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宗师 第254节

有树，就会有水，说不定就会有人。

晏承旧怀疑自己可能到了某个类似沙漠的地段，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能先找人问一问。

有了目标，晏承旧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等到距离渐渐拉近，晏承旧也发现在前面的似乎不太像是树，而是像是许多细小的根须扭转集合在一起，组成了参天大树的模样。

越是往前走，晏承旧就越是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晏承旧不得不展开自己的领域，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晏承旧终于看见了那颗大树的全貌。

树下似乎还有一个人。

晏承旧的心跳的飞快，仿佛有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它，让他的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

那是一个被无数类似藤蔓刺入身体的人。

他的手脚、腹部、颈部，都有那些细细的根须穿进血肉，就好像是在吸收他的血液一样。

晏承旧想要上前看的更加清楚，但他展开的领域就好像被什么戳破了一样，瞬间破碎，而他的双脚也难以支撑，瞬间跪在了地上。

那个大树底下的人似乎听见了声音，慢慢抬起了头。

晏承旧想，这个画面大约会永永远远的留在他的记忆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一个抬头的时间，在他看来远远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你也是想要过来变成我的召唤物的人么？”那人轻轻的问道。他的头发很长，几乎到了腰间，有些散乱，身体却干瘦的过分，就像是一个骨架上披了一层皮。他的双脚无力的跪在地上，显露出不正常的苍白之色。他的神情麻木，眼睛里半点光也无，几乎像是一个会说话的娃娃。

晏承旧呆呆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散去异能的话，我恐怕没有办法将你召唤出来。”那人见晏承旧不答话，继续说道。语气还是如之前一般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你……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晏承旧想要伸手去碰碰他，但五指瞬间就被什么灼伤，露出鲜红的血肉来。晏承旧不死心，想要继续向前伸，身体却被一个冲击弹飞了出去，嘴角漫出一抹血迹。

咳咳。

晏承旧艰难的坐起来，一点点试着往前挪动，希望能离他更加近一点。

很慢很慢，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树底下的人，一眨不眨。

“不记得了。”那人愣了一下，微微摇头，似乎没有见过有人问他这种问题。他的眼睛看着晏承旧，看他一点点朝着自己爬过来，然后碰到了警戒线，被弹飞出去。

“噗。”晏承旧擦掉嘴角的血，努力支起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意自己刚才耗费了的时间，重新开始朝着前面迈进。

第三次被弹飞出去。

那人看着晏承旧一次次的朝着他爬过来，又一次次的被弹飞出去，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不一样光。

“我的力量你拿不走的。”那人说道，“很多人都死了。”

“我不要力量。”晏承旧回答道。

“这里有界限，你过不来。”

“那我就在界限边上看着你。”

“随便你。”那人似乎也无法理解晏承旧的行为，只是看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那你……你能不能先别哭了？”

晏承旧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哭了么？

我大概是真的哭了。

我想了无数次真实的记忆世界是什么样子？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于林饮无来说，他的世界就是这么一片漫无边际的白沙和不断寻求他力量的人。

第314章 能力

五百年前, 一个改变了人类历史进程的天才出生。

他以无法揣摩的智慧和知识发表了震惊全世界的“超能理论”, 旨在开发人类身体本身, 利用各种各样的药剂催发人类自己，使得人类拥有超越自然的能力。此后，世界上开始出现第一批“超人”, 他们上天入地，力大无穷，金刚不坏, 甚至能长久的保持青春, 引发无数人追捧，这便是异能世界的开始。

在这位天才死后, 他的理论被无数人研究，越来越多的异能者诞生, 相应的异能者的权利和普通人的矛盾也渐渐产生，国家纷乱不休。三百年前, 世界宣布最后一个普通人的死亡，全世界开始进入异能时代。

顺者生，逆者亡。

一个强大的异能者甚至能够瞬间摧毁一个国家, 堪比移动的核弹。人类的文明进入了飞快倒退的阶段, 全民异能使得世界纷乱不止，永无宁日。人们从平均寿命的八十九岁飞速倒退到五十六岁，死亡，迫在眉睫。但同样的，这些异能者们也开始发现, 那些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异能者们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下落不明。

“他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永永远远的希望。”

“可是他的力量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他只能召唤出那些小动物，而且维持不了太久。召唤物越强，对他身体的负担也就越大。”

“没关系，我们可以将他关起来，提供他足够的力量。这个世界的异能者有如此之多，他们的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足够供养我们。”

“他不死，我们就不会死。让人一个人活着，实在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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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饮无让晏承旧不要再哭了，晏承旧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擦去了眼泪，静静的等着自己眼睛的酸胀期过去。

刚刚成为任务者的时候他没有哭，记忆全部恢复的时候他也没有怎么哭。晏承旧寥寥几次哭泣的记忆，似乎都是为了别人，至于自己，晏承旧觉得自己的运气足够好，并不需要通过哭泣来发泄。可是现在，晏承旧却觉得哭泣真的是人类能够解除压力的一种绝佳的方式。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又一次的靠近，晏承旧终于摸清楚了自己和林饮无之间的阻碍有多长。

二十米。

这是晏承旧能够接近林饮无的极限。二十米就是他和林饮无之间的安全距离。

他的身前仿佛有无数力量，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人推开，变得难以接近，哪怕晏承旧拥有领域的力量也不能再多前进半分。这股力量的出处毫无来由，也不区分什么好意恶意，只是一股脑的将所有企图接近林饮无的东西全部拦截在外，不许它有半点靠近。

晏承旧在边上看这样的林饮无，心情一点点的低落下来，仿佛坠入了寒冰之中，冰冷彻骨。

这里是林饮无的记忆世界，这里的一切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后来林饮无为什么会变成任务者，为什么能够成为军团的将军，似乎也有了答案。若是被人这么对待还能没有半点怨气，那可真是耶稣再生了。而之前他见到的林木的由来，也变得正大光明起来。

晏承旧甚至有些后悔。

如果早知道看见的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宁愿留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和林木一起扮演一堆和谐的情侣。他不会再去想要研究林饮无的过去，也不会要求他说出自己的过去。如果过去是这样一片孤寂的场景，他宁愿以后的林饮无永远不会想起，以为自己的过去就是林木那样的出众和完美。

可惜世界上事情都没有如果。

晏承旧既然选择了过来，选择了这个世界，就自然要面对这样的林饮无。

一个弱小的、不能保障自己的死亡自由、没有一花一木相伴的林饮无。

可是让晏承旧觉得心寒的并不仅仅只是这无法逾越的二十米，而是因为他和这样的林饮无几乎没有办法对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林饮无醒来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他就会陷入沉睡，就像是死了一样。

原本晏承旧以为林饮无身上的那些管子在吸收他的生命力，后来才发现不是。

那些管子每活动一分，地面上的这些能量结晶就会少一分。如果没有这些管子，晏承旧毫不怀疑林饮无就会在下一刻死去。哪怕他如今的身体已经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只能依靠长时间的睡眠来调整。

清醒的时候，林饮无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他这个样子看上去也不太大，十七还是十八，脸上残留着一些稚气，却又带着成年男子的特有的稳重。当然，更多的还是麻木和迷茫，脑子似乎也有些迟钝，问他一个问题，他需要想很久才能答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林荫、林森、林橘……很多名字，记不清了。”

“很多人来到这里么？”晏承旧继续询问道。

“很多。”林饮无微微抬起头，看着晏承旧回答道，“你是第一万一千六百八十一个。”

一万一千六百八十一，晏承旧默默的记下这个数字。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为了成为你的召唤物而来，什么叫做召唤物？”晏承旧十分不解。

林饮无看着晏承旧，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晏承旧为什么要问他如此奇怪的问题，“你不是为此而来的么？”

“不是。”晏承旧坚定否认道。他虽然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不同，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和林饮无口中人相区分开，他必须想个办法慢慢靠近他，将他从这个地方解救出来。

“十八岁以前，我每天都在尝试觉醒异能，但是觉醒之后，我后悔了。”林饮无仿佛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之中，说话的口气里也带着一些遗憾和后悔，“将死去的生命体，变成我的召唤所有物。”

这和西幻世界里的死灵召唤师截然不同。死灵召唤师只能召唤人死去的身体，若是实力上升到一定部分或许可以召唤拥有一定甚至的高级魔物，但究其内核，不过是操控尸体而已。但林饮无的能力，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复活。只要林饮无不死，他的所有召唤物也不会死。召唤物能够拥有自己原本的神智、记忆、能力、甚至能够脱离宿主而存在，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一个不死药就能引得一个世界上所有的居民都变成以血为生的僵尸，害怕阳光，害怕法术，需要吞噬同类才能得到进化。但成为林饮无的召唤物，还能自我升级，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所有的代价都被宿主承担。两者哪个更好，哪个更完美，哪怕是傻子也能分辨的出来。唯一的不好，大概就在于林饮无这个碍眼的宿主。

晏承旧不是什么不经事的小孩子，在林饮无说出他的能力之后，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如今遭遇的由来。有人硬逼着林饮无不断使用他的能力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却又不愿意被捆在这么一个主人的身边，因此才会有这样长足的囚禁。保证他不会死，却也没有办法出去。

一万一千六百八十一。如果这就是如今林饮无成功将死人变成召唤物的数量，那么林饮无如今的身体状况会变得如此也不是不能理解。越是逆天的能力，受到的约束也就越强。这么多的人命，这么多人的永生，全部都由林饮无来背负，他的身体能够不崩溃，依靠的就是这参天大树的力量。

晏承旧在林饮无回答完之后想了许多，他在想这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想林饮无究竟是被什么人暗算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又是经过怎样的折磨才会这般心如死灰？可是等到晏承旧再想问的时候，林饮无已经再度沉睡了过去，脆弱的好像是一尊玻璃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地方安静的可怕。

晏承旧这些天一直待在这里，从来没有听过任何的声音，哪怕是微风吹佛的声音也不曾有过。人有时候会很喜欢安宁，但万籁俱静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恐怖。晏承旧只是在这个地方呆了几天，一旦林饮无睡去，晏承旧就觉得日子格外的难过。

就好像自己被隔离在了一个没有人会踏足的世界，这种孤寂感难以形容，却出奇的让人难受。晏承旧自问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可是在这种地方呆着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白色原本就会给人清冷的感觉，入目之处全部都是白色更加让人觉得坐立难安。凭良心说，这个地方第一滩看上去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和丑陋。灰色的天空，黑色的参天大树，树底下的人，还有这茫茫无际的白色，组合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到某种特殊风格的画卷。可是，长时间呆在这种地方，无疑会将人逼疯。

晏承旧想，林饮无在这种地方呆了多久呢？那些将他关在这里的人是不是觉得只要林饮无不跑，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活下去？末日之中的人，人心能够险恶到什么地步，晏承旧几乎不敢去想。如果林饮无的能力能够被剥夺，或许还要更好一些。如果他能就这么死去，或许也会个完美结局。

第315章 礼物

林饮无再度醒来的时候, 还是看见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青年。

这很奇怪。

连续好几天了, 对方第一次见他就哭,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要求将他变成召唤物，相反似乎一直都在问他奇奇怪怪的问题。每一次入睡前林饮无都觉得自己醒来之后对方会离开，但每一次都没有。这样的陪伴让他忍不住多和对方多说说话。就算对方最后还是做出了同样的要求, 只要他愿意多陪陪自己，林饮无想自己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回报的。

在这里呆的太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他被困在多久了？不记得了。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 他也不需要吃东西, 他唯一的寄托就是接连有人到这个地方来，一次次重复着同样的要求和渴望。一开始林饮无也是拒绝这些人的贪婪的, 可是等到这能够将人逼疯的寂寞接连来到之后，林饮无的性子也渐渐被磨平了。

最初的时候, 一天可以有一半的时间清醒。可是林饮无不愿意清醒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清醒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这里连个可以数数的东西都没有。大概是回应了他的愿望，随着他将人变成召唤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他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如果晏承旧没有到来, 他会恨不得自己只清醒一分钟, 半分钟。永恒的长眠也是好事，可惜他不能。

“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地方？”对面的男青年问道。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林饮无第一次对晏承旧提出问题。

晏承旧小小的愣了一下，下一刻眼睛里冒出十足的惊喜来。这个样子，就像是林饮无很久很久以前养的一只小猫, 很瘦很瘦的猫。可能因为自己也当过猫的缘故，林饮无很容易受到那些动物的欢迎。他也很喜欢这些动物，因为它们比人还要可靠的多。那只小猫也是这样，每一次林饮无回来带了食物，那只小猫就是蹭上来舔他的手。

在这种时代，能够找到食物的林饮无实在太了不起了。

那只小猫的腿不知道被哪里来的石头砸坏了，缺乏捕食的能力。可是它偏偏还只是一个没有断奶多久的小猫，甚至没有林饮无的手掌大。在最无助的时候，那只小猫陪伴了林饮无相当久的时间。

后来……后来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