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绝地反击(2)
天门处。
众神正在激战,伏羲氏节节败退,龙族在雨君的指挥之下,即将占领朝会殿。
雨君深知敖子陵用意,到底不愿杀戮,便命众龙将击落的战俘用捆仙锁绑了,全部聚集于一处看守,却不料这一来竟给了天帝机会。
只听尖锐的嗡鸣划破长空,天宫地面突然变软,竟如流沙般塌落。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琴声也钻入众神的耳膜,化成一句警示——小心脚下,往上逃!
然而这警示还是迟了些,不过眨眼的功夫,俘虏便已卷入地底,地面上又伸出无数触手向众神伸去,就连句芒也被抓住了脚踝。
周围哭声、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近半数的天神转瞬间便被这座“天宫”吞噬,还有的正陷入流沙之中拼命挣扎……
“可恶!他在声东击西!”
敖颖忍不住怒骂一声,挥手带出一道灵威将地上的怪脸击碎。可地面波动起来,天帝的怪脸又在别处浮现,这次嘴角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
原来他刚与天宫融合,行动还十分迟缓,便露出一张脸来吸引注意,好趁机将主体转移到天门处,以吞噬更多东西强化力量。只是众人没有料到,天帝竟连同族都不肯放过。
敖颖早就跃跃欲试,可柳离轩和敖子陵按兵不动,他也不动。
他发现他们的目光都注视着下方,望着那早已倾斜歪倒,正于薄暮中缓缓下沉的天界宝库。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早已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只听柳离轩道:“鸾儿带走了一部分息壤,以天帝的贪婪,定会追去罗酆阴宫,倒能省我们一些时间。”
敖子陵点头:“可我们在神界耽搁了一个时辰,人间只怕已过去了两个月,不知敖霜和风岚还撑不撑得住。”
柳离轩沉声道:“月鹿在往这边赶,只怕不好。”
敖子陵:“那要加快了,敖霜他们撑不了太久。”
柳离轩:“我带颖先去罗酆阴宫。”
敖子陵:“嗯,那轩辕剑便交给我。”
敖颖本在静静的听着,此刻却突然叫了起来:“你疯了子陵哥!太危险了!”
他明白敖子陵的意思。
息壤乃三界至宝,天帝一旦将其完全吸收,与整座天宫融合,寻常宝器便再难伤他分毫。唯有轩辕神剑,可勉力与息壤那可怖的生之力抗衡。
可此时进入宝库,无异于主动进入天帝的腹腔。更何况那里是天帝最初吞噬息壤的地方,也是天帝力量最强的地方。
敖子陵却道:“轩辕剑只有神族血脉才能驱动,非我去不可。”
敖颖急道:“可是……”
“可是能把天帝逼到这样,说明我们这次开局还不错,对不对?”
柳离轩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敖颖的肩膀。
敖子陵也弯起眉眼:“他现在真面目揭露,你说伏羲神族还会站在他这边吗?”
“他想声东击西,便说明宝库现在防卫最弱,我们也正好打他的措手不及。”
“多少阴谋诡计都被咱们识破了,如今不过是正面对敌,你还担心什么?”
敖颖左瞧瞧,右看看。
他本就乐观,听柳离轩和敖子陵都这么说,胸中顿生一股豪情壮志:“不错!这比三百年前好太多了!要论正面对敌,龙族何时输过!”
敖子陵笑道:“更何况我们这次还有许多盟友。”
柳离轩点头:“龙族和伏羲氏已经组织联手反击了,凤族也刚好赶,你们听。”
一声嘹亮的哨音划破长空,天边顿时回应以凤鸣清唳。敖颖循声望去,看到数不清的金羽凤凰迎着太阳展翅飞来,正呼啸着盘旋于天门之上。
敖颖喜得一拍手:“哈!天帝这次可真是失道者寡助了!”
“不错,哈哈哈哈。”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他们好像已许久不曾这样开怀的笑过了。
可他们也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硬仗,甚至可能是场生离死别的恶仗,绝不似方才谈笑的那般轻松乐观,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笑罢之后,敖子陵已率先从云头纵下,一脚踹开了宝库大门:“等会儿酆都再见。”
“子陵!”
柳离轩在天空上喊了一声,敖子陵便回首朝他望去。
“多加小心。”
敖子陵扬起眉毛:“你们也是。”
——
祝融一挥长|枪,燃起一片三昧真火,烧尽周围扑向他的触手。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仍然有些恍惚——天帝化成的巨怪正在吞噬同族,流沙汇成的触手宛若肉林,拖着众神拼命往地底拽去,而拯救他们的却是龙族和凤族。
只见雨君垂下无数雨丝,拉住下陷的神官;风君扬起玄天扇,带出数道龙挂再将神官拔出流沙;敖雪也凝出层层坚冰盖住地面与建筑,防止触手再度冲出偷袭。
空中群凤发出尖锐的清唳,一个振翅便于天际消失,紧接着地面变红、变烫,溶出一个个火洞。凤凰们浴火而出,各自背上已多出几道身影。
紧接着句芒从空中落下,摔在祝融身边的云朵上。祝融连忙扶起他,问道:“怎么样?”
句芒摇了摇头,眼眶却已发红,他抓住祝融的手,问道:“你告诉我,这东西不是帝君。”
祝融默然,这时蓐收赶来,句芒又问一遍,蓐收却也沉默不语。
“所以……所以帝君真的抛弃我们了……”句芒苦笑一声,又喃喃道:“他所谓的神界究竟是什么?他一直防备的灭世之灾又是什么?是不是禺疆早就察觉了什么,所以才被关了起来?”
祝融和蓐收不答,他们也十分迷茫。或者说,他们心中知道答案,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他们明白,方才若不是雨君当机立断下令相助,伏羲神族只怕早已全军覆没了。可就算如此,天帝还是他们的主君,难道他们真的要对主君出手吗?
祝融突然长叹一声:“帝君可以对我们不仁,我们不能对他不忠。吾等身为伏羲神族,则当誓死效忠主君……等救出这些同僚之后,咱们再去陪主君便是。”
蓐收默然颔首,攥紧了拳头:“那我去救禺疆。”
“不,让我去。”句芒拉住他:“是我对不起禺疆,我想弥补。”
“好,我帮你。”
蓐收轻叹,“嗖”的朝天牢射出一箭,于肉林中开辟道路,句芒便追着那箭影而去。
随后祝融操纵着烈火,蓐收落下箭雨,只要是还能活动的神官,都互相配合,将不断再生的触手扫荡一空。龙族与伏羲氏终于再也不分敌我,纷纷合力互救!
可随着天帝吞噬的东西越多,力量也越来越强。渐渐地,雨丝拉不动了,龙挂拔不出流沙了,坚冰破碎,连祝融的三昧真火也不烧尽那不断再生的肉块了。有的天神已然发了疯,才被救上来便又大叫着跳回流沙,竟把自己当成养料喂给天帝。
这时一只火凤飞回,半跪在凤侯面前急道:“报告族长!现在被困的神族多数已和天宫连为一体,我们救不出来了。”
接着又有凤族队长奔来,急奏:“族长,我们这边也是!而且队里半数将士都被困在地底了!”
凤昔梧柳眉一皱:“什么?!”
原来“天宫”很快就摸清了凤族的路数,竟做出许多假的天神作为诱饵,专门诱捕前来相救的凤族战士陷入其中。
凤昔梧问雨君道:“你们那边如何?”
雨君摇了摇头,龙族的情况更糟,营救已陷入僵局。
祝融与蓐收相视一望,纵落云头对雨君与凤侯深深一拜:“承蒙龙凤二族出手相救,但伏羲神族气数已尽,两位也已仁至义尽了,还请撤退吧。”这一决定对他们来说,何尝不难?
雨君没有多说,只轻叹一声,扬起纸伞:“众龙听令,全部集合,清点人数。”
凤侯也以手做哨,发出一声嘹亮的哨音。
截至此时,百兽首领安然无恙,凤族折损五十九名将士,龙族折损千名将士,伏羲氏折损最多,原来号称有二十万神众,如今竟只剩下不足五万了……
“爹?爹!你在哪?”
这时,敖雪的呼声突然响起,她发现霁君不见了,便急得大叫起来,拼命搜寻,竟丝毫没有注意脚下的坚冰已裂出无数碎纹。
“姐姐小心——”
只听一声疾呼传来,敖颖的身形已至,赶在冰面坍塌之前先撞开敖雪,自己却被流沙卷着拽入地底。所幸柳离轩也同时赶来,大喝一声:“鸣春回来!”又从流沙中召回了敖颖。
可就在这时,一张绵延数米的大嘴突然从冰面另一侧裂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敖雪整个鲸吞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柳离轩眉头紧蹙。他急挥琴弦欲救,不料那巨口表面竟形成一层硬壳,连鸣春的灵威也不能将其击破。
眼看裂口即将合死,柳离轩的眸子中却突然亮起一丝光芒,只见一道赤影倏地闪过,竟是昔城紧追着敖雪跳了进去!
“怎么这么乱来?!”
敖雨脸色大变,急得狠狠跺脚,正欲组织人手亲自营救,却被凤侯伸出的折扇拦住:“你看!”
只见蓐收祝融已相继从云头纵下,叫一声:“交给我们吧。”也在裂口合起之前钻了进去。
“你们……”
敖雨语声顿住,他已明白了他们的决心,于是神色一凛,对着那消失的身影拱手拜道:“拜托了。”
此时此刻,呼救声打斗声已全然消散。这偌大的仙都,只剩下碎石掉落的声音,房梁倒塌的声音,以及“嘎吱嘎吱”流沙吞噬宫阙的声音……
众神矗立于云端,在那漫天旖旎的霞光之中,默然注视昔日宏伟壮丽的神界仙都慢慢坍塌,陷入流沙之中,无不暗自嗟叹。
神界又已经历了一次日出日落,也是最后一次。
“天宫”再无天神可吃,便慢慢沉寂下来,在周身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准备进入休眠,神界与人间的时间差也就此消失。可一旦等“天宫”与息壤完全同化,恐怕更加难以对付,那些被“天宫”吞没的天神,又有多少机会能够活着出来?
敖颖渐渐攥紧了拳头。
他何尝不想亲自去救姐姐,可是他也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于是他将目光收回,笑了笑:“他们都会平安出来的……”
“会的。”
柳离轩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而且我们要做的事也是正在帮他们。”
敖颖眸子更亮,用力点了点头:“嗯!”
雨君和凤侯也迎了过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柳离轩,因为他们的眼神已在替他们说话。
龙族、凤族、伏羲神族,无数双眼睛都在望着柳离轩。这是多么的奇妙,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不敬天神的罪人,此时此刻却已变成了他们的希望,他们的信念。
但柳离轩从不在意,正如他行事从不为世俗的评判和眼光,只为自己胸中坚守的道义。无论别人敬他也好,畏他也罢,他还是他,骄傲的他,孤勇的他。
“我们需要轩辕剑。”
柳离轩也没有废话,“子陵已进入宝库了,还请诸位兵分几路对天宫进行破坏,分散天帝的注意力。”
雨君凤侯同时颔首:“好。”
他们明白,只有尽量减缓天帝与息壤的同化速度,才能帮敖子陵创造条件,也才能为敖雪等人多争一线生机。
只是伏羲神族依旧默然,一个个垂下眼眸,似在犹豫。忠诚已刻在了他们骨子里,就算天帝已变成了一个怪物,他们依旧不愿对主君出手。
柳离轩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还需要一部分人手随我们同去酆都。”
雨君大吃一惊:“难道人间……”
柳离轩沉重的点了点头:“还是听月鹿的消息吧。”
他话音刚落,天边便有一声凤凰清唳划破长空,叫道:“族长,雨君,柳公子!”
伏羲神族吃了一惊,暗暗叫道:“月鹿果然还活着。”他们之中曾有不少参加过对瑶姬的围剿,自然也识得月鹿。如今蒙受龙族凤族的大恩,都羞愧的垂下了头去。
月鹿化作人身落下,急道:“罗酆阴宫的裂缝越来越大,鬼界执念之海已有倒灌之势,莲城的结界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霜君带来的支援也远远不够,人间危矣,三界危矣!我们还需更多帮助!”
众神闻言失色,想不到那伏羲大神那一卦“灭世之灾”最终还是应验了,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究竟应该说是祸不单行,还是苍天本已注定?
“那我们便随柳公子同去。”
只见伏羲氏中已走出一位少年天神,对月鹿与柳离轩一拜,恭敬道:“吾等身为天神,守护人间本就是职责所在。况且帝君曾为此劫谋划多年,我等更是义不容辞。”
“对!高辛氏说的对,我们听他的!”
人声渐大,其余众神也纷纷附和。那少年天神抬起头来,目光柔和却带着坚毅。
柳离轩突然笑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