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诺亚被审判骑士带进了光明圣殿下面的牢狱之中，诺亚一直都知道每座城市的主要几座圣殿下面都会有牢房，用来关押异教徒或者对神不敬的人。
他没去看过。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却是以异教徒的身份。
他们通过了辉煌圣洁的大殿，诺亚被带到后殿，光明圣殿中的神职人员们略带诧异的看着他，毕竟他身上穿着的传教士黑袍是非常显眼的。
“这就是昨晚那个黑暗教徒的同伙。”
“他为何要背叛光明教会。”
“这种人比黑暗教会的信徒更加可怕！他辜负了光明神对他的恩宠！”
审判骑士冷哼一声，推着诺亚走进一扇铁门。
两边的守卫打开铁门，沉重的摩擦声响起，阳光从铁门内照进去，诺亚踏进铁门之中，听到咚的一声，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阳光变成一条窄缝，随后消失。
他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左右两边是斜插的火把，照亮了这方寸之地。空气中有一种潮湿的霉味和血腥味，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走过甬道之后，便是一间正正方方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两瓶高浓度的葡萄酒，墙上挂着几个张牙舞爪的刑具，一缸水，里面泛着血水和奇怪的肉块。
桌子旁坐着两个穿着铠甲的审判骑士，身上还弥漫着浓烈的酒味，他们目光阴沉地看着诺亚，如同瞄准了一个猎物。
“先将他和那个黑暗教徒关押在一起，明天进行审判。”诺亚身后的审判骑士说。
坐在桌子前的人失望地撇了撇嘴，这就是说今天不能对这位新来的罪人做些什么了。
“事关黑暗教会，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注意点。”审判骑士告诫他们俩：“为了抓住联络人，我们准备了多久你们也是知道的，如果联络人在这里死了，你们俩也别想脱身。”
“是，我们晓得的。”那两人带着微微的醉意回答。
审判骑士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们两眼便离开了，在监牢里任职的审判骑士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审判骑士，他们很少经过训练，战斗素质极低，也没什么坚定的意志。
他走了之后，其中一人看着诺亚道：“把你身上的财物先交出来。”
这是进监牢的第一步，先收刮罪人身上的财产，两名审判骑士已经轻车熟路，这是他们攥取财物的机会，剩下的就是在严刑拷打的时候再要挟一点，大头还是在外面那些审判骑士手中。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传教士应该已经吓傻了才对。
诺亚从怀中掏出那本《光明圣典》，说：“我身上唯一的财物就是这本书。”
两个审判骑士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位道：“你背叛光明神已经是罪大恶极，竟然还想犯下欺骗隐瞒的罪行吗？”
他上前一步，就要去掏诺亚的袖口，一边传教士的钱袋都是放在那里的。
诺亚微微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审判骑士愣了愣，没想到有人会反抗，他冷笑一声：“还当自己是传教士呢——！”
两个审判骑士一起围上来，一个伸手准备困住诺亚，另一个绕到他身后去。他们对传教士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没有人比审判骑士更明白传教士是多么的软弱无力了。
诺亚闪身一躲，前面的审判骑士便扑了个空，随后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光明圣典》，朝审判骑士脖子上砸过去，精准至极的力道让审判骑士顿时晕了过去。
另一个审判骑士见此场景，直接拿出了武器，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猛烈的力道便砸到他脑袋上。审判骑士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头晕眼花地转了个圈，倒在地上。
这场战斗都称不上的短暂冲突只发生在两秒之内，诺亚把晕倒的审判骑士放在凳子上，随后单手拎起另一只迷迷糊糊的审判骑士，拍了拍他的脸。
审判骑士刚刚清醒过来，看到面色沉静的诺亚，惊恐地张大了瞳孔，张口就要尖叫。
诺亚一巴掌扇上去，把审判骑士的求救声拍回肚子里。
审判骑士瑟瑟发抖，诺亚蹲在他面前，单手捏着他的下巴，轻声说：“安静一点，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
“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就点点头。”
审判骑士急忙点头。
诺亚松开了手，审判骑士果然没有再叫，他笑了笑，问：“你认为我是黑暗教徒吗？”
审判骑士疯狂摇头。
就算他原来觉得是，就算这牢狱里关着无数无辜的人，在死前被他们安上了各种罪名，审判骑士此时也不敢说诺亚是黑暗教徒了。
“不，我是。”诺亚说。
审判骑士：“？！”
不，这是怎么回事？！黑暗教徒……！
他身为一个小贵族的旁亲，花了大价钱才进光明教会混了这个职位，一直就靠着捞点油水过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真正的黑暗教徒！
“刚才，我给你身上下了诅咒。不论我在哪里，一个念头随时可以杀了你。”诺亚沉沉地一笑，黑色的瞳孔幽幽地看着审判骑士：“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审判骑士双腿发抖，一阵阵地大喘气，随着剧烈的喘息，他觉得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喉间也隐隐有一丝血气翻涌。
他害怕地都要哭出来了，真诚地看着诺亚，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可以好好谈谈。”诺亚站起身来，单手捏着审判骑士的肩膀，把他拖到凳子上面坐下。
诺亚盯着他，说：“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审判骑士茫然地盯着他。
诺亚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送到他嘴边，说：“刚才你和你的同伴喝醉了，所以大吵了一架，然后打了起来。”
审判骑士明白过来，连忙点头，没错，他刚才是和同伴打了一架……
“好了，现在送我进牢房吧，让我看看我的同伙。”诺亚扯了扯嘴角：“黑暗教会的联络人！”
走过这间方方正正的小房间后，又是一条黑暗的通道，两边便是牢笼，里面塞进了各种各样的人。诺亚听见了他们的哀嚎或者哭泣，但更多的囚犯则是瞳孔麻木，表情呆板，如同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似的。
空气中萦绕着血腥气和尸体烂了的臭味，脚底下是潮湿黏腻的泥土，老鼠和虫子躲在阴影之中。
而他们头顶，便是光辉耀眼的光明圣殿。
诺亚微微垂下眼，这些事，他本来就是知道的。
但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没看到的痛苦，总是模糊而遥远的，令人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审判骑士领着他往前走，活像个导游似的。
他们一直走到最里面，空气也更加阴冷潮湿，只有啮齿类动物发出的噈噈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我进去了。”诺亚大跨步走进去，审判骑士在外面犹豫了一会，锁上了门。
牢房里只有丹尼尔一个人，一晚上不见，他比之前憔悴了很多，身上有一些伤痕，穿着破裂的外袍，身上空无一物。
他见有人进来，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愣了愣，受惊般跳起来。
“是你？！”丹尼尔不可置信地说，他看向诺亚身后，审判骑士已经离开了。
“当然是我，欧文阁下。”诺亚抬了抬眼皮：“或者说，黑暗教会的联络人？”
丹尼尔怔然坐下，有些颓然地说：“他们把你也抓过来了……”
“有人看到你从我的马车里下去。”诺亚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混进城里。”
“没错，我是教会的联络人。”丹尼尔抹了把脸，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这是个陷进……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我，幸好我还没和教徒们碰头，所以只有我被抓了进来。他们没杀我，自然也是因为还想从我口中获取其他教徒的下落。”
诺亚淡淡地说：“看来你还什么都没说，而他们抓的唯一一个黑暗教徒，就是我了。”
丹尼尔沉默不语。
诺亚忽然问：“你是黑暗教徒吗？”
丹尼尔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他才说：“我是联络人……”
“联络人……”诺亚问道：“你之前在路上说的，都是假的？”
“并不。”丹尼尔略有些激动地说：“我确实是一个商人，从一开始就是，现在仍然是个商人。我的家族，确实是被从王都中心驱逐出来的欧文家族。离开王都后，我的父亲因为愤怒和疾病死了，我便继承了他的身份，之后，我抛下一切，成为了一个商人。”
诺亚轻声问：“那你怎么会成为黑暗教会的联络人？”
“其实他们内部，并不会管自己叫黑暗教会，而是叫混沌教会，他们的神为混沌之神，又名天地初开之神。”丹尼尔看着他，又看向了周围黑漆漆的牢笼，耳边是若有若无地哀戚之声：“而对我来说，这同样是一笔生意，只不过我这次投资的，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我所得到的报酬，是光明教会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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