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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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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常宁惊得一挑眉,“德主子这是何意?”

“奴才的主子说了, 这礼收不得。”

“如何收不得?”

秋华不紧不慢道:“主子说, 一来她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之语当不得这样的重礼,二来后妃和外臣不宜互有馈赠, 免生嫌疑。王爷虽是皇上的亲兄弟不比寻常外臣但也是一样的。”

常宁“哦”了一声,心下却十分失落。那日他觉得这吴雅氏是听出两段合奏的不同,虽不知她如何知晓, 但他是诚心实意感谢她那日维护的恩情。 “如此我便也不为难你主子了。”常宁捧起那幅礼单翻瞧了一眼,“本王还俭省银子了。”

常宁心性特别散脱,这样直来直去说话让秋华这个久居深宫的人反而不自在了, 可秋华还有事要交代, 只能硬着头皮又福了一福。

常宁问:“怎么, 姑姑还有何吩咐?”

秋华笑道:“不敢,只是奴才有一物件是旧人所托想要赠与王爷。”

“请说。”

秋华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扣在紫檀木镂花的书案上,她含笑说:“故人皆好,愿王爷笑纳。”

常宁疑惑地拿起来一瞧后释然笑说:“多谢姑姑。”

“奴才的主子颇好音律, 她说宫里虽不及外头有世外高人,有当世名师,可也是卧虎藏龙之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从来都是感激于心。”

常宁自然明白, 感激地点点头, 秋华掩口一笑说:“王爷珍重, 奴才这就告退了。”

秋华交代完了蓁蓁的吩咐便告辞了,常宁亲自送她出去,到了门口只见又有两人骑马而来,秋华说:“王爷有客就留步吧。”她戴上兜帽往外走刚好同那马上下来的人擦身而过,那人无意间瞥了她一眼倒是愣住了。常宁走上来拍了拍那人的肩,“二哥,怎么傻站在这。”

福全指着那弯腰上轿的背影问:“那人不是那天碧云寺外的?”

常宁道:“我原本以为我记性好,没想二哥你也记得啊。”

福全问他:“她来做什么,你和那……”这是恭王府的大门口虽说不是人来人往的有些话也不好说,福全便点到为止了。

常宁一笑,道:“二哥莫管,我这是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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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在那日女儿满月宴后就有了新的心思,南府里好几位擅长吹箫的师傅被她连日请来,或是听箫或是学箫。这三日里每天总要花上三四个时辰让她们指点。学箫也就罢了,兴起时候还闹着要学琴,痴缠了皇帝几番后,皇帝给她寻摸了一柄龙吟天风让她折腾。蓁蓁那年在老太监那偶尔听见他弹过的一次琴后就想学了,可惜那时她不过是个小宫女,主子允了她学箫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在把箫学好之前她是没有脸面再说想学琴的。后来封了妃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就再不得空了。宫中藏书里曲谱甚多,施琅从前给她送的古书中也有不少琴谱,可她从前不会,得了这些好物也只能干看着望梅止渴,如今小公主诞生后她有了大把的功夫,学得煞是认真,真正是一日千里。

今日,秋华自外回宫时,正有位蓁蓁从南府找来的老妪在教她拨弄琴弦,恰巧院子里传来女子起此彼伏的呼喊:“公主,您慢些。”

秋华替蓁蓁办完事回宫,刚要进门的脚步忽地停了下来竟转头往院子里瞧,只见一扎了两个发髻的女童跑着穿过了院子,没一会儿东次间外就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蓁蓁放下玉箫冲他们笑道:“还不快开门,开迟了她又要使劲拍门了。”

两个宫女打开碧纱橱阿宝似炮弹一样飞奔了进来,一头扎进了蓁蓁怀里嚷道:“额娘!”

蓁蓁把她搂怀里,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有外人在呢,还不叫人。”

阿宝一扭头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母亲对面,拘谨地往蓁蓁怀里钻了钻,抓紧了她的衣襟悄悄问:“额娘,这个老婆婆是谁?”

“她呀是额娘请的先生,快叫婆婆好。”

阿宝大大方方地端坐在蓁蓁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婆婆好。”

南府这些伶人平日入宫都不苟言笑连话都很少说,可宝儿如此竟逗得这老妇难得地笑了。她面容虽苍老但瞧得出五官生得很秀气,笑起来甚是和蔼:“奴才见过公主。”

阿宝好奇地瞧着蓁蓁面前的乐器,一会儿摸摸琴,一会儿摸摸箫,“阿宝也要。”

蓁蓁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如今可玩不了,你还小呢。”

阿宝不服气,伸手抓起眼前的玉箫就吹,可任她怎么鼓腮帮子用力一个音都吹不出来。她瞪了瞪手里这不听话的蠢物然后将它举到蓁蓁跟前。

“额娘,坏了。”

蓁蓁搂着她直笑,周围人也都笑了。

“娘娘,老妇有一件乐器公主兴许能用。”

老妇腰上系了个荷包,她解开荷包从里头摸出一件东西来交给霁云,霁云呈给蓁蓁看,那是物形似笛子,却只有三寸来长,吹口也不是开在侧边而是顶头,蓁蓁从没见过这样的,拿着那笛子问:“这是……”

老妇笑道:“这是奴才小时候启蒙用的,十分容易,一吹就能响。”

蓁蓁看那短笛似乎却是有些年头了,笛身上斑驳还有几道划痕。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宝已经抓着短笛一口塞进了嘴里。果真如老妪说的,都不用什么技巧,恁阿宝这样的孩童也能一吹就响。阿宝惊讶极了,鼓着腮帮子又连吹了好几下,短笛“呜呜”地响个不停逗得她咯咯直笑。蓁蓁看阿宝这样喜欢也只能对老妇说一声:“多谢先生。”算是代阿宝手下了。

“说什么呢这么乐?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屋里笑。”

皇帝掀了帘子进屋,一眼见着坐在琴案后有一个陌生的老妇不免一愣。蓁蓁抱起阿宝福了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那老妇没想入宫还能见着天子,颤颤巍巍地磕头道:“奴才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皇帝旋身坐到炕上,阿宝已经迫不及待地扑进了皇帝怀里,举着手里的短笛献宝似地给皇帝看。“皇阿玛,婆婆送我的。”

皇帝笑着抓了她的小手放嘴边亲了亲:“什么婆婆?”

阿宝一指那老妇人说:“婆婆。”

皇帝抬眼瞧蓁蓁:“最近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折腾这些玩意儿了,要不你让宝儿也跟着学学,收收她这刁蛮任性的脾气。”

蓁蓁从霁云手里接了茶来端给皇帝,笑道:“说来就该怪您那天让臣妾品评什么曲子,那曲臣妾便又技痒了,想着把从前荒废的再拾起来可不是爱不释手。”

“你原先那师傅呢?”

“师傅老了,行动都不怎么方便怎么好劳烦他再来教臣妾?”蓁蓁说到略有点不安,回过头朝候着的老妇人说,“你先回吧,改日再请。”。

皇帝见案上还架着琴问:“怎么,你还学起琴来了?”

“臣妾箫吹得好,师傅们都说我天资高,愿意教我再习琴。”

皇帝一挑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蓁蓁不服气地问,“臣妾箫吹得不好吗?”

皇帝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说:“箫是吹得得朕心,天资嘛,一定是南府那些伶人奉承你。”

这分明是觉得她笨学不会了。蓁蓁愤愤不平,盘膝坐到琴后便弹了一曲,她习琴时日尚短还弹不了十分难的曲子,这一曲是近几日才学的,虽简短但若弹得好也颇是动听,足够让皇帝这样的门外汉刮目相看了。

皇帝待她弹毕拱手告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倒是朕错了,德妃娘娘莫怪。”

阿宝这一会儿看蓁蓁弹琴又觉得琴新鲜又去了,也不玩那短笛了,指着琴就说:“额娘,阿宝也要弹。”

蓁蓁刮了下她的鼻子:“小祖宗你还小呢手上没劲弹不了这个,前些日子看见小马你也要,现在看见琴又要,你有不要的吗?。”

皇帝抱过宝儿,一副为虎作伥的态势:“怎么了?宝儿是公主,天下都是他阿玛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宝儿,你要的小白马皇阿玛刚刚给你找好正养在城郊的院子里呢,明儿再给你找把九霄琴,咱都不给你额娘。”

他正和宝儿给蓁蓁演父女情深排挤她这个亲额娘呢,翟琳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皇上,慈宁宫那边来传话说是宁太妃身边一宫女出痘了。”

皇帝惊出一身冷汗,转身便把阿宝往蓁蓁怀里一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均未出过痘,朕现在就去看看,阿宝这几日就留在你这不要去皇太后那了。你也把宫门关了,这段日子都不要随意走动。”

蓁蓁搂住阿宝频频点头。她这会儿也是心惊肉跳,毕竟先帝就是天花去世的。之前胤禛刚出生的时候逢太子出痘也是封宫多日,就是皇帝,当年出痘的痕迹现在还有些许留在脸上。蓁蓁见秋华走近,赶忙说:“你先去净手沐浴,有事待会儿说。”

秋华连忙去了,再折回来,蓁蓁已经将两位公主都安置在茜纱橱内午睡,她坐在内间招招手,屏退了旁人问:“如何?”

“按您的吩咐先去宽街再去铁狮子胡同再去什刹海,三地连着跑没有人发现。铁狮子胡同那位是明白人,收下了。”

蓁蓁心细让秋华用国公府和吴雅家做掩护连着去,而秋华想到王府内那幕也有点无奈,“您这话可以不传的,就像这琴不学也无事。”

“师傅不会说话,单独请过来太打眼了,索性我这闹着要学琴,几天换一波人,师傅藏在里面也就没人知道。” 蓁蓁拍着熟睡的宝儿说,“至于那话嘛……乱世飘零,我就当积德行善了。”

“您没问老师傅,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吗?”秋华有些不放心。

“问了,唉……”她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都是感慨。

蓁蓁自己吹箫,对箫声是能辨别的,尤其是她师傅的箫声,震惊矍铄,非常人能够比拟。因而那日盈盈满月宴上那箫声甫一响起,她就听出是她师傅。也因着是她师傅,她愿意为恭王在皇帝面前打了个马虎眼。

可她不懂的是师傅这么多年不言不语低调为生,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和这一曲呢?

不知怎么,她对这事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她在冥冥之中觉得,此事如果她追一追问一问,一定有什么石破惊天的答案。

于是她借口那日听了箫声复又技痒,将南府里所有会吹箫的师傅折腾了个遍,顾问行不知原因,见蓁蓁对前头几个师傅不满意,赶紧去请了她的老师傅过来。

那日老师傅一入室内,在屏风后就吹了一曲《梧桐吟》。

“这曲师傅过往也曾吹过,是前朝田贵妃所作的曲子,不知师傅今日吹奏是有什么心事吗?”老师傅来前蓁蓁让张玉柱悄悄去查了老师傅的出身,可一无所获,只知道没人听过他说话,就是一柄箫吹得极好,大家都猜他是前朝的一个伶人。

秋华照样备了纸笔,老师傅提笔写道:“故人冒死来,不胜唏嘘。”

蓁蓁不懂,老太监又写:“托娘娘带此赠与故人。”

随字条呈来的是一本薄薄的曲谱,乃是田贵妃所作的《访道五曲》。蓁蓁抚着书皮,隔着屏风打量着对方,老太监似乎胸有成竹,完全不怕蓁蓁拒绝他。

“师傅何以见得我一定会将书替您带到?”

老太监提笔又写了五个字:“承乾宫孕事。”

蓁蓁端详着这五个字,脸色阴晴不定,她想起那年僖嫔血崩后她随口问起“人的造罪到底因何而起?”老太监只写了一个字回她:贪。那般坦然而无犹豫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她由是问:“是否我将东西送去,就能知道答案?”

老太监点点头,蓁蓁问:“她是谁,师傅可否先告诉我?”

老太监摇摇头,但提笔写了很多字:“相见时以此药相认,伊自会相告,请娘娘代吾告知伊:万千珍重,不复再来。”

蓁蓁摇了摇他递过来的瓶子,似乎是几颗小药丸,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太监这才放心,将写过的纸条一一撕碎,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师傅,你!”蓁蓁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监把这些字条嚼烂咽下。

老太监满是沟壑的脸上泛起笑容,他比了个心安的手势,又吹起了一曲《普庵咒》。

“佛家有戒杀文,不知主子可知否?”

“诸仁者:堪叹诸人不较量,却将造罪当烧香。”

“杀他一命还他杀。”

这是当年僖嫔血崩后老太监与她的问答。

老太监平静淡然地吹着箫,仿佛万千沧桑都在这一曲静心凝神的梵音中。

秋华听罢问:“那主子是打算自己去见见这个人?”

蓁蓁道:“也不知道那位究竟是不是师傅要寻的人,何况之前也就那样见过一回,此人身世背景我们一概不知,还是先别贸然去见了,东西既然已经送过去,先冷一阵吧。若是诚心实意的故人,已经等了几十年了再冷上三两月也有耐心等,若是个假的,几个月时间也够她灰心了。”

“主子筹谋的是,现下去太打眼了。”

蓁蓁把玩着手中的玉箫,说:“你这些日子先盯紧门户吧,孩子们都小千万别让天花传进来。”

皇帝那日走后蓁蓁就下令关了永和宫的门,每日除送饭运水的外其余人等一概不接待,两个女儿她是亲自带在身边照看,眼睛一刻都不敢移开。这般小心永和宫总算是熬了过去太平无事,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皇帝虽说火速下令把见喜的宫女移去了景山可宫里还是陆陆续续有几个宫女太监也见了喜,甚至承乾宫的佟贵人也见喜了。按着规矩太医一确认佟贵人是见了喜敬事房就来人准备把佟贵人抬出去到宫外养病,皇贵妃一时哭得是死去活来怎么都不让太监抬人,顾问行这个总管太监活活在承乾宫跪了两个时辰才说动皇贵妃。这般鸡飞狗跳的,足足又过了半个月宫里再无人见喜这波痘症才算是熬了过去。

皇帝自己得过天花,慈宁宫宁寿宫却没有,他日夜悬心见宫中总算无碍后才能在慈宁宫里好好喝上一杯茶。可惜今日慈宁宫的茶也喝得不太顺口。

先是皇帝看见苏麻喇姑随口问了一句:“胤祹还好?”

“还好,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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