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水晶鞋
林轻语压根就没听到。
这个舞会与她一直就没什么关系,她也从来没有留意DJ播的什么曲子。
她喝了几杯各式各样的果汁,竟觉得有点醺醺然,琢磨着一会儿回家若还能保持这莫名其妙的醉意,睡上一觉该有多美。
DJ叫到第三遍的时候,班上大部分人都听见了,DJ甚至调低了音量,齐刷刷几十个人的眼光都朝角落里的林轻语望去,把她吓了一跳。
“轻语,门口有个戴口罩的男人!”王恩琦使劲推她,“好想看他真面目,光一双眼睛就感觉超帅的!”
“是啊,轻语你认不认识人家啊?自称是你仰慕者呢!”肖楚楚惊羡却又不甘地望着林轻语。
林轻语没有回答,她终于站起来,一步步朝他走去。
舞池已经空出来,追光灯打在他与她的中间,于黑暗中铺成一条光的路,照着两人缓缓缩短的距离。
他飞行一万一千多公里,穿越大半个地球,从机场直接赶到这个小小的学校礼堂,眼角眉梢有浓浓倦色,却还是为她换了晚礼服盛装出行。
而她亦等了十几年,从一个懵懂无畏的少女,直到如今遍体鳞伤,她双眼仍浮肿得厉害,也根本没打算跳舞,甚至还穿着笨拙运动鞋。
“你不是不来吗?”她凶巴巴问。
“我不来你就真的不跳吗?”他看一眼她灰扑扑的运动鞋,微微蹙眉,“毕业舞会终生难忘,怎么穿如此随便?”
“我就随便!反正你都不管我了,你好久都没给我买衣服了,邋遢死我算了……”她倒是会得寸进尺,见他低头便无赖到底。
他哭笑不得,从背后拿出一只漂亮礼盒,“喜欢么?”
“什么?”她心有惊喜,却故意挑错皱眉。
他打开,是一双银色JimmyChoo,4英寸的高跟,美到让人掉泪。
“我在机场买的,没有水晶鞋,公主怎能赴约?”
他浅笑吟吟,当着众人的面半跪在地上,替她脱去鞋袜,换上灰姑娘的水晶鞋。
她志得意满,骄傲得果真像个公主。
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平生第一次有这样多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令她局促不安。
“我……我其实不会……”
“我教你。”他长臂揽她入怀,翩翩跃入池中。
乐声响起。
“你是爱我的,你爱我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爱你……”
我晓得你会来,我的天航哥哥有妻有儿,人还在遥远的芝加哥,但你会来。
你是舍不得我难过的,也舍不得我在毕业舞会上孤单失落的。
纵然你今天只能以另一个身份出现,但我亦觉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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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舞姿优雅迷人,林轻语超常发挥,几支曲子下来竟没有一步踏错。在他们的带动下,年轻学子不甘落后,原本稀松的舞池重又热闹起来。
“小语跳得很好啊。”他笑着说。
“是天……是你带得好。”她话到嘴边赶紧刹车,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肖楚楚特意补了妆,趁舞曲间隙,大着胆子走过来说,“轻语,能借你的舞伴和我跳一支么?”
林轻语傻乎乎地正准备点头,邢天航已经开口,“原谅我没有这个荣幸,今晚我只陪伴公主。”
他虽然说得极有礼貌,却无丝毫转圜余地。林轻语噗嗤暗笑,邢大公子拒人千里的本事真是什么时候都一样。
肖楚楚倒也大方,轻轻一笑,嫣然退去,走时对林轻语暗做手势,“加油!”
乐声又起,林轻语却愣在原地。
邢天航好笑,“小语,怎么不跳了?”
“不跳了,跳个舞都好多人来抢你!”林轻语抱怨,肖楚楚之前已扎堆来过不少女生,有的还不是同学,而是闻讯而来的其他系的妹子。
“那公主殿下想去哪儿?”
“去吃饭吧,我晚上只喝了果汁,肚子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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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开始得早,他们出来时,其实也不过七点多。
路上还很热闹,约会中的男女纷纷觅食,许多热门餐馆门口等座的排起长龙。
“我和天航哥哥都喜欢日料,不晓得你爱吃什么?”车泊至商场车库,林轻语望着面具后的他,轻笑挑衅。
“乌冬面。”邢天航叹口气承认,他拿她没办法。
“就是嘛,乌冬面最好吃了!”
她恶作剧成功,得意洋洋下了车。
“哎唷!”她突然惊叫一声。
高跟鞋走路极需技巧,林轻语又太过得意忘形,刚下车竟狠狠崴了一下。
“小语,怎么了?”邢天航被她吓一跳。
“崴到了。”她愁眉苦脸。
邢天航又心疼又好气,他的傻小语还是驾驭不了恨天高。他蹲下身,脱了她的鞋,替她轻轻揉。
“还疼吗?”
“嗯,”她走了一步,还是不行,痛得倒抽冷气,“我那双鞋呢?我换那个走。”
邢天航说:“我没拿。”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先去吃饭,然后去买鞋,好不好?”
“哎哎,你忘了拿这双。”林轻语提醒他。
“它害你崴脚,不要了。”邢天航抱着她头也不回,大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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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餐饮越做越精,本来普通的菜式,一个个冠以吉利好口彩的名字便又能热炒大卖。高考前,有家餐馆推出高考套餐,五个不值钱的小冷盘,拼在一起叫做“五子登科”,另外还有笔下生花及第粥、思如泉涌满分牛腩、金榜题名开屏鱼……五、六个菜竟然能卖两千多。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乐此不疲。
周艳棠属于后者,今日便拉着柏凌来吃这家的观音送子宴。
“我说这天航也真是,往常不都是他陪你做产检的吗?这都快生了,怎么倒不陪了?”周艳棠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抱怨。
“他去美国谈事情。”柏凌说,皱了皱眉,这里的菜肴徒有虚名,却并不好吃。
“你都要生了,什么工作不能放一放!”周艳棠不依不饶,“工作要紧还是家人要紧?”
“你和爸从未将他当自己家里人看,却又对他要求那么苛刻!明知道他身体不好,结婚的时候还逼他喝那么多酒,这是拿他当自己家人的做法么?”
柏凌也恼了,放下筷子,眼睛朝外望去。她们这一桌坐在餐厅的外围,透过茶色玻璃墙,正好能见到整个楼面人来人往。
电梯缓缓向上,一名戴口罩的男子抱着林轻语走上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