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神君 第11节
玉珠玉珠瞧着木彦行下巴处那一圈青胡渣,明显较往日憔悴许多的面色,示意云朵把醒酒茶端上桌,“相公在书房温习课业,我也不便多去扰他,我也整好有事来账房一趟,听说先生也过来了,就叫人熬了些醒酒的茶汤,酒醒之后总是不大好受的,先生喝上一些去去乏罢。”
木彦行有些无力地笑笑,低下头去喝醒酒茶汤,遮去了眼中的黯然。
喝了几口以后,木彦行问玉珠:“姑娘说有事来账房,可有何问题?”
闻言,玉珠敛起了微笑,“既然先生也在这儿,有些事还得麻烦先生去办我才放心,我记得咱们家好似有好几个铺子的管事都是我金家族亲的人,每年的红利也是进了他们的口袋,从我还未管家之前,父亲也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麻烦先生让账房整理一下这几家店铺,把这几年来几家的账册收上来把账清清楚楚地查一遍,再找几个信得过的自己人过去接管这几家铺子。”
木彦行默了一瞬,明白玉珠这是要终于要开始动手清理金氏的那些吸血虫子了,“姑娘可是决定好了?老爷那里……”
玉珠一想起方才丁流子夫妇闹的那一出,眸色微凉,“白眼狼永远都是白眼狼,无论你对他好与不好,永远记仇不记恩的,父亲那里我会处理,先生尽管放开了手去做便是,不必有任何顾忌,外有对家还不够,总不能内里一直叫这些所谓的亲族困住了手脚,我们家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种金家族中内部事务木彦行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他之点点头,“姑娘放心,这事我会办妥的,你也不用太过劳心。”木彦行看着面前梳起了妇人髻的人儿,眼中艰涩难懂,“姑娘新婚就让姑爷陪着放松歇几日,生意上的事不用担心。”
玉珠却是没能察觉到木彦行有些异样的情绪,听他提起宋叙,脑海中立时就浮现出了自家夫君坐在桂树下品茶时那惊为天人的绝彩风姿,面上便有些羞赧的薄粉,“他先前道过想下场试试今年的乡试秋闱,落下了许多学业总想多补补,便是新婚,他大抵也是放松不下的,现下又钻入书房苦读去了,我还寻思着过些天拜帖给他寻个德高望重的先生,他一向刻苦好学,求知若渴,我便也不忍在这种时候去分他的心。”
……
然而此时此刻清风苑男主人书房里,那个玉珠口中“刻苦好学、求知若渴”的人正拿笔沾了墨,无聊到了极致,在号称“千金难求”的澄心宣上画王八。
他画技倒真是不错,随手那么寥寥几笔,一只威风凛凛的玄武龟便跃然纸上。
不止这只玄武龟,书桌边的地上东一张西一张扔着他画过的纸,蛊雕、穷奇、九婴、夔牛、饕餮……灵吾山上那一山的凶兽若是见此定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主人在家时动不动便要挨揍,没成想等到主人离开了无涯归海,原来心里还是念着它们的……
苍羲给玄武龟点了双绿豆眼,画作完成,但依旧还是无聊至极。
于是他再次沾了沾笔陷入沉思,梼杌的原身最丑也最为难画,那接下来就画梼杌罢……
云生站在门外,透过屏风的缝隙能隐约看到里面那个匍匐在书案上挥动笔杆奋笔疾书的身影,心中感慨,他家姑爷可很是刻苦勤奋啊!他相信姑爷定能中个举人老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不更,一星期休息一天,有点卡文,我得好好捋一捋细纲
第17章 (二合一)
苍羲一人独自坐在书房里,简直无聊至极。
他已经画完了一叠纸的凶兽神兽,已经无事可做,于是他兴致缺缺拿起案桌上叠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这书是此前玉珠特意搜罗来给宋叙的一本名家孤本,宋叙如得瑰宝珍而视之,特地重新抄录了一册,做的注释也之写在抄录册上,原册他连翻看都是小心翼翼的。
苍羲随手翻看了几页,发现就是一个本朝的名家学士著写的一册前朝史论,可在他不过是一个自觉学问高深的家伙对着人间前朝的一些史政发表些唧唧歪歪的酸腐之言罢了,实在无聊至极,这也能被奉为圭臬?有甚好瞧的。
对于一位诞生于创世洪荒时期的上古神祇而言,苍羲历过神魔战,平过三界,奠六族八荒之法,到如今,四十余万年的沧海桑田皆在他眼间,人间的一段百来年的前朝史记在他眼中不过是渺渺一粟,再是如何旁征博引的话语对他来说都不值得一提。
尤其是当他看到著书人以犀利的言辞批判前朝末君亡国之因其一在于无传承之嗣,一意孤行宁可以女为储也不远则宗室男嗣,乱了国祚,致使各路藩王诸侯不服导致割据,继而亡国。
苍羲不屑,他记得紫薇星君那处对于凡间帝王男女之相并未死板定论,一朝气数将尽,乃是各方因果,又岂是一女子能左右的,不过是凡人狭隘的自我框定罢了,三界之中就数力量最为弱小的凡界人族条条框框束缚最多,如其他部族,皆是以能力传承为尊,不论男女公母,能着为上,三界各族之中,承位的女君也不在少数。
于是他提笔在此言论处毫不客气地画了个叉,囫囵翻遍全书,但凡他觉着不顺眼之处都画了叉,就这样,曾经宋叙连翻页都要小心翼翼的名家孤本就被他划得面目全非。
打完整本的叉之后,苍羲依旧无事可做,看着被他扔了满地的凶兽画像,他也懒得收拾,但又不能叫旁人看了去,于是他想了想,把门外的云生支开,然后伸出手指简单画结,召唤了之前阴差阳错之下被他点化成形本要替做宋叙历劫的那朵灵芝。
灵芝在他手掌浮现后自动化形落地,它虽才得化形成精,但早有灵识,在山里时也从别的精怪那里听过有关苍羲神君的传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能有这番造化。神尊大人没说要它走它自然是不会离开也不敢离开。
“尊上有何吩咐?”灵芝精恭敬地向苍羲行礼,刚化形还未定男女之身,声音也是雌雄莫辨。
苍羲倒是很庆幸昨日并没有着急把这株没了用处的灵芝精给丢掉,他自己不能随意动用灵力术法,但可没说不能指挥旁人动法,而今这株灵芝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苍羲自己懒得动,坐在书案后指挥灵芝干活,“这些,全都捡起来,整理好处理掉,莫叫人发现了。”
这点小事灵芝立刻麻利地给做好了,立在旁边殷勤道:“尊上还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小妖去做,小妖一定竭尽全力。”这种千载难逢的际遇别的小妖做梦都是得不来的,它一定要好好把握!
苍羲闻言,略一沉思,倒还真有。
“可会根据残余气味进行追踪?”苍羲问。
灵芝忙不迭点头,“回尊上,小妖虽法力低微,但只要是凡人或者对方修为在小妖之下便是可以,小妖会追踪术。”
苍羲点点头,“本君教你几个法诀,你需牢记,过后你隐匿了踪迹去一趟偏厅,那里有一男一女两人的气息,现下两人已被赶出府外,你且追踪去寻到他们。”
灵芝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誓死效忠神尊大人,将神尊大人所嘱之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待苍羲教授完法诀,屋外的云生也差不多快回来了,于是灵芝化作一缕暗光悄无声息地朝金家偏厅的方向飞去。
苍羲看着灵芝精消失的方向,嗤了一声,那个无知的凡女,无甚用处的心慈手软。
世人性情千百种,神祇祂最不喜的便是贪婪奸猾之人。
方才那一对男女,便是他手骨珠压制不用天人之目只用肉眼也能瞧得分明,绝不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此次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他们,将来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那无知的凡女性子蠢笨怕事也就罢了,眼神也不大好,方才那无赖男子看她的眼神满满的恶意,她竟毫无所察,也难怪被司命安排了这么个倒霉的命格。
***
玉珠出门去处理了一些生意上比较急的事,回到金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早已过了夕食的时间,她是在外用的晚膳,回了清风苑后得知她相公也已经用过了晚饭,清风苑的下人告诉她,姑爷今日一下午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勤学苦读一步也没踏出书房。
玉珠便也没去打扰。
可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还没见夫君回房歇觉,玉珠便派人去探了一下情况。
结果云彩来回话说,姑爷说要挑灯夜读,今晚就歇在书房不回来睡了……
玉珠望着那犹亮着灯火的书房,陷入了沉思。
相公今年要参加乡试又落了这么些年的课业,心里着急想要苦读补习她也是理解,他们还没成婚前宋叙住在府上,她也一直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宋郎君每晚都要苦读至深夜,有时甚至是通宵熬夜。
但现在不一样了,总不能从新婚后的第一日起一直到今年乡试结束前两人都如此分房而睡吧?
最终玉珠独自一人拥衾入眠,临睡前她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此这般,他们的孩儿何时才能降生?况且日日熬夜身体也遭不住啊!过后她得找相公好好谈谈才是……
然而第二日起,玉珠却是没了那空闲去找她的夫君谈心聊夫妻感情。
木彦行动作极快效率极高,按了玉珠的话,他当天下午就将由金氏族人管事的那几家铺子拎了出来,从账房抽调了几个人去这几家铺子上收缴账册,并在之后的几日里派了自己的人一一接管了这几家铺子。
如此一来,金氏一族里的某些人彻底地坐不住了。
这几家铺子都是当初还是金炳天掌家的时候金氏族人来他面前哭穷说想讨份营生糊口,金炳天因此给安排的,慢慢地这些金氏族人便以东家亲戚的身份在这些铺子里狐假虎威上了,克扣油水,中饱私囊,伙计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久而久之,这些族人的胆子越发大了,到后来干脆就将这些铺子当成了囊中之物,直接吃起了铺子上的营收红利,金炳天想着他父亲在世是要他多照顾亲族的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到了玉珠当家后,她因着自己父亲和祖父的情分在,也没怎么去动这些人,只当用这几家店铺养活这这些金氏族人。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父亲一病倒,这些人便按捺不住了,之前布行失火,米仓鼠灾等事情,就是这些族人联合了金家生意场上的一些对家一起干的,可惜玉珠一声不响的招赘入府,叫这些人的愿望落了空。
谁知这些人还是不甘心,她才大婚第二日就就迫不及待地还找了丁流子夫妻恶心她,打得就是让她家宅鸡犬不宁的主意。
玉珠真的是已经忍到了极点不想再忍了,左右人家都不会记你的好,那就何必浪费这些银子,把店铺收回来她还能痛快些听个钱响。
这些人起先以为玉珠只是在吓唬他们,直到木彦行派去的人强行接管铺子以后才明白金家这是要来真的,这几日里一直都有人上门气势汹汹地上门,质问玉珠何要断掉他们的生路。
这几日玉珠尽忙着应付一波波族亲了。
但玉珠这次态度十分坚决,这些族人眼见玉珠真要阻断了他们一条最重要的财路,终于在这一日叫了金氏族长和族人们再一次上门来讨说法了。
两方已经到了撕破了脸皮的地步,玉珠好木彦行被一群族人围攻,那些人一副想要玉珠以死谢罪的架势。
“混账!死丫头片子以为成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叫你父亲出来,我看你们家这是要断绝六亲!”金氏族长指着玉珠的鼻子冲她叫嚣。
金炳天这次特意没有露面,他知道这些被养大了胃口的族亲必须得有一个深刻的教训,否则金家哪怕将来女儿女婿生了孩儿之后更将无安宁日,他不能出面,他一出面就免不了老一辈的情分。
玉珠面若冰霜,“父亲在我成婚那日被诸位如此灌酒,第二日就病了,下不来床,我是金家的少东家,我说的话便算作数,我金家的产业想收回便收回,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诸族老既如此不满,烦另请高就。”
“金玉珠,你莫要做得太绝,我帮你们金家做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得个奸商的名号我看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家做生意。”接腔骂人的是玉珠族里的隔了两代的一个堂兄,他在金家的一坐酒楼里做着一个采买的肥差。
玉珠冷笑着将一本账册甩到这位堂兄脚下,“堂兄有何功劳,你的功劳就是中饱私囊将能捞的银钱全捞尽自己的兜里?真是辛苦了!我家我谁做生意不来您操心,不过我若报官,堂兄你一个偷盗贪污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罢。”
“你——”那人气急,酒楼采买的肥差被断了就等于断了他家的财路,还说要送他去见官,这人一下便失去了理智,脑中之有一个想法,只要金炳天那老不死和眼前的臭/婊/子都死了,金家就能被他们全族瓜分了,那时整个酒楼就都是他的了!
这人操起手边的茶盏,气急败坏地朝玉珠面门用力砸去。
“姑娘!”木彦行被几个族人纠缠着谩骂,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茶盏朝玉珠袭去。
玉珠也不曾料到会有这般变故,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她根本不及反应,眼看着茶盏就要砸中她的眼睛,火光电石间屋外急速飞进来一只茶盘,“当”地一下将茶杯挡落在玉珠脚前。
而那只茶盘因被投掷力道极重,在击下茶杯后以在稍稍偏离了些原来方向继续朝前,堪堪擦过坐在厅堂正中最上首位的金氏族长金炳仁的头顶后撞在他身后的墙上,“啪”一声巨响之后,碎成四分五裂,有半只茶盘甚至已经被砸嵌进了墙中。
墙砖、沙灰并着被茶盘碎屑噼里啪啦地掉在金氏族长的头上。
金氏族长已经被吓傻了,呆愣愣地坐在那处,头顶、肩膀灰扑扑的一片,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脑浆迸溅了!
原本吵嚷嚷的花厅一下子就安静了。
玉珠下意识转头朝茶盘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花厅门槛外,她家相公正慢慢的放下了举起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因大幅动作而有些凌乱的衣襟衣袖。
“相公你怎来了?”玉珠脱口而出的惊呼。
苍羲挑了挑眉,干脆举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在一众金氏族人吃人的目光中淡然自若地走到玉珠跟前,伸出一只脚随意一踢,就将那只掉落在玉珠脚前的茶杯踢回到玉珠对面那金氏堂兄的跟前,顺便还抬眼凉凉地暼了这人一眼。
看得这金氏堂兄忽然感觉从脚底心悠悠升起了一股寒意,莫名地,他坐在原处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
苍羲就在玉珠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来,扬一扬下巴,回答玉珠,“我听说这边有热闹,便过来瞧瞧。”
他还真是来瞧热闹的。
苍羲这几日便一直避在书房里甚少出门,清净是清净但无聊也确实无聊,书房里尽是一些之乎者也的无趣书籍,他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几天里,他不是睡觉就是画画,把灵吾山上那满一山的凶兽伸手都画了个遍,包括他那两个已经五万多年没见过面的两个徒弟,甚至连现在跟在身边的那株灵芝精都有幸得了一副画像。
然而也确实太过无聊,当听云生说他家姑娘在前厅被一群族亲围住了兴师问罪的时候,便忍不住跑出来想瞧上一瞧。
来凡间的这些天,神尊大人最大的乐趣便是往有热闹扎堆的地儿瞧。
等到了前厅,花厅外头已经偷偷猫了不少正在往里张望的下人们,苍羲便站在这些人身后瞧着里头的情况,三言两语便听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正摇头叹息着,这女子对外委实窝囊了些,竟也能叫这样的一些货色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先前下死手掐他胳膊之时的悍妇气势哪去了?
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那被狠狠掷出正中玉珠面门而去的茶杯——
苍羲迅如闪电几乎是同时出手,一把夺过一旁一个小丫鬟手里的空茶盘狠狠掷了出去。
幸而如今他收敛一身法力,控制茶盘的武力也收了近七成,否则坐在最上头那个猪头肥男大抵是要被拍成肉泥的。
金炳仁惊魂未定,颤巍巍地低头抽了口旱烟,这才稍微缓过点儿神来,这才发觉适才差点让他脑袋搬家的罪魁祸首居然是金家这个刚进门的赘婿,气势瞬间就上来来,冲着苍羲就是一顿咆哮,“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我们金氏族内事务岂有你一个赘婿进来插手的份?还敢肆意行凶伤人!反了天了!”
苍羲施施然坐定,抬了抬眸用余光轻轻瞥了金炳仁一眼,就如同在看那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冲着门外的云生招手。
“去用我的茶具泡一壶龙井来,用我锦盒里的茶叶。”苍羲对云生轻声吩咐。
今年新摘的顶级雨前龙井,统共只采得五斤,四斤作为御贡送去了朝都,玉珠自己悄悄留了一斤,她素来对茶饮并无甚讲究,所以半斤给了金爹,因觉得夫君对茶叶挑嘴在加上心疼他这些天日夜“苦读”,便将剩下的半斤全部给了苍羲。
也只这半斤顶级的雨前龙井,苍羲觉得尚可入口,这几日泡的都是此茶。
既然来都进来了,那就让他坐下来好好地瞧上一瞧这出热闹,就当做回报这半斤龙井。
云生领命飞速退下。
“你不过一个赘婿,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这里也是你能来的?滚出去!”有人冲着苍羲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