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三喜还是管家带回来的人。
人一带回来，三喜就已经是不爱说话的样子。当时朱砚生还觉得有趣，那么小年纪却要装老成。
管家说路过时看人可怜，就那么小小一个。那家人又本就都是远近闻名的不讲理的主，咄咄逼人，一口咬死说是三喜偷的东西。他观望一会儿，也没见着人拿铁证出来，想来都是误会，就把人带回来了。
再加上三喜干活细心又能吃苦，就长久地留下，朱砚生便更加不在意这事。
“但如今又……”
朱砚生略一停顿，知道苏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怎样，还要留她吗？”朱砚生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夫人的后腰，“你来决定。”
苏木还沉浸在三喜的故事里，他仿佛看见一个瘦小女童跪在街上，被人围着当街辱骂，心里正不太舒服。听到这话睁大眼，小小惊讶一下：“我来决定？”
“嗯。”
在意料之中的，苏木果断地选择把人留下。朱砚生讲这事本意是为了让他谨慎一些，毕竟是之前就出过这类事的，但苏木觉得不在意，反倒是心里更觉着三喜可怜。
“老爷，这几日就先让她继续住在柴房里吧。”
他怕朱砚生还是不放心，自然不肯麻烦他半点。但又想给三喜添被子添吃的，于是准备吃的用的都用他的东西，从他那儿扣一半出来。就相当于让老爷只把三喜当个透明人看待，忘了这茬。
朱砚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喋喋不休地嘴，忍不住伸手拨弄一下唇瓣。苏木话说到一半被强行打断，有些不满地看着朱砚生。
“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苏木愣住，心无可避免地慌了一瞬。
但很快他做好表情，看了朱砚生一眼，委屈道：“我对老爷自然上心。不过，有夫人对您上心不就够了？也不差我一个，老爷真贪心。”
朱砚生捏捏他的鼻子：“呵，酸味儿真重。”
“才没有……”
朱砚生笑了会儿，又问他：“那我答应放过三喜了，你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什么？
什么什么？
苏木呆了一会儿，想起来朱砚生是跟他讨要好处来了。
至于什么好处，还能有什么好处？
他迟疑一会儿，咬着唇，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叫朱砚生闭上眼睛。
朱砚生好奇地闭眼，他本意是想让苏木实践傍晚说的给他讲书那事，但眼下看来小夫人是误会了他，又想了别的点子。
他觉得好奇，又觉得有趣，便安静等着，打算看看小夫人有什么新花样。
身边的人在被子里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做什么，朱砚生想好奇去看，苏木察觉到似的，凶巴巴一句：“老爷别看！”
朱砚生妥协，摆手保证自己不睁眼。
又过了许久，他错愕地睁开眼，也不管人还叫着自己闭眼，一把将苏木从被子里扯出来：“你在干什么？！”
苏木本就羞耻至极，这下又被朱砚生吓到，眼眶里当即堆满了泪。
朱砚生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心烦意乱地给他抹泪：“别哭了。”
苏木着急完成夫人任务，因此什么事都会联想到那处去。他看着朱砚生那张脸，愈发觉得自己急于求成了。他像个放-荡的小倌，一门心思只知道勾-引男人。
于是这么一想，更加难过起来。
朱砚生问他：“为何这样执着于那事？是谁同你说了什么？”
苏木答非所问：“老爷是不是嫌弃我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木小声道：“我以为老爷会喜欢的，所以只是想要老爷开心……”
朱砚生放柔声音：“你不用强迫自己去做什么。怎么样我都会开心。”
他捏一捏苏木的后颈：“你这眼泪要是能变成珠子，倒也是能给朱家添点家业。”
苏木哭到一半，闻言瞪眼，又破涕而笑。
成功搪塞过去，朱砚生不再问，把人搂进怀里，苏木算是逃过一劫。他暗暗地松口气，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做太过了。
或许是为了让这话题赶紧过去，又或许是想让苏木赶紧转移转移注意把眼泪止住。朱砚生拿来那本书，递给他：“现在可以讲了。”
苏木半滴泪还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眨巴眨巴眼睛接过书，翻开来看了几眼。
然后突然道：“老爷你耍我。”
朱砚生莫名其妙：“我耍你什么了？”
苏木摊开那本书，随手点了一幅图指给他看。
那图画里的两人，轮廓画法全都和他们在湖心亭上，老爷给他画的那幅一样，虽然书上的线条较之更加青涩，却也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书就是老爷自己写的，还叫我读什么？”
朱砚生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苏木有些得意地抿唇，不过还是把眼角的泪抹了，打算就读这随手翻的一页。
看清楚图画，苏木立刻回忆起傍晚时所看的内容，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这本书是老爷何时写的啊？”
朱砚生想了想：“十多年前，和你一般大。”
“真好，”苏木还是忍不住笑，“那时候的老爷……”
还挺坏的。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怕老爷揍他。
总之所有的故事都超脱常理，结局是意料不到的发展，而且透过文字都能看出当时的朱砚生幼稚又恶劣，配上一边生动形象的图画，苏木读的眉飞色舞。反倒是让这书的主人不好意思了。
毕竟本就是年少无知写的东西，回头一听，虽然有趣，却羞耻得紧。
“好了，不读了，明早嗓子都要哑。”朱砚生找着机会夺过他手里的书，转头熄了蜡烛，就要抱着他睡。
苏木在黑暗里瞪了会儿眼睛，小声凑到他耳边，照着记忆背了两段，朱砚生气不过，压着人狠狠欺负一通，苏木都要被挠得快笑岔气了，他才终于作罢。
清晨醒来，苏木哈欠连天地伺候着老爷穿衣。过会儿朱砚生要跟着佟思善归宁，还准许他回家看看。苏木本不打算起早，听到后半句连忙鲤鱼打挺起来，伺候朱砚生伺候得比谁都勤快。
在门口高高兴兴地送马车走了，苏木带了一堆东西，坐上属于他的另一辆小马车，往家里的方向赶。
家中还是和以往前几年过年时一样，苏木赶到时一家人正坐在院子里闲聊，望着调皮的小妹胡闹。
看见他来，激动坏了，把人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才终于放下心来让他坐下。想说的话像是倒了麻袋一样停也停不下来，等到说累了，已是傍晚。
见天都黑了，苏木恋恋不舍：“我要回去了。”
“大哥不要走！呜呜呜大哥——”
一直紧紧粘在苏木身边的小妹苏娅突然哭起来，怎么哄也停不下来，哭得叫一个撕心裂肺。
苏木无奈，只好叫车夫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接他。也请他和朱砚生好好解释解释，相信老爷应该会同意。
于是他就在家里歇了一晚，第二日趁小妹没醒，在苏林的掩护下出了门，赶紧上马车。
苏林中气十足地保证：“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爹娘和小妹的！”
挥手的人逐渐变成个小点，苏木红了眼眶，撇着嘴，有些失落地坐回去。
这个年他过得真是不太开心。
马车行驶到中途，苏木想到什么，探头问车夫：“昨夜老爷回了吗？”
车夫回道：“回了，只是看上去……”
“看上去什么？”
车夫减缓了速度，回头看了他一眼，叹声气道：“只是老爷昨日是阴着脸回府的，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了。”
苏木慌了：“那同他说我不回府，老爷他……”
“二夫人这倒不必担心，老爷听了后没说什么，”车夫道，“只让二夫人玩得开心些，叫我明日记得早些来接你。”
马车给他送到门口，苏木进府，小心翼翼地往朱砚生的院子走。因为还早，路上看不见多少下人，偶尔遇见几个拿着扫帚扫地的，一见他过来，就行礼招呼一声。
快到院门时，门口守了几个人，苏木惊讶，因为平日里院门从来没有人看守，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还是要进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准备绕过他们。
“二夫人留步。”门口那人伸出只手挡在他身前，“老爷现下在处理一些事，二夫人稍等再进去。”
苏木疑惑：“什么事呀？”
门口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不方便说。见状，苏木便也不再问了，安安静静地走到一边，等着老爷处理完事情再进去。
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苏木都已无聊到蹲着去拔几根面前的草打结玩儿，突然门口那几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开了门往里走。
他连忙起身想过去看，却因为蹲得太久，腿麻得厉害，只能一瘸一拐地挪动。
“老爷！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老爷放过奴婢吧！”
苏木被吓了一跳，扒着门边往里看。
阿素跪倒在地上挣扎，被几个男人架着要拖出去。朱砚生站在廊里，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冷冷地看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