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尔尔 第23节
通话还在继续,喻忻尔抿唇,压住作祟的负面情绪:“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就合同的问题与您再聊一聊。”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规律的敲击声,陆颂衍还没有说话,但一阵又一阵浑厚的动静足以让人的心沉入谷底。
才听见男声:“工作的事麻烦联系戴安。”
喻忻尔张了张嘴,本到喉咙的话却说不出来。
对方倒也出奇耐心,陪着她周旋,没有直接挂断。
“可我们老大让我联系这个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陆颂衍提醒。
喻忻尔明白他的意思。
闭着被灰败填满的眸,她终于坚持不住:“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那个为她制作了潘多拉魔盒的人就是陆颂衍,他有的是时间金钱陪她玩这场游戏,将她困于黑底白字的代码中。
她当真错得离谱,从那次不告而别开始。
电话挂断,喻忻尔蹲在路边,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控制不住颤抖。
分明是她拼了命地要离开陆颂衍,但现在也是她道尽途穷被逼到这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心底对他的恐惧已然压过一切感性,可她别无选择。
-
这是喻忻尔第一次以蓬头垢面的姿态来到陆颂衍的家。
大门为她而敞开,所有灯都亮着,月光下的人仍倚立在那,如见他的第一面那样温文尔雅。
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过,她使用过的东西还在,寄过来的几箱快递完好无损摆放在角落。
就像料定她会回来似的,他未曾挪动过任何物品。
喻忻尔却不敢继续向前走。
男人微弯腰轻抚停留在水晶架子上的鹦鹉,小心翼翼将它关进笼子里。
喻忻尔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很陌生。
利用指甲陷入掌心传来的痛感让自己保持理智,才出声:“陆总,合同我会努力争取到令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说过,与工作有关的话题请走流程。”陆颂衍的视线还在那只鹦鹉上,惬意把玩。
喻忻尔继续自己的话:“我希望您不要因此对我们公司产生不好的印象……也希望您能放过我。”
“放过?”陆颂衍闻声却一笑,初次将视线投向她,如刀枪剑戟。
笼子里的鹦鹉忽而扑腾着翅膀,在那个狭小空间里挣扎,叫声不断。
喻忻尔被吓到,不自觉后退一步。
才听男人慢条斯理的声线:“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陆颂衍表现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阴骛,温存不再,耐心不复,这才是真正的他。
喻忻尔低头:“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话更像是笑话,陆颂衍摇了摇头,反问:“我同意了么?”
他也没反对。
但他就算是反对,也改不了喻忻尔想走的决心。
面对陆颂衍的逼近,喻忻尔只能不断向后退,那堵曾经有过他们旖旎痕迹的墙就在身后,却压到她难以呼吸。
能听到的只有男人咬牙的一字一句:“也是,你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这里,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并不重要。”
他很生气,全被压制在胸腔,顺着每根血管流向整个身体,“或者应该说,你的心压根没有在这里停留过。”
喻忻尔以为,这是他们的默契。
事到如今,还能再说什么呢。
她无法解释,积攒得太多的情绪,使她只能任由眼泪滑落,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陆颂衍已经来到她身边,带着满眼的嘲意:“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话这么少,不是最擅长用花言巧语蛊惑别人么?”
他离她近在咫尺,喻忻尔还是害怕,下意识向后仰,却恰好撞到墙边的柜子,一时间重心难稳往下摔。
她伸手想撑着身边的物品,但没抓住,手背反倒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破,突如其来的痛感刺激到她浑身一颤。
从来没有一次在陆颂衍面前这么狼狈过。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她错了,还是他太偏执,所有神经都被痛感占据,而面前那个人影完完全全压在自己身上。
喻忻尔努力与不适对峙,抬眸与陆颂衍对视,他的气息压迫感太强,但好在有泪替她模糊视线。
但陆颂衍只是看着她。
动作停滞许久许久,无人能知道他此刻的心里又在进行一番怎样的斗争。
他的视线短暂在喻忻尔已经冒出了血迹的手背处停留。
脖颈的青筋凸显得愈加明显,终是沉重吐出一口气。
主动蹲下身,与她持平。
用指腹替她抹去眼睑蓄谋的泪水。
语气却没有半点动容:“别装,你的眼泪只会让我厌恶,在我这得不到同情。”
喻忻尔已经顾不上其他,尽可能提高音量,“我承认不告而别是我的问题,但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陆颂衍的指关节停留在半空,收回手不再触碰她。
继续回应她的话:“你指的是,试图把你卖给其他人的那对父母,还是那位教唆你离开我的暧昧对象?”
他还是冷静的。
却能在每个音节中听见他的隐忍。
喻忻尔再次掉下眼泪,闭眼彻底错开视线。
精疲力竭似的:“你想要怎么做?”
“我提醒过你的,我最恨的就是背叛。”陆颂衍也不想看她,转身,黑影重新压在喻忻尔身上,又渐行渐远。
那只鹦鹉还在笼子里飞扑,他过去轻柔安抚,它才肯安分下来。
陆颂衍为笼子里加了饲料,睨着立刻兴奋食用的它。
才道:“鸟天性不亲人,而我饲养了它一周,每日都用最好的饲料喂养它,它就知道我是它的主人。”
塞内加尔鹦鹉生性较凶,喜好咬人,但在陆颂衍身边尤其乖顺黏人。
“我对你也是这样,从没亏待过你,却怎样都养不熟,反倒让你一心想走。”陆颂衍继续道:“你想走,当然可以,但在我这,利用了我就无法全身而退。”
他是被耍着玩的那一个。
再多想留住一个人,留下的却只有她果断的背影。
陆颂衍恨她,做再多事都无法停下对她的憎恶。
他把玩着鹦鹉,最后落下:
“你不是想还清欠下的账好让你能更心安理得么,那么这笔帐,我们再好好算一算。”
喻忻尔清楚听见他的每个字,恍然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踉跄从角落里站起身,失血加上空腹让她的低血糖又犯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眼前的画面回归正常的时候,发现陆颂衍的视线也在自己身上。
距离得远,看不见他的情绪里除了厌恶还有没有一丝不忍。
但应该没有,也不重要。
她就是木偶,只能任人摆布。
喻忻尔往前动弹两下,又被他的声音吓到僵硬:“我说了,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去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再去房间找我。”
话落,停顿须臾。
男声再补充:“我嫌脏。”
-
从今晚踏入陆颂衍家的时候开始,喻忻尔就没想过能离开。
她早失去了谈判的资格,除了听从指示别无他法。
她知道自己无权使用陆颂衍那边的洗手间,转而去了客房,等管家将医药箱送上来。
才发现自己手上有道很长的疤,一直延申到手腕,冒出来的血迹触目惊心,上衣也被染红了一小片。
忍痛消毒处理,再简单贴了几片创可贴。
拿着还留在这边的那些衣服,进浴室冲洗自己。
哪怕被热水照顾过的身体还是疲累得厉害,喻忻尔站在镜子前睨着化妆台上整齐摆放的香水,生疏得忘了陆颂衍喜欢哪款味道。
他们有过那么多次性行为,但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将自己打扮好等着陆颂衍的宠幸,让这种事情变得不再是你情我愿有来有往的活动。
喻忻尔自嘲似低笑,拿起剩余容量最少的那瓶往身上喷,才往陆颂衍房间过去。
谨慎敲门,但没人回应,她才缓慢拧动把手推开。陆颂衍就靠在床上翻阅一本杂志,明显在等她,但并没有理会她。
喻忻尔走过去,不敢直接上床,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陆总。”她出声想说话。
同时见陆颂衍将杂志丢至靠近她的那侧床边,问:“那天他跟你说了什么?”
兴许是不满她对他的称呼,陆颂衍脸色更沉,前往窗边点了支烟。
喻忻尔抿唇,看向杂志画面。
是梁俞哲参与过的一场秀,主图是他的照片。
犹豫片刻,回答:“我跟他是很多年的朋友,见了面什么都能聊。”
“那么久才说话,在想应该怎么编?”陆颂衍倚靠着桌角,饶有兴致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