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脸与反打脸2
只见纪灵正双手扒着门把手，努力伸着脑袋，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势站在她房门口。
火红的披风上沾了少许晶莹，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樱桃小嘴点缀着撄粉，显得十分的俏皮可爱，可现在圆嘟嘟的小脸上却写满了委屈和弱小无助。
纪宛招招手，将纪灵迎进门，而后让婢女重新拿来一碗姜茶。
纪灵托着小碗，踌躇了许久才小声道“对不起。”
说完又是出溜一声。
伺候左右的芍药忍不住扑哧一声，递上一块手帕。
纪宛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将那清水鼻涕滴进她那宝贵的玉碗中，瞅准时机抬手端起碗灌进了纪灵口中，递回给了芍药。
芍药接了碗，识趣的退出房间，留给姐妹两个聊悄悄话的空间。
纪宛将人拉上床，分了一半被子给她，而后抬手抚上其额，确认不烫才安下心来。
“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不必和我道歉。不过”
纪灵虽然看上去机灵可爱没心机，但却也不笨，早在自己房中的时候便发觉了事情的异常。
“姐姐你不必说，我都明白了，都是因为那个郝莲，才让我和姐姐闹不愉快的。”
纪宛挑眉，没想到这个小妹脑子还算机灵，竟然看的出来。
纪灵以为她不信，提醒道“四皇子的事情我都是从她口中得知的，正经也没见过那位皇子几面，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又是如何得知那么多事情的呢，除了她也恋慕四皇子，那就是有意而为之，现下看来，这个郝莲真的好有心机，将我和姐姐都骗了进去，想让我们成为别人的笑话，太可恨了！”
纪宛饶有兴趣地看向她，这妹妹脑子似乎还挺灵光“嗯，确实值得怀疑。”
纪灵骄傲的扬起脑袋“还好我们及时发现她的阴谋，不然我就要和这么美丽温柔的姐姐两相生厌了。”
纪宛赞许的点点头，而后扭头看向吃瓜的二百五“这臭不要脸的水平和你也算是有得一拼呢。”
二百五“”
他不是，他没有，呗瞎说。
两小姐妹悄悄话没说多久，便有人来报郝莲来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纪灵一拍木床，当即便要站起身来“这女人来得正好！我非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纪宛却将人拉住，朝外面道“准备一下，我们去祖母那里问安。”
回头小声道“别忘了之前我们说好的。”
纪灵这才算是稍平息了些怒火，脸色却还是有些不愉快。
正值春节前夕，昨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将整个御史府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一片银装素裹。
中午天气虽然好了些，但天空中还时不时飘着些许细小的雪花，府里的仆人一大早便将院落的通道扫了出来，方便主子们通行。
再过不久便要过年，一片银色的世界中增添了不少花红柳绿的色彩。
稍年轻些的家丁一手抓着□□，一手捧着满手的灯笼纸带向着大树的高处爬去。
下面围着看热闹的丫鬟小斯，不时的指指点点，轰然笑出声，惹得树上的小青年红透了脸。
通向厨房的路上时不时跑过怀里抱着满满食材的家丁，人手似乎还有些紧缺，就连大厨也亲自上手。
两位身姿略显臃肿的大汉一人拖着一只正不断嚎叫的肥猪后蹄，艰难的向厨房移去。
那肥猪听到不断从厨房传来的“咚咚”声，不认命的翻动仅剩的两只前爪，却丝毫没有用，哀嚎声越发惨烈。
一片祥和，热闹非凡。
府邸很大，加上路面很滑，两人来到祖母院子时，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
原身的底子倒也不错，穿着厚厚的狐裘，竟然没有一丝微喘。
走到祖母门前时，门外的丫鬟向她行了礼。
纪宛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是宛宛，小灵两个丫头吗，外头冷，快些进来吧。”
丫鬟掀了帘子，请纪宛进去。
进来房中后，由着丫鬟将她身上的狐裘取下，这才上前微微伏身“孙女见过祖母，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纪灵也有样学样的行礼，奈何鼻子冻了一路，重新遇到暖空气，又开始作祟，两道水痕欢畅且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
心知肚明的纪夫人和纪大人赶忙撇过脸去，防止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等二人行完礼，便被祖母唤去身边坐下。
这位祖母在前世可是继原身母亲，最疼爱她的人，只可惜因为原主的关系，连带着害了整个府里上上下下，连年迈的老妇人也未能幸免。
待二人坐定，纪宛才似乎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郝莲母女，在二人尴尬的目光中不失优雅的起身，微微伏身，算作行礼。
纪灵手里拽着纪宛递给她的帕子，擦去再次留下来的鼻涕，冷哼一声，扭向一边。
纪宛姐妹进门时的神态祖母是看在眼里的。
之前的事情她自然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一些，原本还在发愁怎么缓解两个小姐妹的不愉快，这下倒好，不仅没闹脾气，似乎比以前还亲近了许多。
而且她刚刚也清楚的听到了，这丫头终于肯开口叫人了。
是个好兆头，今年还真是喜事多多。
郝莲自然也察觉出了隐隐的异样，尤其是纪宛对这家人的态度，比以往要亲和不少。
她可是亲眼见过纪宛当场发脾气扔东西的画面。
下午来人传话明明说了纪宛纪灵两人大打出手双双掉河的事，怎么两个时辰过去而已，竟然和好如初了。
纪宛余光瞥了眼满眼疑惑的母女二人，随手执起一旁碟子里的橘子，漫不经心的剥开。
“看来今天是有什么喜事了，我在院外都听到父亲的笑声了。”
可不是，纪大人脸上的兴奋似乎爬过了头顶，嘴角都快要咧到脚后跟上去了。
祖母也笑了起来，接过纪宛递来的橘子，心情好了，连橘子也是甜的。
“对啊，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吧，今天你们父亲叫来了府医，一把脉，发现你们阿娘怀孕了！”
原本是件开心的喜事，可祖母却发现身边两个丫头脸色一沉，齐齐向着她们亲爹瞪去。
所以，这就是说好的来给她们看病却迟迟不见踪影的府医的真正去向。
有个坑女儿的亲爹，着实是件很令人苦恼的事情。
纪大人被两道幽深的视线盯得发麻，讪笑道“哈哈，呃，为父这不是担心你们娘么，她当时痛的可厉害了。”
纪宛不发表意见，将剩下的橘子一分为三，给了纪灵和纪夫人，在纪大人直愣愣地目光中把最后一瓣塞进了自己口中。
这边有说有聊的，角落里落单的郝夫人不甘寂寞，也想插上一嘴。
“是啊，今年真是喜事临门呢，姐姐这一胎真是为新的一年开了个好头，来年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原本喜形于色的祖母脸色一变，口中若有似无的轻哼了一声。
她的儿媳端庄大方、温文尔雅，可惜却有个庸俗不堪的庶妹，都已经嫁为人妇了，竟然还想着带女儿一起攀附权贵，简直不知羞耻。
“再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也要注意规矩体统，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见到主人，连行礼问安的规矩都忘了吗？”
此话何等的威严，与之前对纪宛说话时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郝夫人在听到老夫人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涨红，慌忙起身，刚准备要行礼，又被打断。
祖母摆摆手，一副不愿不提的样子“罢了罢了，原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要别再在外边丢脸就行。”
两句话就将原本还气势昂昂，前来看戏的郝莲母女打回了原形。
郝夫人现在是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尴尬的涨红了脸。
纪宛不由得对这位祖母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经历了一代的后院霸主，简直令她敬佩。
几个丫鬟捧着几个不大盒子进了屋子，才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不过这尴尬，只是另外二人的尴尬。
老夫人瞪了一眼低头乖乖坐回凳子上的郝夫人，抚上身边两个孩子的手。
“这也快要过年了，我特意命人给你们两个小丫头准备了几匹布料，今天刚做好送来府上，快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挑上几匹。”
纪宛手也不闲着，在老夫人说话的空挡又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清理好后这才将果肉递给老夫人。
依旧没有纪大人的。
连续两轮都被轮空的纪大人耐不住性子的伸手向着茶几伸来，当即便被纪灵拍走了爪子。
“既然是祖母选的料子，孙女自然是都喜欢的。”
反倒是纪灵来了兴趣，拉着纪宛便往这边走。
“姐姐往常总是穿素色衣裙，这要过年了，当然要选些亮一点颜色的。”
说着，指着一匹鲜红色布料，兴奋道“要不就这匹吧，等到时候我们一起出门，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姐妹。”
二百五发出长长地感叹“这就是姐妹装的由来？”
不由分说已经被按着试色的纪宛“”
被大家无视的郝氏母女沉默的坐在一边，眼睛却不住的盯着这边。
纪夫人有些看不下去，好歹这也是自家姐妹，脸面还是要给的，便道“这么多布料她们两姐妹也选不完，郝姑娘不如也去挑几匹？”
郝夫人等的就是这一时机，也不顾刚刚的尴尬，牵起郝莲的手便要上前，被差点儿破功的郝莲拦了下来。
自家母亲是个什么样子嘴脸郝莲再清楚不过，从前世便是一副贪得无厌的性子。
这次来拜访，除了看戏，无非就是想从这里带回去些好东西，在那些个妾面前装装面子罢了。
当过皇后的郝莲见过的世面也不小，自然不会和她母亲一样坐只井底之蛙，她要的，可不仅这些。
强行将母亲按住，郝莲带着歉意的笑道“多谢姨母的厚爱，还是不扰了两位表妹的兴致了。”
自己妹妹是个什么人纪夫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倒是不知她是怎样□□出这般识大体、懂分寸，脑子分外聪慧的女儿的。
连老夫人也多看了郝莲几眼。
然而这份欣赏在郝莲接下来的话中，直接被冲散的无影无踪。
“不过这两日京城中简直好不热闹，各处张灯结彩的，虽然不比皇宫，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如若除夕那夜出宫时间早，我可以带两位表妹一起逛逛，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郝莲此番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件事了。
既然女主安排好了坑想要她跳进去，那她也不能白费了人家一番苦心不是，她们姐妹二人可是还有惊喜大礼包要送给她。
“既然如此，那不如郝小姐当日便一同与我们一起进宫，也好做个伴。”
郝莲不费吹灰之力便达成目的，当即喜形于色“也好，对于街道我也很熟，两位妹妹不用担心，而且这几日皇室还在京中各大街口都设了粥棚，那日凌晨时分四皇子还会亲自驾临，为穷人们施粥。”
“听人说，那四皇子文武双全，而且长相极佳，引得不少世家女子前去围观呢，我也有幸远远见过一面，就像天人一般，很是俊美呢！”
说话间，目光中满是崇拜。
在纪宛来之前，原身便已经从其口中得知了四皇子的许多事迹。
虽然有不少都是胡乱瞎编的，但对于原身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心中自然有了些许悸动。
看来今天，郝莲不仅是来看戏的，还是挑拨来了。
如若这番话只是单独和她们姐妹说，倒也没什么，只当作小女子家的闲来谈话，可此时在场的，可不止她们三人。
四皇子这样的做法确实赢得了不少官员以及百姓的赞许，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御史大人。
心思并没有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御史大人欣慰的点点头，在众多皇子中，四皇子确实称得上贤能二字。
纪夫人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如果她还不清楚这母女来此何意，她就真的白在这内院之中混迹这么多年了。
在此之前，她的两个女儿可就是因为这件事吵到湖里去的。
纪宛听了郝莲的话后，露出一脸天真的笑容，答道“是吗，四皇子真的如郝小姐所言这般？”
纪灵扔掉手中的布料皱眉看过去。
二百五见识过这笑容背后的可怕，默默的在心中为郝莲祈祷。
郝莲一见这姐妹二人的状态，以为鱼儿上钩了，欣喜的直点头，脸上的崇拜感略显浮夸。
“当真，那四皇子虽是皇室，却性格淡雅，待人接物也是十分的温和。”
纪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任由着郝莲将那四皇子夸上了天。
只等着降下一道雷电，将她劈得外焦里嫩。
老夫人见纪宛的脸上渐显红润，就知道这郝莲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她不知道这四皇子到底有多贤能卓著，但既然郝莲开口了，那这四皇子，就定不能出现在她未来孙夫婿的名单之上。
刚准备让郝莲闭嘴，却见孙女淡然一笑，拿起纪灵刚刚扔进盒子里的枣红色布料，细细察看。
似不经意道“原来四皇子这般优异，竟能赢得郝小姐的芳心。”
郝莲正想着怎么再接再厉，让纪宛对四皇子倾心，不想一道雷劈在了自己身上，当即便愣住了。
老夫人也是诧异的看向纪宛，眸中多了些许不明的意味。
她的孙女，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竟然一句话就挡住了敌人的来势汹汹。
良久，又兀自点点头，看来孙女长大了，她这个老太婆也可以安心一些了。
纪夫人也是一脸惊异的看着纪宛，再看向另一个女儿。
纪灵随即明白了纪宛的意思，赶忙迎合道“原来表姐是对四皇子有钦慕之意啊，怪不得前些日子总是能从你口中听到四皇子的事呢，看来表姐这么着急想进宫去，也是这个原因吧。”
郝莲实在想不通怎么她说尽了好话，怎么纪宛一句话就将她的目的直接调转了方向。
难道传来的消息是骗她的？
郝莲并不打算就这样完了，有些心急“表妹说什么呢，前两日纪宛妹妹不是还说对四皇子很是喜欢的吗，而且妹妹才貌双全，又美若天仙，与四皇子当真是极为般配呢！”
郝莲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纪家三位家长当即变了脸色。
不用纪宛出面，便有人为她出头。
老夫人气的猛的拍响茶几，怒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话！竟然将宛宛与那四皇子随意拉到一起，今日你这番话如若被传出去，你让她在世家面前如何立足！你是要害死宛宛吗！”
纪宛一抹脸，愣是让两滴眼泪落了下来，拿出手帕在脸上擦拭两下。
“郝小姐为何要平白无故毁我清誉，我与那四皇子从未见过一面，又不知其人心性如何，又怎么会谈得上喜欢呢，郝小姐这般说，到叫我百口莫辩了。”
这下郝莲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被算计进去了。
二百五缓缓摇头，看吧，这就是下场。
郝莲慌乱跪下“都是郝莲的错，郝莲一时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还请老夫人和妹妹莫要怪罪。”
纪宛当然不会明面上为难她，摇摇头，只说不会放在心上。
这事才算是揭了过去。
这一战，以纪宛的绝对胜利告终，临到最后郝莲母女都被遗忘在角落，直到晚饭时分，才被赶走。
郝莲十分不解，什么时候纪宛嘴皮子这么利落了，竟然连她都讨不着半处好。
难不成，之前她在藏拙，故意演戏给她看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更要好好筹谋筹谋，接下来的棋，要怎么走了。
女主的神色一丝不落的进入纪宛眼中，却只是淡淡一笑，移开目光，步履平稳的跨过门槛，回了府中。
井底之蛙，就算跳的再高，始终是蹦不出深井的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