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像我男朋友
在过去几年里,林轻语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他也并没有忽视,甚至带她看了心理医生。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他听了医生的建议,不再紧逼他接受自己,慢慢在齐教授的安排和林轻语的撮合下,与郁小凡走到了一起,直至今天。
但现在,当林轻语再一次提起这个“未来男朋友”的事情后,却在他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既然他的记忆被篡改,情感指向南辕北辙,那么小语会不会也面临过同样的遭遇?
那个所谓的“未来男朋友”疑点重重,会不会是有人安排,故意让小语拒绝自己的借口呢?
这些想法让邢天航背脊一阵发寒,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命运轮盘上的一粒骰子,被人在骰盅里甩来甩去,任人摆布。
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这些事又委实诡异,就算莫言这样的好朋友都未必能相信,若告诉小语,一定更吓坏了她。
他正兀自沉思,却突听小语自言自语说了句。
“其实现在看来,天航哥哥和我那个男朋友真的好像啊。”
林轻语用手挡住邢天航鼻子以下的部分,歪着头看了半天,噗嗤一笑,“真挺像的。以前总觉得他要比你瘦,可近来你一下瘦了许多,倒是快和他差不多了。”
她笑笑,转身去找苹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天航哥哥,你可得快点恢复,不然我男朋友来了,我可分不清楚你们俩了。”
她打算起身,却被邢天航一把抓住手腕,神色凝重,“小语,你是不是见过他?”
“当然见过啊。”林轻语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信。”
邢天航有些惊惶,仍是紧紧抓住她,像怕她就会凭空失踪一样,语声急促,“他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来的?又对你说过什么?”
林轻语想了想,揉揉脑袋说:“很早以前了吧,就说他是我男朋友啊!长得么,刚才说了,比你瘦一些,戴个口罩。”
“很早是多早?没有说他的身份吗?”邢天航继续追问。
“唔,大概初二吧。那时候我太小了,看见有一个这么英俊的男人说会是我将来的男朋友,激动死了,哪还记得问别的?”
林轻语吐吐舌头,转身去洗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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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初二。
邢天航邀她和哥哥林莫言去自己家玩,她兴高采烈地去了,却被邢家的典雅奢华给深深震到,她找了个借口匆匆逃了出来,整整一星期都一蹶不振。
她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了,有一种温柔又残忍的东西匍匐在胸口,压迫她的心总是丝丝的痛。
她那么那么地喜欢天航哥哥,可她也晓得,天航哥哥站在她这辈子光了脚都追赶不到的地方。
她伤心,痛苦,没有经历过尘世沧桑的她简直像逢临世界末日,小小的人儿被彻底打垮,甚至觉得未来无望。
她不再等林莫言和邢天航来接她放学,甚至刻意躲避邢天航,她找了借口,或迟到或早退,一个人偷偷溜回家,一路低头,愁眉不展。
后来她就遇到了他。
在自己家楼下。
他就像认识了她很久一样,用好听而略低哑的声音喊她名字。
他轻轻唤她“小语”,和天航哥哥的叫法一样。
他很高,和后来长大成人后的邢天航几乎一样高。但他要更瘦一点,面部轮廓清隽冷锐,即便戴着口罩,仍是人群中无与伦比的英俊。
他接过她的书包,带她去楼下吃红糖八宝粥。那天正好她第一次例假,肚子痛得想哭,一碗红糖粥下肚,立刻泪流满面。
那时候的她,又小又脆弱,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把几天的郁闷哭得稀里哗啦。
“我喜欢天航哥哥,我好喜欢他,怎么办?呜呜,我一定是要死了,我肚子这么痛!啊啊啊,我竟然到死都没有一个男朋友……”
他拍着她的肩膀,手指微凉,擦去她面上泪水。
“不会,你会有男朋友。他很爱你。”他温柔说。
“真的么?”她抬起泪眼婆娑。
“真的。”
“他,好看么?有天航哥哥好看么?”她不死心问。
“差不多吧。”
“这还成。”她的肩膀仍在耸动,却咬着唇渐渐止住哭声。
“是你么?”她问。
“什么是我?”他不解。
她笑了,泪水还挂在颊上却嫣然一笑,“我男朋友,是你么?”
他怔了怔,随后也笑了,轻轻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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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敬亭每次去见柏靳文都提心吊胆。
他理解作为一个父亲的愤怒,也十分同情柏凌的遭遇。
但这些都抵不过他心里的恐惧。
那五个人前两天在老仓库被当场击毙,据说死状极其凄惨,这种特大刑事案件,不登报是不可能的,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罪名而死的,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陆敬亭和他们当然不一样。
他是柏靳文的健康顾问,行政级别相当于普通三级甲等医院的院长。
像柏靳文这样级别的首长,都有专门负责的医疗小组,相当于私人全科医生,有些什么健康方面的隐私也只有他们掌握。
陆敬亭伺候柏靳文已经二十多年了,和张万年、罗大彬他们是同一批的。他了解柏靳文雷霆风行的手段,残忍击毙五个凌-辱他女儿的强奸犯,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陆敬亭也晓得这件事其实和自己完全无关,就算柏靳文要迁怒,也完全怪不到他头上。
但最近,他才一天比一天坐卧难安。
因为每一次去见柏靳文,他都没有好消息。
他很怕柏靳文愤怒时脸上的那种神情,眉目五官像块丑陋的岩石,冰冷,粗粝,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而今天,当他指着一张B超影像,再一次柏靳在文脸上看到了这种令自己发抖的表情。
“孕检下来是阳性。”陆敬亭战战兢兢,“B超也照了,现在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就是……”
他不禁看了柏靳文一眼,硬着头皮往下说:“柏小姐和夫人一样,也是天生输卵管狭窄,如果这次拿掉孩子,以后想再怀孕,几率很小。”
柏靳文的眉头拧在一起,“几率多少?”
陆敬亭斟酌了下用词,“不排除有奇迹的发生,但……”
“如果没有呢?是不是就终身不孕?”
陆敬亭沉默。
柏靳文又吼了一次,“回答!”
“是!”陆敬亭急忙答道,“双侧输卵管狭窄,临床上大多都是难以自然受孕的。当然也不排除可以做试管婴儿的方案,但那个……也比较受罪。”
柏靳文缓缓点头,“就是说,如果拿掉现在这个孩子,以后凌凌就不会再怀孕了是吗?”
“希望很小。”
柏靳文突然大吼起来,额上青筋暴起,雷霆震怒!
“可那个是畜生的孩子!我的女儿,怎么能没名没分生下一个畜生的孩子!
你让我柏靳文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让我在南阳还怎么做人!”
他一拳一拳,狠狠砸向办公桌!
巨大的桌案上铺了一层有机玻璃台面,受不住那一记记重拳,几下便碎裂开来。
一缕缕血色渗透进蜿蜒的裂缝中,渐渐交织成一幅诡异的网。
血色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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