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宣望钧

“晚舒，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深秋傍晚，彼时花晚舒正立于池边，借微弱火光观鱼。

桂香蟹肥，花好月圆，只有她心里诉不尽怅然。

见她没反应，白蕊儿皱起眉，“你这…今日是中秋，总归是不该缺席的。我知你心里在想…”

“我一会就去，帮我和司业说声。”花晚舒硬生生打断她的话。

白蕊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着头离开。

“喂晚舒！你怎么……”身后有人大步闯来，听声音是季元启。

然下一秒他就被白蕊儿拉走了，“嘘，让晚舒一个人静一静…”

“这都多少天了啊，宣师兄要是有那个心他早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夜色重归寂静。

花晚舒抬头望着右方假山，想起初见宣望钧时，那人负伤倒在地上，望向她的眉眼却那么温柔。

他们曾一起逛街，吃饭，读书……本以为这样的时光还能更长久一些。

然半月前，他突然一声不吭离开明雍，从此再无音讯。

花晚舒多方打听，得到的却都是摇头叹息。

就这样，她从一开始疯了般寻找，到现在淡然以对。

外人叹他们之间的感情淡如浮萍，说断说断。

只有与她熟悉的白蕊儿知道，她越不提起，心里伤得越深。

她眼波流转，略过屋檐、凉亭、石桥…但见处处是他的身影，又处处难寻。

最后定格在皎月。

晚风拂面，带来金桂飘香，远处传来渺茫的笑闹声。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掩面哭了起来。

忽然感觉自己脚边有个温软之物在磨蹭，她惊愕低头，这一眼心跳加速，她又惊又喜，“雪球？”

猛然抬头，却没见到那个人。

正要失落，忽闻凉亭柱后响起人声，“…晚舒。”

是宣望钧。

她抱起雪球就往廊里冲，也不管此处漆黑瞧不清那人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面前人低低笑了一声。

宣望钧从她怀里接过雪球，抚弄了一下放在地上任它去玩。

月光之下，两人仿佛披上一层银纱。

花晚舒的眼里还淌着泪，看起来亮晶晶的。

“宣师兄，你…还好吗？”即便心里满是疑问，她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安危。

“我很好，”那人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忽然一僵，又将手收回。

尽管声音极小，花晚舒还是听到他吸了口凉气，一下皱起眉，“你是不是受伤了？给我看看…你等等，我把灯拿来。”

不等她转身，视线已然明晰。他左手提着一盏灯。

依旧是平日里的穿束，玄金华袍加身，神情淡淡的，眼里似有笑意。

宣望钧一贯爱干净，此时衣领却染了些血污，花晚舒细细瞧着，发现他颈间也有血。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先开口道，“先前宣京出了些乱子，一时情急没来得及告知，实在抱歉。”

能见到他回来，花晚舒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只顾着问他，“你的伤口上药没有？让我看看。”

边说边探头左看右看。

宣望钧笑了一声，“当真要看？我伤在腹部。”

闻言，她浑身发热，脸红到脖子根，低着头支支吾吾，“什…什么，我不要看。”

而后又道，“伤得重吗？有没有好好上药？”

花晚舒虽没上过战场，却也知伤及腹部可能造成的后果，语气里带了些心疼，“…痛吗？”

宣望钧的笑容慢慢褪去，望着面前那个真诚的少女，语气里带了些认真，“不痛。”他放下手中灯盏，抬手揉揉她的头，“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即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着。

若不是顾及他身上有伤，花晚舒真想扑进他怀里。

要怪就怪月色！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赠与你的绸伞，可还喜欢？”宣望钧问。

他的语气温柔得仿佛与月色相溶，花晚舒心里甜丝丝的。

“当然喜欢！”她毫不犹豫道，“不过师兄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那柄伞的？”

那人轻咳一声，神态有些不自然，“南塘碧荷雅致，想着你或许会喜欢…”话音一转，“你能喜欢就好。”

她点点头，心想也是，自己是南塘人，会喜欢荷叶图案也能够理解。

“多谢师兄啦。”

“你若喜欢，下回再多买几柄给你。”

花晚舒觉得宣师兄人好得简直过分，偏偏外人总说他冷漠无情。

“对了，今夜中秋，司业在正殿设了宴，许多同砚都在呢，师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兴致勃勃道。

宣望钧当然知道那些人见到自己不会有多高兴，但见眼前少女笑得真诚，心里一暖，“好啊。”

少年怀里抱着猫，少女虚扶着他的手臂，两人踏着月色，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