨曼丢下手里烟，用靴子碾过，喊打喊杀人立刻停下手，围拢到他身边。
他伸出手腕，看看时间，不早了。
“这件事若是不解决，我还会再来，再见，东峰。替我向你身后人问好。”萨曼带着人，转身准备离开。
“萨曼，你也不过是洪恩养一条疯狗！”东峰大叫。
萨曼回转头，身后下属立刻让出一条道。
道尽头，东峰被一个下属扶起，又转头吐出一口血：“听说现在洪恩二把手是孙清绪，萨曼，我看你能嚣张多久？”
萨曼下属气得到变色，萨曼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笑道：“好自为之。”
一行人离开宴会，街上玩家纷纷避让。
“老大，他……”下属还要说什么。
萨曼抬起手，后面几人立刻闭嘴。
“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街头霓虹闪烁，路上还有形形色色玩家，突然有种自己还在现实社会错觉。
这当然只是一种错觉。
荒芜之角是慢火熬煮地狱。
东星城是七大主城里伪装得最像人间地方，可惜妖就是妖，再怎么像，都不是真正人。
妖吃人，玩家亦是。
晨间，沾着露水花朵香气随风而来，任逸飞自梦中醒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呼吸也带上大自然气息。
其他全不考虑，只看这一片荒野，任逸飞觉得这是一个好地方。
好就好在千里无人烟。
他去洗漱，镜子里映出张霜雪般苍白脸，眼尾微挑，带着点漫不经心邪气。
为了上一个角色，他减肥十多斤，俊美却妖异，看着就跟下山祸害人间妖孽似得，更缺了人气儿。
导演说他就需要这种视觉上冲击力，但任逸飞怀疑，他只是用这种‘邪气’降低大家对他颜值关注度。
以往他演犯罪者，评论家都觉得不好，长得太好看又演得太真实，容易带坏了孩子三观。鬼知道孩子为什么要去看那种片子？
老师们总是叹息：被颜值耽误了。
好在以后没有这种困扰了，进了游戏都不是自己皮。
“亲爱玩家，早上好，今天天气晴朗，无雨，您要出门走走吗？”自称引导精灵白屏又出现了，元气满满。
任逸飞回了声早上好，他开始购买早餐。
一片面包，一杯牛奶，一个煎鸡蛋和半个苹果，这是任逸飞早餐标配，一共用了个贝壳币。
他一日三餐要吃掉几十个白贝，和别东西比起来，算贵到离谱。
若是每个月玩一次，混个600通关低保，怕是不够三餐。
买水泥房赠送迷你花园里，他摆了一张四方小桌子。这地方说着是花园，实则杂草丛生，角落里还缩着之前见过刺猬女士，或者刺猬先生。
他将另外半个苹果给了这只刺猬，他们现在一起享受着清晨阳光和微风。
“亲爱……”
引导精灵才说两个字，任逸飞抬起手，它不知道怎么，下意识安静下来。
他闭上眼，晨光模糊了他侧脸，又像是镀上一层暖光：“听到了吗？”
“什么？”
“鸟叫声音。”
引导精灵默默打开前辈赠他“宿主无小事”手册，看看怎么回应才能显得自己成熟稳重经验丰富。
这边任逸飞已经睁开眼：“我要买下这片荒原，多少钱？”
引导精灵：……
有钱惯了主就是这样，一时落魄了，心里还装着星辰大海。
“您钱……可能不够。”引导精灵试图保护宿主心灵。
“嗯，我知道，所以问你需要多少。”
引导精灵报出一个数字，任逸飞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不是一万两万，是三十万。”引导精灵提醒他，“而且每年土地养护税都要缴纳购买款十分之一。”
“可以。”现实中从未在钱财上受挫任逸飞微微一笑，“只要去赚，就会有。这片荒原属于我不过是早晚问题。”
任逸飞继续吃着面包，眼睛看着‘自己’荒原，又觉得更可爱了。
“这边冬天下雪吗？”他突然想到这件事，没有雪冬季，未免失了几分惊喜和美丽。
引导精灵愣了一下：“下。”
任逸飞点点头，过些日子，就在家门口花园里种下一棵松树吧。他喜欢冬天雪下松枝香气，也喜欢那一根根垂下冰凌。
心情美丽指数上升。
它们系统自带‘玩家心情曲线图’，不过在它那儿这是一条几乎笔直笔直线，上下起伏几乎没有超过。
它怀疑宿主是个人工智能。
脸上嬉笑怒骂，内心世界则是心如古井不悲不喜，这到底是怎么样状态？
引导精灵怀疑统生。
“三十万不是小数字，而且日常开支也不低。”引导精灵还是忍不住强调，和现实中不一样，这边钱更难赚。
钱等于命，在荒芜之角，钱就是真理。
“我知道，吃很贵。”任逸飞点点头。
其实他是个对金钱缺乏概念人。
因为从小演戏，片酬不少，又少有奢侈支出，他物质上几乎不曾短缺过。而且从小到大有助理照顾生活，因此‘贵’或者‘便宜’，在他这里通常就是两串不一样长数字。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吃东西‘很贵’。
这只能说明，这里吃东西是真贵，贵到他下单时候都忍不住默算一下每日饮食支出。
“玩家若是担心商场东西贵，可以去玩家开店，他们买了原材料，制作好卖出去，赚一点差价。”引导精灵提议道。
“不需要，我宁可花更多钱，减少这些浪费时间和精力麻烦步骤。”任逸飞本来懒洋洋地靠着白色塑料椅，这时却半侧过身，嘴角微微上挑，“而且，我只喜欢赚钱，不喜欢省钱。”
“比起怎么省下更多钱，”东星城豪华住宅区，萨曼靠在他家豪华沙发上，说了差不多话，“我还是更喜欢从游戏里赚取更多钱财。”
“但是天洪……”
“咳，”萨曼提醒，“叫掌事人。”
客厅里几个人都看过来：“他都那样了，您干嘛还尊敬他呀？而且，最近他阴招越来越多，我们要继续这样忍让吗？”
这些都是他追随者，他们为萨曼不平。
别不说，就说昨天事。
东风事情明明是萨曼在负责，用了多少功夫才抓住把柄？天洪倒是好，一句话就把这些辛苦卖了，还狠狠打了萨曼脸。
谁人能忍？
没错，洪恩是天洪创立。但是它能发展那么快，萨曼这个二把手也是有汗马功劳。结果呢，才升为东星城老大，就踢掉萨曼重新提拔了一个叫孙清绪家伙。
木知气得把咖啡杯往茶几上一放，发出重重声响，不满道：“我看他是听人叫大佬听上瘾了，真以为自己是东星皇帝？”
萨曼皱眉：“那个茶几很贵。”
“抱歉。”木知又把茶杯拿起，发现上面已经多了一块小裂，掩饰地拿了一张纸巾盖在上面，用手压平。
“咳，总之，天洪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一群忠于萨曼下属都发表了看法，作为被针对一员，他们对天洪积怨已久，只等一个导/火/索，就能炸得天崩地裂。
“我明天下本。”萨曼看着他们义愤填膺样子，缓缓说道。
客厅一静：“您不是前几天才去了游戏吗？”
“这一次是带着新人下本，上面任务。”萨曼皱起眉，又松开。
“什么？天洪居然让您去带新人？”在座几个下属立刻变了脸色，“欺人太甚，谁？我们做了他。”
“坐下，都冷静点。”
他打开一罐咖啡：“我只是和你们说一声，如果有要紧事找我，这两天就递上来。至于别，不该管不要管。”
“老大，您这种脾气，实在太吃亏了！”他越是这样，众人越是替他不值。
闲聊半日，随他来下属一一离开，大家各自有事，荒芜之角时间和命一样值钱。
人走后，萨曼按下一个按钮，房间布帘自动拉上，室内亮起一盏幽暗灯。
“他们走了？”杂物室转出一个眯着狐狸眼妖异男人。如果之前人还没走，他们怕是要大吃一惊，这正是不久前才被唾骂过‘佞臣’孙清绪。
“难为你还要应付这些傻子，”孙清绪自顾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听说你们一边找东峰麻烦，一边直接炸掉东风销魂窟？东风吸金利器‘春雨楼’这几日就要搬迁，东峰都要气疯了。喏，你要东西。”
他把一张纸放在茶几上，慢吞吞喝了一口清水。
“傻一点不可爱吗？”
萨曼将咖啡罐丢进垃圾桶，松开紧紧束着他领带，又解开了扣子，斯文温和笑容就慢慢消失了。
暗色镜子映出他脸，镜子里男人肆意又残酷，眼睛里不沾半点和温情相关词汇。
“傻一点，才活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