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他哥在那边笑了笑,却道:“只要人没有太多的歪门邪道就行。他如果真能带团队进来,提什么条件不要紧,你要注意的是以后怎么使他带来的人为你所用,摘掉姓裴的标签。”他说完略微停顿了片刻,忽而想到,“你说的那个高中同学陆远,是不是就在他手下?”
李复嗯了声,又叹气道:“不过我同学照着他差远了。”
他哥疑惑地“哦”了一声,问:“能力不行吗?”
“不,”李复摇头道:“心不够狠。”
——
陆远不知道李复对他的评价,如果此时让他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深表赞同。
因为周瑜感冒了,而且打电话过来让他去照顾。
陆远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他们公司因为查出高勇的事情后,财务部门进行了一次大清查,对发的审核也更为严格。因为之前出现过业务员没有及时上交退税资料导致公司损失的情况,所以这次专门开会,给大家强调了时间期限和流程。
这次会议是老板亲自开的,陆远平时忙起来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公司里不知不觉竟然少了很多人。上次开会时的行政部和财务部部长这次都没在,各部分的人员笼统也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老板的脸上这次也有了疲态,上次事情发生时,他还声如洪钟的宣布公司新政,这会儿还没过一个月,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两鬓斑白,腰板腰板微微佝偻着。
陆远坐在长桌的最边上,忽然就想起大约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为了参加广交会做准备,也是在这间会议室里,所有人员聚在一块,自我举荐去当参展人员。
那时候人人都想去,因此各个摩拳擦掌慷慨激昂,说公司是自己的家,是发展的平台,是将来的归宿。
而这会儿不过一年,风波一起,大家便说走就走说撤就撤,老板也说老就老……看着怪讽刺的。
尤其是他也有意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时,这种讽刺便觉得格外深刻。
陆远戳着笔在一边乱翻,心里盘算着这两天再问问李复的安排,因此他手机响了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
老板的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碳了。陆远从来没出过这种风头,慌忙去摁死的时候一个机灵,干脆给接了起来,一边低声用英语招呼道:“hello……”一边朝老板抱歉的弯了弯腰,矮着身子溜出去了。
他一直装模作样的秃噜道了楼梯拐角处,看清周围没人后,低头一看来电人,顿时郁闷了。
周瑜开着免提,听那边的英语终于叽里咕噜说完了,才叹了口气,半中半洋道:“hello啊,鱼要dead了,ball ball你帮个忙啊……”
陆远原本挺上火,这会儿一听差点乐了,无语道:“说人话。”
周瑜说:“我发烧了。”
陆远愣了愣,诧异道:“你发烧了?怎么发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那天淋雨淋得。”那天他在陆远那睡着了,等半夜迷迷瞪瞪醒来往家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外面下雨了。雨势还挺大,周瑜什么都没拿,淋了一身雨回去,第二天还只是打喷嚏,还去搬了鱼缸,谁知道再隔一晚,就烧起来了。
周瑜有气无力道:“那天我就说在你那凑合一下,你非不愿,你看,我发烧了吧。”
“那你去医院啊。”
“去不了,”周瑜道,“我爬不起来了,真的。”
陆远:“……李复呢?”
“李老板,忙啊,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瑜叹气道,“而且说实话,李复那小身板儿能背的动我吗?”
“那打120。”
“你是不是该想想那些感恩的心?”周瑜不为所动,哎哎吆吆道,“你刚吃了我的粥喝了我的水,这就翻脸不管了啊。”说完又叹了口气,虚弱道:“真的,我感觉不大好。”
陆远无奈,心想这人也真会卖惨。以前他们高中的时候周瑜也是这样,每次感冒发烧,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跟老师请假,跟家长报告,一会儿觉得自己心口不舒服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烧的更厉害了,但是这人还矫情,不是顶不住了死活不去医院。
可是他偏偏体质不强,每次换季都会感冒一场,陆远动不动就被他催着“试试烧不烧”。
陆远跟公司请了假,又把电脑上的资料传了一部分到邮箱里,这才驱车回去。
等到了周瑜家,李复果然不在。陆远拎着从路上买的几盒药,进卧室瞅了眼,噗嗤一下就笑了。
——周瑜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脑门上还放了个叠的方方正正的毛巾。
陆远憋不住的笑,周瑜翻了个白眼,呻吟道:“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烧了……”
陆远道:“烧不烧问温度计啊,我手上又没刻度。”
“你就试试,”周瑜皱着鼻子催促说,“我家没温度计,你体温是正常的,你试着我热我就是烧了呗。”
陆远摇了摇头,手背贴上去放了会儿,周瑜脑门是有些热,但是并不高,感觉更像是热毛巾的残留温度。陆远等了会儿,果然最开始的热度慢慢散开后,俩人体温没什么差别了。
他好笑道:“没烧。”
周瑜掀开一只眼,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再试试,我觉得我烧起来了。嗓子眼也疼,更要冒烟似的。”
“要不我给你把鱼缸里的温度计卸下来试试?”陆远问,“那个可以用吧?”
“最高温度是三十四度,”周瑜闭着眼道,“用上它估计我就凉了。”
陆远:“……”
周瑜虽然嘴贫,但是状态看着的确挺虚弱。眼皮发红,嗓子也有些哑,陆远和他说了两句话,再扭头,这人晕晕乎乎又睡过去了。
陆远也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刚刚他倒是买了药,从楼下大药房问的。但是这会儿估计周瑜也没吃饭,药片总不能空腹吃。
陆远叹了口气,这时候外卖送的少,他也不会做饭,想了想,只得又认命地开车出去转了圈,捎了两份粥回来,顺道还买了个体温计。
周瑜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被人挖起来喝粥,又吞了几颗药。再醒的时候身上果然就轻了很多。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转暗,陆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翻着手机。
周瑜卷着被子动了动,瞅见了一边矮几上的粥碗,顿时肚子发饿。
他这边一动,陆远便察觉了,看了眼顺手把粥碗给他递了过来。
周瑜顿时感动的不想,他这会儿精神好了,忽然又开始念起陆远的好,喝一口慨叹一句:“你说你这么好,李复怎么就看不上呢……”
“……不知道,”陆远瞥他眼,道:“大概是因为你吧。”
“是吗?”周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以前他也没答应我啊?”
他和陆远在高中比赛似的表白李复,虽然李复选择他的话也算是理所当然……但问题是李复压根儿就没选过啊。
周瑜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远“嗯”了声,仍低头看手机:“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的?”周瑜啧了下,“李复跟你说的?”
“不是,”陆远对着手机念到:“
李复:眼药水给你老公买的啊?
小鱼:是呀
李复:你老公知道吗?
小鱼:不知道呀
李复:真tm羡慕陆远
小鱼:羡慕不来的呀
……”
陆远念完,抬眼冷冷地看着他,问:“陆远什么时候成你老公了?”
第19章
周瑜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一直眨到眼皮儿要抽筋了也没想出来该说什么话。
陆远把他手机放桌子上一放, 道:“不错,有长进,起码不是篡改小纸条了。”
“你现在也不写小纸条啊, ”周瑜道,“我说我冤枉的你信吗?”
陆远看着他没说话。
“……”周瑜,“哦, 你不信。”
陆远:“……”
周瑜默默抱着碗吃粥, 吃了会儿才反应来,嗷地一声:“你竟然翻我手机!”
“……翻了又怎么了, ”陆远道,“不翻都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只是话虽然这么说, 他还是解释了一下,“李复下午打电话让你帮忙给他发份名单过去, 我替你接了,他说在名单你俩的微信上,聊天记录里就有。”
操作还是李复电话指导着完成的, 陆远一直往上翻, 找到名单的截图给他发过去,手指都没乱动,就看到了最近的聊天记录。
“这是我俩开的玩笑……”周瑜弱弱地辩解道,“他总觉得我对你有意思,我要是不承认他就没完。”
陆远呵呵了一声没说话。
周瑜把碗一搁, 道:“真的,我很委屈。”
陆远:“……”陆远和周瑜也算一直打打闹闹的,他们俩之间什么过分的事儿都干过。陆远还想过自己为什么能这么突破底线,很多事如果换到别人,他都下不去那个手,觉得自己是三观不正品德低下,可是换到周瑜身上他就没有任何负疚感。
大概周瑜也是这么觉得,这会儿当面拆穿了,他还委屈上了。
周瑜身上的汗下去,又觉得冷了点,他把被子拽过来裹了裹,跟个大肚子不倒翁似的,在床上左右晃着给陆远分析道:“我真是太冤枉了,说不定这就是李老板为了摆脱你设下的阴谋!”
“??”陆远这下倒是被气愣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敢情问题出在我身上了?”
“也不全是,不过你想想啊,我找老公……啊呸,我找对象怎么可能找你啊,妈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周瑜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我的理想型。”
“你的什么理想型?”
“我另一半的理想型啊,”周瑜说,“你看,我这人爱好多,另一半至少要有爱心吧,要会养鱼吧,要跟我一样爱干净爱收拾吧,脾气也得跟我似的这么好吧……要找你这样的,鱼缸搁你那三天都没看一眼,洗衣篮里衣服都能压缩饼干了,我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对,”陆远压了压火气,道,“正好,我理想型也不是你这样。”
他看周瑜撇着脸不服气的往这看,摊手道:“我从一开始就只考虑李复这一类的,成熟,稳重,有自己的事业和规划,有清晰明确的人生目标并为之努力,这样的人周围也不少,李复是,裴立勇也是,事业型总比玩物丧志型强。”
他说完从一边拿起自己的衣服和手机,往外走了两步,又冷笑着补了句:“就是再退一步,我跟他们起码能正常交流,不用手动调频。”
“调频,”周瑜不解,“什么频?”
陆远瞅他一眼,慢慢地指了指自己:“经济频道。”又指了指周瑜,“你,老年养生频道。”
陆远走的干净利索,一直等到了楼下才想起周瑜家的备用钥匙还在自己口袋里。外面的小风有些凉,小区里不知道种的什么花,这会儿香味随着夜风散开,熏得人头疼。
陆远在楼下站了会儿,渐渐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重了。
就周瑜在他家接住的这两天来看,他直觉对方是没有在工作的。因为周瑜这人不藏话,他平时丝毫没有提到工作上的事情,那很可能就是压根儿没事情。
陆远之前也想过问问,他好奇这人如果不工作吃什么喝什么,但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没太有意思。
家里拆迁多了几套房,往外出租吃租金的有;父辈祖辈有能耐,打下江山任由孩子花钱逍遥的也有……人各有志,他自己能拼能打,但并不意味着人人都需如此。哪怕是在同一行业的李复,虽然看上去大家都是一样打拼型的事业派,但是人家打拼做老板,后面有集团支持,手里握着大把资金,到底跟自己也不一样。
这么想其实自己挺弱的。而且不仅弱,内心或许还有些羡慕或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