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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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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兄弟表面情分, 瞬间被击溃。闹了一场又一场, 终于, 平息了。

这天,蔻珠怀抱着襁褓中孩子, 正在亲吻逗他。“笑一个,给娘亲快笑一个……”

李延玉看着母子俩其乐融融、安详恬静的画面, 他的嘴角不觉翘起来, 瞳色柔和。

早春正午的阳光穿进来, 泄满一室。不得不说, 此时的李延玉对蔻珠是相当有自信心的, 不, 应该说,是对自己有信心。

他自信满满认为, 只要有了孩子——昔日夫妻情分统统可以再回,破镜重圆。

瞧,她现在不是开始渐渐有冰雪融化回暖的迹象吗?女人只需要哄一哄,她心就回来了。

他撩衫坐在蔻珠旁边, “咱们给孩子取个名儿吧,你说,叫什么好呢?”

蔻珠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半晌,她才慢吞吞叹道:“就叫汝直吧!汝若全德,必忠必直;汝若全行,必方必正。终身如此,可谓君子——可千万不要像他爹爹,杀父弑兄这样的恶径都做得出来?”

房间里只挂有一笼小翠鸟在叽叽喳喳跳上跳下,安静极了。

李延玉轻眯起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蔻珠冷道:“民妇什么意思,王爷自琢不出来?”便又侧抱着孩子转过身不再理他。

李延玉深吁了一口气,倒也不想跟她计较,甚至耐心地解释,一边手抚摸着儿子的脸,沉吟道:“你这话,可千万把它烂在肚子里,以后不准再说!要是想你、想咱们儿子活命,非得烂在肚子里不可。”

蔻珠抬头目光复杂看着他。不可思议:“真的是你?你居然杀自己爹,你是畜生呐——”

李延玉立马手捂着她嘴,恨恨地小声道:“叫你别说了!实不相瞒,当时本王也是没有办法。也是情势所迫,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父皇查了我好多罪证出来,桩桩件件,都能让我致命,我死不打紧,可你们娘母子也要跟着我遭殃——你知道本王为何迟迟不向父王请求与你复婚吗?就是怕万一我哪天出了事,你们母子或许还可以有个逃法。”

蔻珠冷笑,道:“王爷你把自己说得如此情深意重,那么,为了我们母子的安全,现在,就放我们娘俩走?离开这宅子,嗯?”

李延玉不说话了。“休想!”拂袖而去。

蔻珠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像被什么东西拖着始终不得挣脱。

她怀抱着自己孩儿,看着那张干净无辜的纯洁小脸,有一个想法冒出来:这男人已经彻底疯魔怔了,可不能让他手把手把自己儿子养大,要不然……

苏友柏眼见着蔻珠把孩子平安顺利生下来,便也脱离宅子,在京城找了一名医馆开始挂诊,关于他的种种,不再话下。

蔻珠时常回顾她与李延玉这段孽缘,小时候,她有错把他至残在先,而今,也不算欠他了。俩俩相清,好聚好散,本是好的。

却没想,在有了孩子之后,他竟死活拽着自己不松手,不惜软禁,如此卑劣手段,那点昔日夫妻情分也冲淡得一点渣都不剩了。

她有一次次想过逃,那时候,身怀六甲,可哪经得起折腾呢。更何况身子是那样赢弱不堪。常常把李延玉恨得牙根咬断,却始终没有破解之法。

不行!她近日越想,越深深陷入焦虑恐怖。

即使自己不怎样,但绝对不能让儿子跟着这样畜生过活……他杀死了他的兄弟手足!他连自己的父皇都敢弄死!

这畜生,他还是个人吗?

***

如今朝局,老皇帝薨逝驾崩,李延玉时常便不会回来,这忙忙碌碌,为着诸多事情,包括准备新皇登基一事,前前后后,就有一个多月。

蔻珠也差不多坐完了月子,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月子期间她倒是胃口大开,也不知是否想尽快调养好身体方便出逃的原因,她努力让自己能多吃就多吃,气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二皇子最后到底没有把柄,指出他父亲老皇帝骤然病故的端倪,也不知闹了好几场,朝廷所向披靡,都纷纷往李延玉这位皇四子殿下倒。

大太监梁玉甚至见风使舵,“二殿下,圣尊有传位诏旨在此,不信您可以亲自过目看看。”

二皇子李延淳抖着手把圣旨看了,往地一甩:“伪造!绝对是伪造!”

手指着李延玉骂:“这么些年,只有本王才知道你是什么鬼德行!父皇一定是被你毒死的?要么,就是被你掐死的!”

又是好一通暴乱,最后直到,登基前头两天晚上,李延玉主动出击,命手下果决快速,想办法以谋逆抗旨不尊罪名、将李延淳拿下,关押监禁起来,又以准皇帝陛下名义,调令五城兵马,对皇城内外严加守卫。

……

这日,刚吃过午膳,蔻珠怀抱着孩子,正在想如何出逃脱离那畜生的事。

也不知是否被人早看出什么心思,她抱着孩子走一步,便有人也跟着走一步。

之前,她怀了孕说是害怕摔跤跌倒、非得如此万般小心就罢了,可现在,越发是被跟得猖狂紧了。

同时,在远处遥遥监视她的,还有那个叫柳萃娘的“小妾”——蔻珠每看那女人一次,就恨不得扇她一次。

正愁眉不安思索着,不一会儿,只听怀中小宝贝一阵阵饥饿嚎啕的哭声。

“乳娘,乳娘!”

她唤道,“快给孩子喂奶!他肚子想必饿了。”

须臾,便有乳娘赶紧走过来。十分有经验把孩子用手一模,笑道:“哟,夫人,这可不是饿了,这是尿了。瞧这汗呐,也打湿了一背心,小世子不舒服着呢,所以哭。奴婢先抱进去,给他先舒舒服服洗个澡再说。”

蔻珠点头,便把孩子放心交给了乳娘。

***

后来,蔻珠常常会忍不住怀疑这天所发生一切事情。

她怀疑老天是刻意安排,在报复她那前夫李延玉。

这天,恰恰是他荣登大典的好日子。

“——喤!喤!”

皇城楼上,钟响阵阵,宣告一代新君的继位。

眼下这位新君,他性格如何怪戾狠毒众人不得而知,他给天下百姓带来的,即将是福是祸,众人更不得而知。

“啪!啪!”

森严大内皇宫,龙御前,又是静鞭数响。

新皇穿着龙服衮袍拖着长长袍摆,一步步沿着丹陛云梯庄严肃穆而上。

伞盖仪队,奏着《朝天子》,他垂着眼睫毛,目光沉静,也许,他的心里在穿上这一身龙袍刹那,没有想过今后要如何当好一位皇帝,如何驾驭管理好他的臣民百姓。他的眼前,只有屈辱的历史,终于终于,被翻了过去。

...

长兴街宅院这边,蔻珠正低头做针线绣花,她准备给孩子再做一件小红肚兜。

她绣完了最后一瓣花,手揉着脖子,觉得有点酸疼。

素绢在一旁夸赞笑道:“呀,小姐,您的手是越来越巧了,瞧这朵牡丹花儿,绣得多精湛漂亮。”

蔻珠也就只笑笑。忽然,听闻有人在破喉尖叫,“呀!不好了!不好了!耳房走水了!来人呐,你们快来人呐!”

又有人喊:“呀!不好!小世子都还在里面睡午觉呢!怎么办?!”

蔻珠忙把手中的绣绷一丢,整张脸都白了。身子摇坠,差点不稳就晕过去。

火苗一瞬间像火舌到处舔舐房梁窜上屋顶,又眨眼间,浓烟滚滚。

素绢哭道:“小姐,您别进去,别进去呀!”

火势太大,没有一个人敢再进去了。蔻珠哆哆嗦嗦,一脚踢开跪在地上哭着拽着她劝不停的素绢,什么也不想,冲进去就去找自己的孩子。

好容易找到一看,还好,那孩子好端端仍躺在摇椅里,只是吓得哭个不停,随着火苗的乱窜,哭声也越来越微弱。

蔻珠在火房赶紧把孩子抱起来。素绢见阻拦不住,也急急忙忙奋不顾身冲进去了。时下情形,下人们只在外面不停泼水救火,然而好像泼上去的不是水而是油,风又助力,更加烧得旺盛,连门都堵住了。蔻珠被熏得身子不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快出去。”

她咳着呛着努力维持镇定吩咐素绢说:“你先把孩子抱好。我去给你们砸门。”

……

李延玉闻得消息赶回来时,整张脸已经彻底不敢看。

有人当即跪下苦苦哀求劝说:“皇上,皇上,这大典才刚刚开始呢!您不能走!您千万不能走啊!”

李延玉一脚把跪在大殿苦苦求个不停的小太监踢开,并手把头上戴着的那顶十二旒冠冕一扯,当着诸多大臣们各种吃惊震撼表情,脚狠踩过那冕上的五色珠串也未有觉。他不知怎么快马加鞭从皇宫直往长兴街那处方向赶。想必他们李家的王朝天下,如此狼狈凄惨、滑稽的新君,还是位列史册头一个,让百姓们纷纷拥堵街道说三道四、同样震颤不已。

刚一进小院打门,李延玉整个双膝一下子软了,踉踉跄跄,入目到处是被大火烧焦的痕迹。

“王爷,王爷……”

紫瞳一边哭一边爬着跪着上前:“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今儿出门去买东西去了。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就已经……”

李延玉眼前一黑,天在头上旋转不已,地仿佛也在转。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虐狗哔开始饿了。

第五十章

蔻珠奄奄一息躺在某处通风透气穿堂过道。

苏友柏正大汗淋漓, 给他进行各种复苏抢救。她也是运气好没被大火烧死。

她被困在那火房中,想办法把素绢和孩子送出去后,自己却因一根燃火的木梁砸下来, 挡住去路。

她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在那儿,浓烟滚滚, 周身弥漫, 熏得她眼睁不开, 呛得呼吸都已停止了。

她躲在一个角落,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脱,大火把她全部四周包起来。下人们在外面喊的喊, 哭的哭, 叫的叫。

终于, 火被她们用水给扑熄灭了,蔻珠晕阙倒地, 却因呛入太多浓烟入肺,处于窒息半死昏迷状态。

苏友柏这天本来在一家医馆给人看病, 突想起有东西遗落这院子要回来拿, 恰好, 看见此情形, 赶紧扒开一堆人群。

“蔻珠, 蔻珠……我是你苏大哥, 你醒醒!快醒醒啊!”

苏友柏脸都白了,浑身剧抖, 给她心腹按压,不停用嘴做呼吸抢救。

蔻珠始终动也不动,死人一般,眼也不睁开一下。

——

紫瞳哭着爬着, 将新皇帝李延玉引至蔻珠被苏友柏急救现场。

李延玉整个脑袋嗡嗡嗡乱响。响得好一阵儿,“蔻珠,蔻珠……”

他赶紧一把将昏迷在地的妻子抱起来。“你不要吓我!我经不起你这样吓的!蔻珠!蔻珠!”

苏友柏一把给他推开,李延玉被推得踉跄在地,“滚开!”苏友柏眼神愤恨地。“蔻珠,蔻珠——”

一边继续进行心脏按压,“我是你大哥,你要睁开眼睛醒过来,你听见了吗?你孩子在哭!你那么坚强勇敢,生他的时候,即使痛得九死一生,你都挺过来了,你怀他也怀得那么辛苦,你舍得就这么丢下他走了吗?”

“蔻珠!蔻珠!”

苏友柏双眸血红,眼睛湿润。“我是个大夫,医得了病,可医不了命,我想尽办法让你活过来,但是大哥毕竟有限,要靠的,还是你的意志力呀!……

李延玉整张脸是木的。

苏友柏抢救动作起起伏伏,不停帮蔻珠按压,心脏复苏,做口对口呼吸,掐人中,喊妻子名字……眼前一幕幕在李延玉脑中不真实得像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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