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淇奥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她只是毫无动作地站在那里，片刻后，才将这个通讯接通。
“你的袭爵礼完成了。”
面对这个“叛逆”的女儿，苑先生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一上来便直奔了主题。
淇奥轻轻“嗯”了一声。
“你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吧？！”
闻言，淇奥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是母亲的功劳。如果不是她那么忠勇，就不会被加封北冕伯爵，我自然也无所继承。”
苑先生：“……”
苑先生：“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淇奥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您说的是哪个。”
如果没有父亲为她提供那个药剂，她又怎么会有袭爵的机会呢？
闻言，苑先生才满意地笑了一声。
“既然你知道你现在得到的，都是因为谁，就别再和我胡闹了。”
“马上从帝国军务退学，如果你不愿意去北冕星座，我也允许你留在首都……”
“不。”
没等苑先生说完，淇奥便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她否定得过于干脆短促，让父亲一时无法回神。
“你说什么？！”
“淇奥！难道你还没有闹够吗？！你以为自己和其他alpha一样？！你疯了！”
“你告诉我，一个真正的omega最需要做好的是什么？！”
淇奥知道父亲心中的答案。
孕育下一代。
相夫教子。
甚至连去读大学的必要都没有。
更何况去读军务学校。
在母亲没有离世之前，这也确实是父亲的生活的全部。
他现在的事业，只是他的“迫不得已”，他或许认为这是不幸的。
“我们都应该为了自己的理想，正向积极地努力。无关性别。”
苑先生：“？”
苑先生：“你在说什么屁话！”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关性别’的事？”
淇奥：“性别确实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生，但从来不能真正决定谁。”
“人的精神意志，永远大于生理限制。”
光脑的另一边传来清晰的磨牙声。
苑先生已经气急败坏到不知如何反驳。
“是谁……是谁教给你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淇奥没有回答他，只是道：“再见。”
“等您冷静一些，我会去看望您的。”
苑先生：“你！！”
通讯挂断的声音将他的话切断。
淇奥盯着自己的光脑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去，继续向云梯外走去。
俞如琢一直云梯外面等着。
在一片混乱不可控制的思绪中，他竟然还有心思去想……会是长姐先来，还是淇奥小姐先回来。
他盯着面前的控制板，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俞如琢的心疼先是猛地加快，恐惧卷着一阵心悸将他袭卷。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他有些费力地把手握紧，尽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下一秒，一个身着指挥军装的修长女子带着绝对不可忽视的气息，停在了星舰之前。
指挥长抬起手，曲起手指，敲了敲窗户。
闻声，俞如琢进入“状态”。
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喜悦。
与方才独自在星舰中的他，判若两人。
他把门打开，跳到云梯上，看起来非常热切，“长姐。”
“……”指挥长从上到下地瞥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又闯什么祸了？”
俞如琢：“没有闯祸！！”
俞如琢：“是有事情求你。”
现在整个军部都被指挥长“握在手里”。
光脑闪个不停，她垂眸看着屏幕，很忙，回答得漫不经心，“嗯。我知道。父皇为你寻觅的新联姻对象，我会帮你推掉。”
俞如琢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指挥长听到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晦暗不明，“你不是很喜欢和alpha‘打交道’么？怎么在联姻这事上推三阻四呢？”
闻言，他有些惊讶似的，“我哪里喜欢和alpha打交道？”
“那些alpha小姐那么可爱，就像又软又滑的鱼，我忍不住逗她们玩而已。”
纤龙，作为一种海蛇。
鱼类就是它们的主要食物。
这是一场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的现场直播。
俞如琢选择用这种方式应对。因为这是长姐想听到的答案。
闻言，指挥长果然把眼神收了回来，“你自己注意吧。父皇一定要给你找alpha伴侣，我不可能一直替你拦着。”
说完，她拿出一个烫金的眼镜盒，递了过去，“这是你要的东西。”
“这种眼镜只有军部能生产，你平时戴着，不会对基因表达值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作战的时候还是得摘下来，不然种族技能一定会大打折扣。”
“知道了。谢谢指挥长。”俞如琢眨了眨眼睛，“我需要付几年的零花钱？”
“……去你的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
每当面对长姐的时候，俞如琢都会觉得脑海中悬着一根紧绷的弦，一旦断掉，他就会皮开肉绽。
“嗯。长姐拜拜。我最近一定不去烦你了。”
方才的那一番对话，只有这句告别语是情真意切。
指挥长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背对着他，微微侧过头，问道：“之前我听到的那个为你辩解的女声，真的是来自一个alpha？”
俞如琢有些不解的样子，“当然了。我怎么可能连alpha的信息素都闻不出来？”
“她叫什么？”
“嗯……光脑上id写的是‘淇奥’。”
指挥长挑眉，“她是不是故意让你听到那些话的？”
“怎么可能？”俞如琢笑了一声，“我走到洗手间外，完全是巧合。她不可能提前知道。”
“而且……我这么亲切，她又那么漂亮，想和我交朋友，哪里需要费那些歪心思呢？”
说着说着又开始不着调了。
指挥长小幅度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转身走了。
嗯……看来“正常”的alpha也不是绝种了。
如果父皇坚持要俞如琢结婚的话，至少也要是像这个‘淇奥’三观端正的人才行。
淇奥走到云梯边缘的时候，发现俞如琢正倚着星舰门，低着头摆弄着什么。
她一愣。
然后慢慢向他走去。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后背倚着门的俞如琢把头抬了起来。
淇奥发现，他竟然戴上了一副细框的金边眼镜，原本扎起来的头发也披了下来，柔软地垂在肩膀上。
俞如琢不管与谁对视，都会无差别送上一汪盈盈的笑意，那双漂亮的鎏金色瞳仁折射层次丰富的光，再穿过特制镜片，照进淇奥的眼睛里。
他之前的艺术气息敛住了一些，看起来很是斯文。
“你回来了。”
淇奥站在他面前，“嗯”了一声，随即有些迟疑地道：“殿下……”
“哦。我不是一直在等你。”
不等她说完，俞如琢便听出了她的问题，“之前我在等我长姐，她和我聊了不短的时间。我想着你应该快回来了，就没有走。”
说完，他微微勾唇，细碎的笑意从他弯起来的眼睛中溢出来。
淇奥眨了眨眼睛，刚想要开口回应，却被再次闪烁起来的光脑打断了。
她被惊得颤抖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发现是李不言的通讯。
她抬头，对上了俞如琢的眼睛。
他微微挑眉，“嗯？我需要回避么？”
淇奥摇了摇头，然后将通讯接起。
“喂。”
“淇奥！我已经成功移民到首都星了。现在正在中心城市。你在哪，有时间我找你，咱们庆祝一下吧。”
“好。我也在中心城市，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李不言很快发来了一个定位。
那种过于温暖香甜的气息突然靠近，像是将她瞬间拉进一片迷蒙的花海。
是俞如琢俯身扫了一眼她的光脑。
他柔软干净的长发轻轻蹭过淇奥的脸颊。
这绝对是一个不太合适的距离。
淇奥想，假如她真的是alpha的话。
“嗯……这里不算远。”俞如琢很快起身，从容地对上淇奥的眼睛，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可以送你过去么？”
还不等淇奥回答，他便又淡淡补了一句，“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做。云殿里住着的人，都很忙，除了我。”
淇奥：“……嗯，那殿下要不要一起去和我们庆祝？”
……
云殿距离李不言在的地方，确实非常近。
近到淇奥根本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主动邀请了俞如琢，便到达了目的地。
李不言站在一个地标性建筑前面，以至于淇奥一眼便看到了他。
“好久不见。”
李不言与淇奥握手，十分认真地道：“你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好了很多。”
这是一句有点奇怪的问候。
淇奥却习以为常，毕竟她们在光脑上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已经习惯了李不言的说话方式，“谢谢。”
说话间，李不言把目光投向了淇奥身后那个男人。
他一愣。
却并不是因为认出了俞如琢的身份。
一阵近乎歇斯底里的精神波动向李不言袭来。
帝国没有卖精神屏蔽仪的地方，李不言被迫接受了眼前这人疯狂而迷茫思绪。
李不言：“……”
已经很久没见过精神状况如此不健康的人了。
但很奇怪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分明是斯文有礼、和柔温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