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
梵音阁。
冷七拿着梵音锁,轻轻的抚摸着,喃喃自语,“是你回来了吗?”他摇了摇铃铛,“给我个回应好不好?”一滴眼泪滑落,“好久了,雲澜你该醒了,不能再睡了,几百年真的很难熬,你心疼我一次好不好……。”
这一夜他握着梵音锁,轻轻的抚摸,亲吻,低柔的和它说着话。
顾云凡一夜未睡,他坐在桌边,看着昏黄的烛光,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他从来没见过冷七那副神情,像情窦初开的少年见到朝思暮想的恋人一般,认清他后那失望落寞瞬间失去神采的眼神,像一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从心口处蔓延开来直到全身。
他伸手抚上胸口,还在跳,他苍凉一笑,还活着。人鬼殊途。
次日,顾云凡被移出了云澜沧庭,住进了离此不远的别院里。
丘城怕他误会,和他解释了原因,他的身份暴露了,住在那里不安全,待事情查清了再安排他回去,他笑了笑欣然接受。
丘城是个办事稳妥又细心的人,别院虽然没有云澜沧庭华美奢雅,但贵在精致,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花灯节前一晚,冷七来了一趟,和他一起吃了晚饭,交代了一些明日晚宴的事,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提那天的事。
白麟没有找到张三爷,去的时候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所有人都死了。为此张家还派人来讨过说法,结果门都没进来,被丘城当街就杀了,尸体扔在了张家大门前,从那以后张家便闭门不出掩了音讯。
听闻此事顾云凡着实惊了一把,没想到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举止文雅做事圆滑的丘城竟然有如此狠厉的一面。
今日是花灯节,一大早白麟便跑来了,在他面前又蹦又跳,示意他出去。
顾云凡简单收拾了一番,抱着它出了门,外面非常热闹,这次出门他带了两个侍卫,是冷七特别拨给他的,他不喜欢有人跟着,一个人独立惯了,突然多了两个人跟着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很不自在,但还是笑笑接受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门口一个身影探头探脑的往里瞅,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赵庆。
“赵庆。”他喊了一声。
赵庆看到他,立马笑逐颜开,挥着手喊,“顾云凡,顾云凡。”
他抠了抠耳朵,几步走过来,笑着说,“赵庆啊,离这么近就不用喊了吧。”看到赵庆,他非常高兴,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赵庆抱怨道。
“你几点来的?等我好久。”他笑着说。
“天刚亮我就来了啊。”赵庆说。
“这么早?”顾云凡一愣,“你来这么早干嘛?来了怎么不进去?”
“早上要去赵梦菲店里挂花灯啊,挂完花灯我就来了,我不想进去,你真是起太晚了。”
顾云凡神色黯然,还没有找到赵梦菲,她做了那么多花灯还期待着能得奖呢,没想到一夜之间便物是人非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店里啊?”顾云凡问。
“叔叔说的。”赵庆边说边拉着他走,“他让我去给她挂灯,今天我的任务就是陪你玩,哈哈哈哈哈,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随便你点,我有好多好多钱。”
顾云凡被他逗乐了,“你多有钱啊?赵富豪?”
赵庆从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打钱,看着得有五六万那么厚了,“多不多?”
说着另一只手又掏出一打,“多不多?”
然后胯骨顶了顶小包大着嗓门说,“还有呢,哈哈哈。”笑的眼睛都没了。周围路人侧目惊羡,引得赵庆更加得意了。
顾云凡也笑了,“收好了,小心着贼了。”
赵庆立刻把钱收起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把小包抱在胸前。
“没看出来啊,赵庆,存款不少,这不会是你所有的家当吧?”顾云凡见他紧张的小样儿好笑的问。
“当然不是了,我怎么可能花自己的钱,叔叔给的。”
“叔叔?冷七?”顾云凡问。
“对啊,除了他谁会对你这么好。”他一边往兜里装钱一边说。
顾云凡笑了笑没说话,平心而论,冷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了,他应该知足。
“顾云凡,你为什么不高兴啊?是想家了吗?”赵庆好奇的问。
“嗯?”顾云凡一愣,“你听谁说我不高兴了?没有啊,挺好的。”
“叔叔说的,他说你不开心,让我今天好好陪陪你。”然后左右看了看小声说,“给了我好多钱。”说完不过瘾又看了眼四周眉开眼笑的用口型又说了句“好……多……钱。”
顾云凡被他逗乐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财迷,以后你再去人间,我给你钱,我也有好多钱没花呢。”
赵庆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我们第一站去哪啊?福布斯赵。”一番闹腾下来心情好了很多,他边问边四处看。
枉死城很大,他们住在主城区,还有分城区和锁魂台,锁魂台最远,去那要坐几天的马车。
整个城池充满着节日的气息,热闹又喜庆,像人间的春节一样。家家都挂了花灯,每家门口或窗户都系了红绸,好多商贩都出来了,玲琅满目的什么都有。
“好美,这么多红绸,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娶亲呢。”顾云凡笑着说。
“不是娶亲,是迎神。”赵庆解释说,“好像是几百年前吧,反正很远了,天上是有神仙的,传说天界太子第一次出巡冥界时,为了恭迎他,当时的城主下令十里锦红相迎,一夜之间铺满整座城池,厉不厉害?枉死城那么大,这得花多少钱?但他就做到了,这就是著名的一夜红绸。”
“确实厉害。”顾云凡惊叹道,“那这些灯呢?也是一夜之间挂上去的?”
“不是,好像就因为太子说了句挂些花灯就更好看了,然后就挂了。后来就把太子出巡那天定为了花灯节,年年挂红绸和花灯。”赵庆说。
顾云凡笑了笑,还真是哪里都有传说,挺有意思。
路过一家茶馆,赵庆拉了拉他,“咱们去喝点茶吧。”
“喝茶?”顾云凡抬头看了眼店铺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字“喝点茶吧。”他嘴角抽了抽,真有文采,通俗易懂还揽客。“大早上喝茶?”
“哎呀,他家不只有茶还有别的。”说着拉着他就往里边走。
“先生,几位?”一个店小二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
“两位。”赵庆一本正经的说,“找个包厢给我们,我们要听书。”
“呦,两位,真不巧,包厢没了,您看坐窗边行吗?那位置也挺好的,还能看街景。”店小二说。
赵庆看向顾云凡,“行吗?”
“行。”他点点头,“我坐哪都行。”
坐下后,他们点了些甜点和茶水,白麟用爪子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玩”字,顾云凡笑着摸了摸它的毛,“去吧,玩够了直接回去不用找我了,我和赵庆溜达完就回去了。”白麟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茶点很快上齐了,他边打量四周边好奇的问,“这里的人为什么都穿古装啊,长发长衫的,我看好多短头发的都带着帽子,建筑也很古朴,这应该很多年了吧,太陈旧了,你们不翻新吗?也太不与时俱进了。”
“嘘。”赵庆紧张的看看四周,“你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会被抓起来的。”
“嗯?”他一愣,我靠,还不言论自由?这是旧社会吧,看冷七丘城不像这么顽固守旧的人啊。
“唉!”赵庆叹了口气,“没办法,叔叔不让。”
“又是冷七?”顾云凡这回是真惊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情结怪癖自己没发现啊。
来的人都要蓄发穿长袍?头发短没长起来的还得戴帽子?住在木头房子里还不让翻新?交通靠走?通讯靠吼?不对啊,他在人间时车开的挺溜的,手机玩的也不错啊。怎么自己的地盘却这么固守陈规呢?
“没让大家背古诗说文言文就不错了。”赵庆说,“来到枉死城的人在入城前就学了规矩,这里传说好像是什么名师大家或是战死沙场的将军啥的设计的,反正谁也不能说不好。”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吵杂声,赵庆顿时兴奋起来,“来了来了。”
“谁来了?”顾云凡往楼下看去。
“说书的来了。”赵庆高兴的说,“听说他讲故事讲的可好了。”
“你来就是为了听故事?”顾云凡看他一眼。
“对啊。这不是……给钱了嘛。”赵庆拍了拍小包说,“他说书可贵了,我以前都不舍得,今天第一次来。”
楼下那人已经摆好了台子,坐在桌子后面还真挺像那么回事,“今天来了很多新朋友啊,我给大家讲个城里著名的典故,一夜红绸。”
顾云凡噗呲一乐,花钱来听故事竟然是刚才给他讲过的。
赵庆顿时急了,冲着楼下喊道,“不行不行,都听过了,换一个。”
“你听过别人没听过啊。”说书人回了一句。
“别人也听过,反正不能讲,换一个,不换就退钱。”赵庆一听不干了。
“谁听过?你能找出三个人,我就换一个。”那人冷哼一声,一大早就来找事儿。
“他听过。”赵庆指着顾云凡说,“你告诉他你是不是听过。”
“对,听过了,换一个。”顾云凡很配合的说,赵庆立刻眉开眼笑了,从下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太够意思了。
“你听过?”那人抬眼看向他,正好和他对视上了,此人眼眸黝黑深不见底,突然黑色翻卷如狂风暴起激起一片黑浪。
赵庆拉了顾云凡一把,挡在他面前指着那人说,“看什么看?是你能看的吗?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快点换一个,听完我们还要去玩呢。”
那人垂下眼睑,脸色略为苍白,额头渗出一层密汗。“我说了,必须三个人。”
“好,我就不信了。”赵庆指着一个女子问,“你听没听过?”
那女子摇摇头,他又指了指右边一个男子问,“你听没听过?”
那男子摇摇头,“没听过。”
“店小二。”他喊了一声,“你总会听过吧?”
“对不起先生,我也是刚来的也没听过。”店小二说。
“什么破小二。”赵庆嘀咕一句,一连问了七八个都没听过。
这时二楼包厢里传出一道声音,“我听过。”包厢门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顾云凡一愣,是他?
年轻男子微笑着冲他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顾云凡出于礼貌对他也点了下头。
男子转头看向说书先生,“换一个。”然后关上了门。
“你认识他?”赵庆问。
“不认识,见过一面。”顾云凡说。
“真是扫兴,我们走吧。去别地儿玩去。”赵庆说。
“你不是钱都交了吗?怎么又不听了?”
“听书也要有心情嘛,好好的一个早上,被这个说书的搅和了,我现在不想听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管他要钱。”说着就要起身过去。
顾云凡一把拉住他,无奈的摇摇头,真是小孩子心性,“算了算了,大过节的别坏了心情,而且是你自己不想听的,又不是人家不讲了。”见赵庆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拉着他出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