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我悄悄走到门口处,拉了拉把手,发现门居然被锁住了。刚服务员说闭门,我当是个说辞而已,没想到来真的。我趴在几厘米的门缝上往外张望,看到那两个尽责的服务员正站在门的另外一边,忙对着门缝低声呼唤:“麻烦开下门可以吗?”
服务员听到门缝处传出去的声音,低头望进来,带着笑意说:“不好意思,小姐,秦教授特地吩咐必须关门,不能允许中途离场的情况发生。如果您要上厕所,讲台左转就是,不需要出门。”
我翻白眼,这秦教授也太奇葩了!什么破规定!
服务员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让我沮丧地回到原处,软趴趴地靠在墙壁上,后来索性坐到地板上打起盹来。
不允许我离开,总不能连我瞌睡也要管吧?
三十一、雨中
幸好现场灯光昏暗,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讲台上,我放心地闭上眼睛,听着苏墨风淳淳的嗓音,宛如置身于江畔柔软青葱的绿地上,听着桥上的流浪者低吟的歌声,渐渐地,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一家购书中心的会馆中。。
苏墨风的声音很好听,高三时班里的女生曾研究过几个男生的声音,其中就有何家岩和苏墨风。对比何家岩和苏墨风两人的声音,何家岩声音清朗润耳,苏墨风声音温和略显低沉,如果何家岩的声音是钢琴黑白琴键流淌出来清越动人的串串音符,那苏墨风的声音就像大提琴浑厚丰满的旋律。
那把大提琴似乎在我耳边吱吱呀呀地拉开了。
“余沉。”这把大提琴发出了美妙的音调。
我倏地睁开眼,苏墨风正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单腿蹲在地上,温和道:“怎么坐在这里,没有座位吗?”
他怎么下台了?不需要演讲吗?
我还未从恍惚中醒过来,迷迷糊糊唔了一声,似带一些委屈。
苏墨风嘴角划过一丝笑,他抬起手,突然顿在半空中,而后又缓缓放到我面前,“我知道哪里有座位。”
等我把手放到他宽厚的手掌中,感受到他身体传过来的阵阵热量时,方才完全醒过来。此时台上已经换了一个人在讲话,相片上那名表情严肃的男子正拿着话筒回答台下人的问题,台下一群迷妹正兴奋地对自己的偶像提出诸多问题,问题普遍跟学术无关,估摸大家都是冲着教授本人而去,而不是他的专业。
我突然停下脚步,微微摇摇头,“我不想听了,听不懂。”
一个大大的笑在苏墨风脸上绽放开来,我撇撇嘴,笑吧笑吧,反正我真的听不懂。我也不是那些迷妹,迷恋台上那个人的脸。
忽而想起苏琼月前两天托我帮她选几本法律的书籍,“我想去挑几本书。”
“走吧,我跟你一起。”
我站立在整排高高的书架前面,前段时间才重新装修完的购书中心改为了原木日系风格,柔和的暖灯烘托得整层楼有一种家的温馨。
在专业书籍这个区域,人比较稀少,偶见几个头发稀疏的大叔粗略走了一遍,并未多停留。我佯装很认真地逐本书挑,眼光却从书架的缝隙间瞧了出去——
苏墨风正坐在离书架不远的地方,放在他面前的是一本厚重的医学百科全书,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不像我,做什么都三心二意,每次写采访稿时,都要做很久的铺垫,喝杯水听首歌上个厕所刷个微博,等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全部的闲事都做完了才愿意认真去写稿,然后写到三分之一又开始分神了。
“你做题要有目的地做,看书得看进去,别人得叫你三遍你才听到那种认真程度。”
高考前,苏墨风传授我学习秘籍时如是说。可惜我并没有贯彻到底。
而很显然,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这种高效率的学习状态,从他熟稔地在一大堆医学书里挑出那本书,可以猜到他平日经常来这个地方看书,并且已经看过不少书。
这个发现让我很颓然。
比你优秀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白色窗纱在他后面随风飘扬起来,柏原崇倚在窗边看书的经典场景也不过如此。我心里暗笑。
苏墨风俨然不知自己正在原地发光发热,周边几个挑书的女孩却注意到他了。
她们在他身边来回走了几遍,奈何苏墨风恍如不知,整个人沉醉在医学世界里。
一个长发女孩手中拿了一本书,用力拉开苏墨风对面的椅子,仪态优美地坐下去,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苏墨风,苏墨风依然低着头看书,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女孩失望地垂下头,又将书稍微用力地放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苏墨风依然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我叹口气,作孽啊作孽,就算坐在那里不找谁惹谁,也有一群蜜蜂蝴蝶闻香而来。
我随意挑了两本法律书,又选了几本自己的书,才慢悠悠来到苏墨风旁边。未等我走近,苏墨风忽地抬起头,“挑好了?”
这时对面那名女孩的脸色难看极了,她砰砰砰蹭开椅子抱起书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在男人身上受到的委屈,撒到同胞身上来算什么意思?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惹了祸的男人,他正不自知地看着我手里的书,玩味地挑起眉:“你居然看法律的书?”
“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要的书。”
苏墨风看到我放在最上面的书,“这是什么?高木直子,漫画书?”话里含着浓浓的笑,后面那句话他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你多大年纪了,还看漫画书?
我没好气道:“生活需要点娱乐,哪像你,不是医学就是物理。”
“那些对我来说就是娱乐。”
“我怎么不知道你物理也这么专业?”
“我大学辅修物理专业,秦教授是我师兄。”苏墨风言简意赅解释一遍,“他迟到,我帮他顶上十几分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讲一些基本理论。”
基本理论?我想到屏幕上那些波长、电磁层和射线等等专业术语,冷汗冒了三层。
“我发现跟你讨论学术问题就是个找死的行为。”我一本正经道,眼神里控制不住地谴责他用学神的语气鄙视我这个学渣。
苏墨风勾唇一笑,“那就不讨论。”
轰隆一声,外面雷声大作,天地好似拉上了帘,四处都漆黑一片,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大雨倾盆而来,几丈高的大树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枝丫碰撞到玻璃窗,发出惊心动魄的啪啪声。
本来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路上的车辆也停在边上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