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嘈杂的音乐从缝隙里挤出，闪烁转圈的霓虹灯光晃得眼灯难受。
佐菲站在吵闹声响的门外，看了眼一旁醒目的招牌，
怪兽酒馆。
听说是曾靠着特色酒品在光之国营地边缘蜗居避战的小产业，但在重建百年后的现在，似乎已经变成遍布星系的庞然大物了。
踩着边缘行星的荒凉土地，佐菲叹了口气，忍耐周围的宇宙人好奇的目光。
他当然明白奥特一族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怪异——哪怕面前是离光之国最近的一家分店——更别说他还穿着奥特警备队的装备。
明明已经给前辈发了奥特签名了。
虽然对里面的售卖品敬谢不敏，但佐菲来这边抓奥的次数已经不少，熟练地在门上敲了重三下轻三下，他顺利地打开了门。
更为吵闹的噪音随着门铃的脆响扑面而来，灯红酒绿，鱼龙混杂的顾客把自己融汇在了只有霓虹灯光的隐蔽黑暗里。
佐菲无视内里的宇宙人看到奥特警备队时一瞬的寂静和很快的松一口气，一秒锁定了趴在吧台上似乎睡着了的奥。
没有披着荣誉披风，对方只是扯了块宇宙雇佣兵常用的破布随意遮盖了躯体，边缘还露出头壳的边边角角。
他几步走过去，吧台的酒保还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当然，也理所当然地向他要了酒钱。
夸张的数字立刻让佐菲刚兑换的宇宙货币少了大半，但他倒是早就习惯。
佐菲看着靠在臂弯里不出声的奥，用指节敲敲桌面，“前辈，你又没看到我的签名吗？”
考核结束后，作为beta，虽然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但还是按规矩进入了支援部队，在短暂的适应期后，他被分配来负责阿尔法的支援工作。
但对方并没有按照传统和其他奥组成小队，而是独奥行动，以至于作为支援队员的他也不得不承担和正常作战队员一样甚至更多的工作。
这也是特殊，他明白，前辈凭此让他成了最不像支援奥的存在。
虽然在回到部门时会被奇怪地同情——哪怕他解释自己很乐意——但佐菲愿意去珍惜对方带给他的这段经历，并且认真对待每一次的任务。
如果前辈别每次任务结束都跑来喝酒就更好了。
另一边，似乎还在迷蒙中的阿尔法从臂弯里抬起脸，看着这些年来愈发严肃正经的来奥，她无奈扶额，“真糟糕，被宇宙警备队的大人抓到了。”
她的说辞活像是惨遭缉拿的可怜雇佣兵，以至于周围又出现压低的讨论声，只有看过太多次的酒保扶额。
佐菲压低声音，一脸无奈：“前辈。”
“你要把我抓走吗？”阿尔法语气含糊，像是喝醉似的。
哪怕佐菲知道对方的酒量有多好，还是偶尔会被蒙骗。
他叹了口气，选择配合演出，前辈在喝酒被抓时总是会说些出奥意料的话来戏弄他，明明在任务途中和光之国时很少这样，可能是为了发泄被打断兴致的不满吧。
不过他觉得这总比公然爆出光之国的荣誉战士是个酒馆常客、甚至把每个月的薪资花在上面都不够要好。
“请配合宇宙警备队的调查。”他抓住对方的手腕，雷厉风行地铐上钳制设备，然后向周围出示已经用过多次的官方造假缉拿令。
披着破布的雇佣兵被严肃的警备战士踉跄地拉走，惹得酒馆里的新客一阵惊恐，可被逮捕的犯人却没有害怕的自觉，边踉跄还还边小声抱怨，“可是我的酒才喝到一半，好浪费。”
佐菲：“”
手里是冰冷的手铐链条，他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耻，“请配合调查，别想乘机逃走。
阿尔法闪闪眼灯，还是不配合地摇晃手铐，直到佐菲紧张地收紧链条，做出真得害怕她逃跑的样子，她才慢慢放下抵抗，同时对着身后小幅度摇了摇头并出声投降，“既然被大人抓到了，那也没办法。”
她身后吧台的另一角，披着同款破布的身影收到了屈服的信号，悄然退回了阴影。
出了酒馆，又升空远离了边缘行星，佐菲很快卸下了束缚的手铐，任劳任怨地收起阿尔法随手捡的破布，他把计时器中存放的荣誉斗篷拿出给阿尔法套上，并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给扣好了繁复的搭扣。
全程一动不动的阿尔法：“”
七百年，从拒绝到习惯。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她问道，语气已然恢复常态。
佐菲抿了抿嘴角，总是在这样的转变中卡壳一瞬，但回复的语气温和，“科技局在几个特定坐标检测到了浓郁的黑暗气息，希望前辈过去侦查。”
浓郁的黑暗气息？
阿尔法闪了闪眼灯。
自从安培拉败退后，光之国附近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几年前想要提前复活的古阿军团是一次例外，但也被维持着真之力的凯恩直接摁了回去，连让她增援的要求都不需要，看来是对手是弱得可怜。
但这次又是哪方势力？
如果是那个可恶的黑暗皇帝卷土重来，那她这次一定要亲手将他消灭。
“出发吧。”被久违的恨意催动，阿尔法看着显然已经规划好路线的支援奥，冷声说道。
黑暗气息产生的原因有很多，怪兽聚集、生灵的恶念化形或邪物出世都涵盖在可能性里。
只要和恶沾边，黑暗气息就会如附骨之蛆沾上土地或生灵。
一击斩杀了面前已然暴走甚至开始屠戮原住民的怪兽，阿尔法甩了甩手，把指套上腐蚀性的血液甩开。
她看向一边，佐菲显然还在苦战。
第一处地点黑暗气息的源头明显是怪兽肆虐，一只作为统领的大蛇怪兽带着三只小弟兴风作浪。阿尔法快速处理了统领，把剩下的交给佐菲练手。
靠在一旁的岩壁上，她时不时出声指挥着苦战的银奥，但频率很少，毕竟对方已经逐渐明白了自己的优势在于战略。
“m87——”
作为最后一击的高热光线发出，瞬间把陷入恶念的怪兽炸成齑粉，佐菲呼出口气，脚步不稳地回到阿尔法旁边，他配合地伸出手臂，同时露出身上被腐蚀到的伤口。
遮掩伤势不是个好习惯，但他在刚开始任务时却总是这么做，以至于在某次任务途中被迫陷入强制休眠，让阿尔法挡下了贯穿腹部的一击才成功逃生。
虽然最后阿尔法只留下了一道不凑近看完全发觉不了的细小疤痕，但还是让佐菲愧疚了很久，也彻底不敢再遮掩情况了。
治愈完后，佐菲用奥特签名向科技局反馈情况，同时开始处理善后工。
魔格大蛇的血液含有腐蚀性，且具有吸收星球能量产卵的特性，并不是单单斩杀就算处理好的。
这算是支援奥的本行，他很快就完成血液销毁和能量体勘测，重新回到靠在小坡上无所事事到对着星星自言自语的阿尔法身边。
阿尔法：“”
她倒是想帮忙，但完全涉及知识盲区了。
佐菲又整了整阿尔法的披风，并且把她手套上的余污细致擦去，才笑了笑问道，“前辈知道刚刚是什么怪兽吗？”
阿尔法迟疑道：“大蛇怪兽？”
看到银奥在得到回复笑得明显，阿尔法略烦躁地撇开脸，她就知道自己的支援奥会用这个来发问，试图让她到奥特学院去“体验体验校园生活”。
阿尔法对此永远持否定态度，她只是个战士，不需要准备那么多用不上的情报，而且她的支援奥本奥就是个行走的百科全书不是吗？
“前辈，”佐菲叹了口气。
他和养父养母一直为这件事感到头疼，前辈缺少常规的知识尚且不论，毕竟有他在。
但独来独往的行为模式下对方严重缺乏了对常识的了解，并且得不到足够的社交，跑到宇宙喝酒鬼混的时间甚至比呆在光之国的时间还多。
更头疼的事，就算是警备队大队长和银十字军队长共同出面，也没有把生活规律糟糕的荣誉战士拉到奥特学院去读上哪怕一个字，而是节节败退在了对方明显假装的委屈表情上，他也如此。
佐菲试图转换思路，“如果前辈实在不愿意去奥特学院，也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知道阿尔法并不是做不到，对方对待任务情报和资料时可是能做到过目不忘，看过的招式也几乎能看一遍就原样复刻。
而在营地时期，养母也为阿尔法做过最初的启蒙，显然并不存在个奥的问题。
前辈只是不愿意，佐菲想，并且得出了一个自己也难说有多相信的理由：
对方会不会只是单纯讨厌学校的氛围，讨厌进入一个陌生的且不能掌握主动权的环境，所以才对养母的启蒙全盘接受，却始终抗拒他们如今的提议？
不能保证可信度，但他却有了新的思路
他的弟弟曼——在他之后养父母继续收留的孩子——和他在那场战争中有着相似的遭遇。
对方也以优异的成绩从奥特学院毕业，目前正以远超他的学术精神在奥特大学深造，研究的课题正是怪兽学。
佐菲和对方商议过，希望曼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教授阿尔法。
而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他也打算在休息室和对方再探讨一些细节，以合理地将过程包装成“简单地交流”。
但阿尔法瞥了一眼，立刻警觉了佐菲的意图。
毕竟也是几百年的支援磨合了，哪怕她不知道对方的新方法是什么，还是开口打断了对方未出口的提议，“先完成这次的任务。”
她语气冷淡，但迅速升空的动作多少带了点逃避，以至于佐菲也只能止声，无奈地笑了笑后跟上。
接下来的几处坐标大同小异，全是怪兽肆虐的问题，对于战力足够甚至溢出的二奥来说算是简单，给佐菲作为训练素材也相当合适。
但这样的情况反而让阿尔法觉得奇怪：按理说，在等离子火花塔照射的范围里不该出现这么多失控暴走的怪兽才对。
直到到达最后一个离光之国最远的标点行星，才出现了意外情况。
“战士来这里怪物消失”小巧的原住民不太会说宇宙语，磕磕绊绊地说道。
佐菲负责交流的部分，在原地认真且缓慢地用宇宙语获取信息，而阿尔法则迅速勘探了四周，只发现了算不上严重的战斗痕迹和残留的黑暗粒子。
她背对佐菲，试着直接触碰黑暗粒子，意外与它的强度竟然和安培拉残留的黑暗不相上下这个星球原本的怪兽竟然这么强大吗？
她转身和获取了基本情况的佐菲汇合，快速地交流了信息。
一个战士来到这里，怪兽就消失了？结合战斗痕迹，作为奥特警备队的他们很显然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名奥特战士比他们更早地来到过这里，然后消灭了当地的怪兽离去。
而为什么科技局仍然显示点位，是因为本土怪兽的黑暗气息过于浓烈，哪怕是死去后残留的黑暗粒子，也拥有相当大的波动。
这似乎是合理的解释，而磕绊说着宇宙语的原住民也表达了对星球肆虐者消失的喜悦。
但看着佐菲认同结论后发出签名回报情况，阿尔法却感觉有些微妙。
为什么光之国附近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暴走的怪兽？她或许该思考这个问题。
明显异常的情况，不符合她多年的巡逻情况，暗藏着危机的种子。
但无名的奥特战士路过，击败了强大的怪兽。
她在期望着一个固定的答案。
结束任务，佐菲自然不会让阿尔法继续回怪兽酒馆去，他搬出“养母的小饼干”这一万能的招式，成功地把荣誉战士拉回了光之国。
“我去汇报任务，前辈就先到我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可以吗？小饼干在抽屉里。”
佐菲拉着显然对汇报程序感到无趣的阿尔法贴心问道，收获了一个略带开心的点头。
虽然让支援奥去报告算得上出格，但说实话，他已经多多少少习惯了这件事。
在前辈身边，他出格得太多了，也逐渐不再去过度在意部分奥的惊讶神色和说着“不合规矩”的不赞同。
从一开始强装下的羞赧到如今彻底的游刃有余，佐菲知道这都是应该习惯的，毕竟他的目标本就注定打破常规。
穿过一道道翠绿的大门和禁制，他最终来到伟岸的身影面前，对方并没有保持着一贯真之力的大角形态，而是一手捂着腰部，低着眼灯咬牙上着药。
“队长。”佐菲走过去接过药盒，曾经照顾阿尔法的经历让他此刻的动作熟练很多，他担忧地问，“您的伤还没好吗？”
曾经和安培拉作战留下的伤口——玛丽亲口表示无法痊愈的伤口——凯恩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对别奥遮掩住的。
但对抗试图复苏的古阿还是费了他太多的力。
曾经靠着整个光之国力量汇集才打败的敌人，哪怕这次是不完全体，在三人组缺失一位的情况下战况还是艰难。
敌人可不会看不出对手试图保护的部位，以至于造成了二次创伤。
当时狰狞撕裂的口子到如今勉强恢复了大半，但黑暗还是扎根其中带来“无法愈合”的特性，疼痛让他难以再整日维持真之力的状态。
“不会好的。”凯恩叹了口气，对着这些年来认真负责到让一众战友开始对bate改观的养子说了实话，“玛丽给的药只是在缓解疼痛而已。”
佐菲对这样的结果沉默，只能勉强应了声，继续小心翼翼地涂药，希望这样能让养父少些痛苦。
凯恩却主动开口：“这次的任务怎么样，你和阿尔法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一切顺利，队长。”佐菲回应，又在短暂的组织言语后开始叙述任务的经历。
他先说了在酒馆找到阿尔法的过程，然后提出他在退治怪兽过程中产生的困惑，最后缓了缓，隐晦地表示科技局对于黑暗气息的感应似乎并不够准确。
凯恩在温和的反馈下软化了被疼痛麻木的神情，他笑了笑，开始缓慢地解答养子的疑问，并不是一味地给予答案，而是提供思路和建议。
而对于科技局的问题，他对养子给出了直接前往反馈的任务。
凯恩：“你在那里有朋友，对吧？”
他看着养子点头，欣慰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完美的养父，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完美的队长。
但他一直都试着去做。
另一边，阿尔法穿过划分作战部和支援部的绿色围栏，打算到佐菲的休息室去吃个饼干后慢慢等佐菲回来。
她有些困了，想要靠着对方睡一会。
但走到中途她就碰到队友c，对方熟稔地凑过来，递过显示着队友b讯息的光板。
为什么里诺的讯息总是发到对方手里，阿尔法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但每次看到里诺熟悉的傻白甜传话，她又懒得深究。
不过过了几百年，他的行星勘测倒是越来越偏僻了，也没有回来的意思，一副在外面乐不思蜀的样子。
阿尔法看完讯息，随意地回复后就递还了回去，但队友c把光板一塞，又从空间装置里拿出新款的摄像仪器。
队友c：“我花了好久才从科技局搞到这东西，比街上的玩意好用多了，不过——你给我的预算都用完了，你这个月还有点数挥霍吗？”
阿尔法接过仪器，以无声胜有声。
队友c一脸笑意，“所以这个月也靠队长家的小子过活了，对吧？”
多年的相处让他的胆子大了不少，但显然还不够格，看到阿尔法嘴角跌了点他立刻就话锋一转，
“我来教你怎么用这东西，还蛮复杂的——”
阿尔法：“”
她也没想到点数会花得这么快，虽然不后悔把曾经的巨款给了里诺，但每次挥霍的时候她的确想不起来自己缺着钱。
看着开始滔滔不绝但废话占比极高的队友c，她发挥曾经面对里诺的一心二用，一遍提炼重点一遍沉默地研究起了手上的新款仪器。
简单。
花了一些时间听队友c的废话，又彻底研究完了新买的摄影设备，阿尔法边盘算着把它放到训练场的哪个收藏架上、第一张照片什么时候有空拍，边困悠悠地继续前往佐菲的休息室。
支援部的位置较为偏僻，分配给成员的休息室空间也比作战部队的要狭窄一些。
但阿尔法想着自己那个一次没去估计早就落满了灰的休息室，还是心安理得地打算共享佐菲整理好的洁净空间。
推开门，她看到熟悉的红纹银奥坐在特质的大沙发上，规矩的坐姿有点像是刚见面时学生气的样子。
阿尔法打了个哈欠，没在意太多，也没注意到对方看到她惊讶的神情，她带着点困意说道，“已经汇报回来了吗？这次好快。”
她懒得带上门——反正对方的奥特念力不错——只是几步上前，一边眯着眼灯又打了个哈切一边自然地坐上了对方的腿，搂住腰肢，她把头埋进了对方的胸膛。
虽然脖颈很温暖，但偶尔，她也会为了追求好枕头埋胸充个电的。
不过好像比平时更软了
阿尔法朦朦胧胧地想，然后一秒进入了熟睡。
静寂的休息室中没有多余的声响，仅存的两个呼吸也放轻了，只有被抱住的温热躯体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地放松了本能的僵硬。
不知道该不该回抱的手在空中试探地伸出，最终还是落在了怀中奥的脊背上，轻轻地拍着摇篮曲的节奏。
曼，全称为奥特曼的奥就这样保持了姿态很久，直到敞开的门投射进熟悉的影子。
他抬起眼灯，看到的是神色莫名的银奥，他如今的兄长。
“佐菲。”他无声地比了比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