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索命
陈恒远双手微微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中满是怀念。
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叶家正如日中天,叶氏发展的风生水起,但即使这样,叶叔叔也从来没有一分高人一等的姿态,逢年过节都会给他小礼物。
陈恒远永远也忘不了,那是一个中秋节,天上月亮正圆,但是他没有看见。
他躺在床上,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床单。
张蓉急的团团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但是他依旧还高烧不退,一连着吐了几次,直到虚脱才躺着睡过去。
她没办法,自己手中实在拿不出钱来送他去医院,只能守在床边看着他。
这一天的夜晚格外的长。
直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震动起来,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接了电话。
“喂,叶夫人啊,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中秋节,她也得了几天的假期,这个时候,叶夫人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对面传来女人温温柔柔的声音:“蓉姐,今天是中秋节,我做了点月饼,你有空来拿一下吧。”
闻言,张蓉心中微微酸涩,她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忽然哽咽了一声:“谢谢叶夫人,只是我这里走不开,怕是来不了了。”
敏锐地听出了她话里的情绪,叶夫人略有些着急,问:“蓉姐,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另一边,叶董事长放下手中的报纸,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正在打电话的妻子,问:“怎么了?”
妻子摇摇头,听着对面张蓉崩溃的声音:“恒远他生病了,连着发了两天的高烧,吃什么吐什么,我实在没办法了。”
电话开了扩音,叶董事长也听见了,他脸色微微一沉,正想说什么,话又突然顿住。
他们都知道张蓉家的状况,这个时候问她为什么不送孩子去学校,未免有些残酷。
叶董事长拿了外套站起来,对着电话道:“等我们一会,我们马上过来。”
夫妻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小跑着出了门。
送陈恒远去了医院,将所有费用缴清之后,叶夫人将月饼放在病房里,安慰了张蓉,直到半夜两人才回去。
陈恒远最后一次有意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叶董事长宽厚让人安心的背影,和叶夫人心疼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的病痛似乎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陈恒远的眼眶微微红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叹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可以好人不偿命,叶叔叔他们这么早就去世了,要是他们还在该多好……”
又轻叹了一声,他继续道:“现在叶氏企业如同大海飘萍一般摇摇欲坠,连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也被迫嫁进了宋家,他们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的话,会有多难过。”
身旁,张蓉面色古怪,有些心不在焉地拿着杯子喝水,突然被呛了一下,开始咳嗽个不停。
陈恒远连忙给她顺着气,看着她晦涩的神情,他心中一动。
毕竟自己也在职场混迹了多年,察言观色这方面不比别人差。
他垂了垂眸子,斟酌了几秒钟开口:“妈,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么多年来,叶氏夫妇的早逝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仔细想想,确实是疑点重重。
见张蓉保持沉默,陈恒远有些着急,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继续开口:“妈,要是你知道内情的话就快说出来吧,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顾虑什么!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况且叶叔叔和叶阿姨对我们这么好……”
“闭嘴!”
张蓉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很不好,脸色也略微有些阴沉:“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我也很惋惜,但是事实就摆在那里,谁都没办法改变。”
她微微一顿,脸色隐隐看出来几分怒气:“陈恒远,你要是还是我儿子的话,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叶家!”
说罢,她转身就走,回到房间后碰的一声把门甩上。
之后,一切重回寂静。
陈恒远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从小到大,母亲还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发呆一般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他看了一眼母亲禁闭的房门,良久后,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深夜。
陈恒远脑海里满是母亲到当年事情过激的反应,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见叶叔叔内敛的笑容。
他失眠了。
翻来覆去几次之后,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踩着拖鞋走出去,准备去客厅倒杯水。
刚出门,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喊叫声。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最后停在张蓉房门外。
“别过来……别过来……叶夫人……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做错了,可那时只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千万不要怪我!……”
“对不起……我不想死……董事长……”
张蓉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与此同时,陈恒远立马推门进来。
看见母亲惊恐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陈恒远心头一紧,轻轻拍着她的背:“妈,没事了,我在这,没事。”
张蓉泪流满面,她呆呆地坐着,似乎惊吓的连呼吸都不会了,只是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她才机械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恒远,喃喃开口。
“恒远,我做噩梦了……”
陈恒远轻声安抚着她,低声道:“妈,你不是告诉我,梦里都是假的嘛,不要当真,没什么好害怕的。”
出乎意料的是,张蓉反手突然抓住他的袖子,用力摇摇头,声音中是止不住的颤抖和恐惧:“儿子,不是假的,我梦到……梦到叶夫人来找我索命了……儿子,妈对不起他们啊。”
张蓉满脸是泪,直到陈恒远站起来打开灯,她才愣愣地蜷缩在被子里。
陈恒远抿了抿唇,低声道:“妈,当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