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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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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嘴唇尖声而笑,说道:“你已是我的囊中之物,需得听我指令。快带我回去我主人巫王那儿!”

楚瀚哼了一声,说道:“我反正快死了,何须听你的指令?我要毁掉你!”

那嘴唇抿成一个诡异的微笑,说道:“你毁不掉我的。你一毁掉我,自己就没命了!”

楚瀚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就死,需得运用短暂的余命刺杀万贵妃,以保障太子的安全,寻思:“我腿已受伤,行刺不易。不如我这便将蛊送入昭德宫去,让万贵妃也中蛊而亡。”

想到此处,当即伸手将书阖上,揣入怀中。岂知这蛊的魔力极强,一入他手,便在他脑中尖声呼叫,唆使他立即离开皇宫,去寻巫王。他感到头痛欲裂,更管不住自己的身子,如同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宫外走去。他心中焦急,拼命想扔下这蛊,返回昭德宫,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本书从怀中掏出。幸而他穿着宦官服色,其他宫女宦官见到一个白头宦官捧着一本书,一跛一拐地在宫中行走,虽感到奇怪,却也并未怀疑他是宫外之人。

楚瀚一路与万虫啮心蛊对抗挣扎,经过司礼监南司房时,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从南司房出来,却是大太监梁芳。外边有个人在等候着,但见他脸上包扎着纱布,手中慎重地端着一只精致的圆形翡翠盒子。

楚瀚心中一凛,强大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勉力压抑住蛊对自己的钳制,一跃上树,隐身在枝叶间,低头望去,但见那头包纱布的人正是柳子俊。他伸手打开翡翠圆盒的盒盖,给梁芳看,里面盛着的正是柳子俊从太子那儿取得的血翠杉。赭红色的血翠杉在碧绿的翡翠衬托之下,显得更加抢眼夺目。

梁芳见到血翠杉,又惊又喜,说道:“真是这事物!主子问了很多次了,这事物可终究被你取到了!快,快让我呈上去给主子!”

柳子俊却拉住了他,问道:“主子答应让我担任吏部侍郎,可不会反悔吧?”

梁芳道:“这个自然!不用担心,你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便是。”说着接过那只翡翠盒子,关上盒盖,让小宦官捧着,快步往昭德宫走去。

楚瀚怎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咬牙,奋力抗拒蛊的嘶喊催促,悄然落地,跟在梁芳和那小宦官身后。他耳中听见那蛊不断尖声质问:“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楚瀚置之不理,只顾跟着梁芳和小宦官往昭德宫走去。他从怀中掏出那卷书,打开了,取出藏在书页中的小鸟心脏,捏在右手掌心,用袖子遮住,另一只手捧着那本书,装作匆匆忙忙要送书去什么地方一般,快步往梁芳追去。

蛊在他耳中尖声大叫,叫声撕心裂肺,竭力阻止他的行动。楚瀚咬牙忍耐,置若罔闻,快步来到小宦官身边,装作脚下一踬,摔倒在地,手中的书也跌了出去。那小宦官停下脚步,问道:“没事吧?”

楚瀚狼狈万状地爬起身,口齿不清地道:“没事,没事。”伸左手在小宦官的手臂上扶了一把,小宦官怕他再次跌倒,伸手相扶。就在那一瞬间,楚瀚施展一生苦练的飞竹取技,右手一闪一落,盒盖开而复闭,已将小宦官所持翡翠盒中的事物调换过来。

梁芳和小宦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踉跄狼狈的白头老宦官身上,浑然不觉。楚瀚放开小宦官的手臂,上前弯腰捡起跌落在地上的书,又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弯腰低头,捧着书匆匆去了。

梁芳见他一头白发,更不曾怀疑他就是楚瀚,低声骂了句:“老悖悔的,走路不带眼睛!”他领着小宦官,快步来到昭德宫外,对宫女道,“快去禀报贵妃娘娘,柳子俊取得了宝物,特来进献给主子。”

不多久,宫女便传梁芳入内觐见。楚瀚这时已悄然来到昭德宫外,从窗外偷偷往内张望。

但见万贵妃肥胖的身躯端坐在堂上,一见到梁芳,便挥手让身边的宫女全都出去,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问道:“事情可办成了吗?”

梁芳也压低声音,说道:“奴才听太子宫中的人说,昨夜太子忽然病倒,拒不见人。事情想必是成了。”

万贵妃大喜,说道:“好极,好极!我派柳子俊去偷走那血翠杉,果然有效!东西在哪儿,快拿来给我看看!”

梁芳招了招手,小宦官走上前,将翡翠盒子呈上给万贵妃。

万贵妃得意已极,伸手接过翡翠盒子,一手打开了,一手便去取里面的事物,说道:“这件闻名已久的天下神物,可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

便在那一瞬间,万贵妃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大变。她看清了翡翠盒之中的事物,竟然不是神木血翠杉,却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小鸟心脏;再一定神,那心脏已幻化为一张血红的嘴唇!

楚瀚在宫外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悲怆已极,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万贵妃脸色青白,双眼直盯着那张不断开阖的鲜红嘴唇,霎时想明,这翡翠盒中盛放的,竟然便是中者必死的万虫啮心蛊!她一时不知是愤怒多些,还是恐惧多些,还是绝望多些。她用这蛊害了太子,岂知这蛊也害了自己!

梁芳和小宦官看清了翡翠盒中的事物,都惊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他们方才明明见到盒里放着一段神木,怎会无端变成了一颗小鸟心脏?这是妖术吗?

昭德宫外的宦官宫女听见宫中骚动,纷纷奔到门口,却见一个白头宦官当门而立,举起双手,厉声喝道:“不可进去!”

众人探头见到门内的万贵妃定在当地,一手持着一只翡翠盒子,脸色苍白如鬼,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便在此时,一个面目丑怪如鬼、身形婀娜的女子翩然向着昭德宫走来。门外的宦官宫女见到她的脸容,都吓得尖叫起来,纷纷退开。那女子一径来到昭德宫门外,更不停步,从楚瀚身畔走入宫中,来到万贵妃之前。只见她素手一伸,便收回了翡翠盒中那对血红的嘴唇,拢入一节竹管之中,这女子正是巫王咪縍。

咪縍转头望向楚瀚,目光掠过他的一头白发和满面皱纹,脸上神情爱怜横溢,柔声道:“喋瀚,你终究拉了你的大仇人陪你一起死,可遂了你的心愿啦。这就好好地去吧。”说完便转身离去,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宫外,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或追赶。

梁芳这时才定下神来,他眼见万贵妃被人下了蛊,而这翡翠盒子乃是自己领着小宦官送来,里面原本放着血翠杉,怎会突然变成了邪蛊?他一时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若脱不了干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立即伸手指着那白头宦官,大嚷起来:“捉刺客!快捉住刺客!”众宦官宫女七手八脚,将楚瀚捉住绑起,立即去禀告皇帝。

成化皇帝听说竟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行刺万贵妃,怒不可遏,立即将此人下入厂狱审问。东厂锦衣卫听梁芳等人言辞凿凿,而此人又在昭德宫中当场被捕,罪行昭然,当即判了个满门抄斩。但楚瀚并无家人,妻子早已离异,儿子也不知下落,要斩也只能斩他一人,后来在邓原和麦秀的暗中求情之下,才改为绞刑。

看守楚瀚的狱卒正是他的老友何美。何美知道此番楚瀚是死定了,悲凄不已,在狱中一边掉泪,一边悄声问他道:“兄弟,有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替你去办?有没有什么话要我替你转传?”

楚瀚感到有千言万语想对泓儿说,但在此时此刻,只觉一切都已释然,都已无关紧要。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话要说。只有这件事物,是我从太子宫中取出的,请你帮我交给麦秀麦公公,请他归还给太子。”说着取出那段自己在广西靛海中找到的血翠杉,交给了何美。何美垂泪道:“我一定替你办到。”

次日清晨,锦衣卫将楚瀚押到刑场之上,准备行刑。楚瀚忽觉左胸剧痛,知道蛊毒入心,三日之期已至,蛊就将取走他的性命。他一生中对他最重要的人物倏忽在眼前闪过:恩人胡星夜,母亲纪娘娘,父亲汪直,红粉知己红倌,好友尹独行,“影子”百里缎,前妻胡莺,儿子楚越……还有亲爱的幼弟——泓儿。

想起泓儿,楚瀚的嘴角不禁露出微笑,知道自己这一生是为何而活,为何而死:他为了报恩而活,为了保住泓儿而死。他报完了恩,也保住了泓儿,是该死的时候了。他忽见面前出现了几个人影,抬头望去,却见母亲、红倌和百里缎三人站在不远处,彼此正谈笑着,形容欢畅,红倌的手中赫然抱着一只黑猫,正是小影子。

楚瀚也笑了,这三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都来了,都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夫复何求?他随即想起,她们都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包括小影子也早他一步去了。如果那个世界中有她们和小影子,那自己怎能不去呢?

他面带笑意,从容坐下,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来了!”便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同来行刑的锦衣卫慑于他的威势,不敢侵毁他的尸身,只送到城外草草埋葬了,回去禀报交差。

胡莺得讯后,神色木然,更未前来替他收尸,只当世上根本便不曾有过这个人。

而尹独行闻讯后,则痛哭失声,悄悄买通东厂锦衣卫,到京城外的荒地中找到楚瀚埋身之处,替他收殓了尸身。他收养了楚瀚的独子楚越,将他和碧心一起接回浙江老家住下。

他清楚地知道楚瀚和百里缎一心想携手回归大越的梦想,决心完成好友的遗愿。他火化了两人的遗体,嘱咐家人照顾独子尹思瀚和楚越,自己乔装改扮成个邋遢和尚,带着两个骨灰坛,毅然独行千里,穿越靛海,来到大越国境内。

他在大越国南北游访半载,选了块山明水秀的高地,将两个骨灰坛埋葬了,立了一个墓碑,上书“瑶人楚瀚及爱侣百里缎之墓”。他向坟地跪拜三次,放眼望向铺展在面前蜿蜒清澈的洮江,翠绿沃饶的水田,薄雾环绕的山峦,想起挚友楚瀚一生,心中悲恸,不禁怆然泪下。

两年之后,万贵妃毒发暴薨。成化皇帝顿失依恃,伤恸欲绝,终日痛哭哀号,形销骨立,数月之后,便也驾崩了。

十八岁的太子朱佑樘登基,年号弘治。他登基后的第六天,便罢黜一众得势的小人,将李孜省下了诏狱,以结交近侍罪处斩,其妻流放二千里;后来李孜省恩诏免死,流放边疆充军,却因往年作恶太多,在边疆被官民揍打不绝,终至瘐死。

弘治皇帝将梁芳贬去南京,不久他便下狱审问,死在狱中。皇帝并从凤阳召回受贬的怀恩,命他重掌司礼监。怀恩力劝皇帝逐退万安等佞臣,任用正直的大臣王恕,皇帝采纳,同时重用贤臣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人,于是正直之士纷纷进用,朝政于一夕之间转为清明。皇帝并派遣邓原出镇福建,麦秀出镇浙江,其他派出去的镇守太监率都守法勤恳,廉洁爱民。弘治皇帝励精图治,掌政期间政治醇美,君德清明,端本正始,号称“弘治中兴”。

一夜,弘治皇帝亲自批阅前朝宫廷实录,读到西厂一段,历数汪直和楚瀚掌控西厂时的倒行逆施,大兴冤狱,害人无数;二害最终恶贯满盈,一遭流放,一遭处死。

弘治读到此处,想起楚瀚死前的种种情事,不禁痛心落泪,亲笔写了《楚瀚实录》:楚瀚,大藤瑶人也。父汪直,母纪氏,即朕母孝穆皇太后也。瀚生于颠沛,长于患难,死于罪刑。然天下无楚瀚,即无朕也。朕初生时,瀚护朕于襁褓之中;及长入居东宫,则日夕护卫,经年不辍。瀚之入西厂,助直为恶,非出己意,咸为保朕太子之位也。及后朕中邪蛊,瀚舍命相救,毒入己身,终致折寿。瀚相护之义高于天,兄弟之情深于海。然其恶名之入史,朕心岂能安耶?

但弘治毕竟是一代贤君,知道这段文字不能流传下去,擦干眼泪后,便将这亲笔写下的实录就着灯火烧毁了,却仍旧于心不忍,又提笔将楚瀚的名字自宫廷实录中删去,只留下了汪直。他相信如果让楚瀚自己选择,与其恶名流传千古,他宁可寂寂无名,被岁月所湮没。

想当年楚瀚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孑然一身,跛着腿在京城街头以乞讨和偷窃维生;其后竟高居锦衣卫五千户、正留守指挥,掌控西厂,呼风唤雨,炙手可热。然而一切都如梦幻云烟,转眼即逝。楚瀚这名字果真并未流传下来,他出神入化的绝世飞技,惊人传奇的身世沉浮,那一段段痛彻心扉的赤诚真情,转眼全归于寂灭。

古语云:“小贼窃锱铢,大贼窃天下。”

楚瀚以小贼而入大贼,施展旷世取技谋夺天下,终于为世人盗得了一段长治久安的平靖之世。一代神偷楚瀚出手谋夺天下,却并非为己。他身后唯一为世人留下的,只有一位“恭俭有制,勤政爱民”“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足与汉文帝、宋仁宗并称的一代贤主——明孝宗朱佑樘。

孝宗皇帝享年三十六岁。据说他是由于感染风寒,误服药物,鼻血不止而死。小说家怀疑他实为蛊发身亡。本故事中,楚瀚将所有剩下的生命都交给了蛊,以延长泓儿的性命;孝宗皇帝原本该在十六岁夭折,以此而得延寿至三十六岁。时限一到,蛊毒发作,才令孝宗皇帝英年早逝。

(全书完)

后 记

别人写书,大多写完一本,再写后传、续集、再续集。我却从后面写起,写了明世宗时代的《天观双侠》后,回头完成武宗时代的《灵剑》,之后又起心写再之前的宪宗时期的《神偷天下》。可能因为明朝愈往后愈灰暗恐怖,我翻来覆去地阅读《明史》,都找不到好的历史切入点,最后才决定往回写,写明朝最好的皇帝之一——明孝宗朱佑樘的传奇故事。

孝宗皇帝的出生原本就充满了故事性,本书中叙述他的幼年,基本上维持历史原貌。如他的生母纪氏是瑶人,怀胎后万贵妃令宫女去“治”了胎儿,宫女却好心放过了她;孩子出生后万贵妃派门监张敏去溺死婴儿,张敏却不忍心,反而相助隐藏孩子。这孩子一藏六年,在一众宫女宦官的合作下,将万贵妃全然蒙在鼓里。一次张敏在替皇帝梳头发时,大胆说出了真相,怀恩在旁证实,成化皇帝喜出望外,立即召见;纪氏替他穿上小红袍,嘱咐他见到堂上留须者,便是他的父亲。小皇子当时六岁,头发从未剪过,长发垂地,来到堂上,走上去便投入了成化皇帝怀中。成化皇帝高兴极了,抱着他说:“这孩子像我!”就此认了这个孩子。之后张敏自杀,纪妃也不明不白地死去,一说是被万贵妃害死,而这孩子终于受封为太子,成为后来的孝宗皇帝。

孝宗皇帝的身世十分令人同情,他身边的亲人一一为他牺牲,张敏和母亲这两个从小照顾他的人都在他成为太子之前死去。明史上说他在母亲去世时“哀慕如成人”,可见他对母亲感情十分真挚。在成长过程中能与母亲朝夕相处、建立深厚感情的,明朝皇帝中可能只有孝宗一人。他的童年是比较正常的,虽然历尽艰辛危险,但却充满了母爱和关怀,这或许解释了他日后为什么较能体会民间疾苦,有着清楚的头脑,成为明朝最好的皇帝之一。

孝宗皇帝禀性仁厚,即位后并未对政敌加以报仇、大开杀戒,对杀母仇人万贵妃的家属宽容对待。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废后吴氏在他幼年时曾照顾过他,孝宗即位后,感念她的恩德,对她多般礼敬。《明史·史列传第一》说道:“孝宗生于西宫,后保抱惟谨。孝宗即位,念后恩,命服膳皆如母后礼,官其侄锦衣百户。”

我在这个基础上再添故事,加入了孝宗的同母异父的哥哥——楚瀚这个人物。楚瀚跟其他主角都不一样,他没有凌霄的灵能正气,没有凌昊天的任性狂傲,更没有赵观的俊美机巧。他是个在苦难中长成的贫童,自幼以偷窃维生,不曾读书,更没有高深的学问或远大的理想。但他和他的母亲及弟弟一样,生性宽容,择善固执。他谨慎沉默,善于忍让而有智谋。他鄙视自己的父亲,最终仍旧宽恕他,让他不致死于非命。就如孝宗与万贵妃有杀母之仇,最后却仍以宽恕之心对待,不曾对其家属赶尽杀绝,这在宫廷斗争之中是极其少见的。

关于偷盗之村三家村的想法,其实在我高中时就有了。我想象三个以偷盗为业的家族,各怀绝技,村中定期举办偷盗大赛,彼此争强,看谁能偷到最珍贵的宝物。想想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谁想得到少年时期的一个想法,可以在脑子中潜伏这么长的时间,才终于有机会出见天日,跃于纸上。

红倌原本只是一个小配角,没想到我愈写愈喜欢她,最后她的戏份加重了许多,成为楚瀚的初恋情人。楚瀚跟她都是社会底层的人物,相识相怜,很快便彼此交心,结下情缘。在以往武侠小说中,男主角的初恋似乎比较神圣严肃,大多遵守礼教,两人以礼自持,直至婚嫁;但楚瀚和红倌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礼教的束缚,认识不多久便同床共枕,情热如火,甜蜜如胶。他们当时年纪都很小,大约只有十五六岁。这段青少年男女之间的情缘是非常纯真、非常美好的。楚瀚当时并不知道,这段情缘是他一生中最轻松、最美好、最甜蜜的时光,往后竟再也不可复得。当他见到红倌成为好友尹独行的妻子时,忍不住痛哭流涕,就是因为省悟他已彻底失去了这段美好的情缘,而当年竟是自己亲手舍弃了它,无论心中有多少痛悔遗憾,都已经太迟了。红倌代表的,正是楚瀚少年时期的天真纯净。

楚瀚的正妻是胡莺。胡莺是个非常不可爱的女子,两人虽生了个儿子,但毫无情义可言。这也有点反传统,男主角不是应该非至爱不娶吗?为什么会去娶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我想《神偷天下》的故事中反映了更多的现实世界,在那个时代的现实中,能与自己相爱的人共结连理者毕竟是少数。楚瀚是个生活在非常现实世界中的人物,他有着层层的羁绊,种种的牵扯,最后他决定娶胡莺,也是出于诸多考虑,而爱情并不是其中之一。即使娶了妻,他仍旧以百里缎为重,花了许多心思和时间陪伴她,给妻子的只有冷淡和虚应。而胡莺在不断嫌弃楚瀚贫穷之后,也一怒之下红杏出墙,两人同床异梦,渐行渐远,最后这对夫妻连形同陌路都不是,几成仇敌。胡莺代表的,是楚瀚身边不断利用他、折磨他、消耗他的一群人,包括梁芳、汪直、柳子俊、胡月夜和上官无嫣等。这些人将他磨成了丑恶的爪牙,他的青年时期便是失陷在这一批人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不论楚瀚娶了谁,干下如何可鄙的恶事,他心中最在意的人,也是他的救赎的,正是百里缎。

百里缎也不同于以往的女主角,她虽美貌,但性格残酷冷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个性上毫无可爱之处。她和楚瀚间的情感是很奇特的,他们都生活在黑暗中,是世上少数轻功不相伯仲的人物。两人在靛海中被蛇族追杀的过程中,不得不互相倚赖,互相信任,培养起过人的默契,以致成为心灵相通的彼此的“伤疤”,使他们两人的命运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他们两人之间实在不能说是男女爱情,而是类似战友的紧密情感。楚瀚对她从来没有如对红倌那般的热恋和甜蜜,他只是知道自己应该照顾她,疼爱她,因为她是他的一部分。

百里缎也是一般。她最后选择背弃万贵妃,为楚瀚受尽酷刑,坚不屈服,因为她也将楚瀚当成了自己。当她听说楚瀚要回家乡去娶恩人的女儿、青梅竹马的小妹妹时,心中完全没有嫉妒,只淡淡地祝福他。她并不需要楚瀚娶她或给她什么名分,她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争取到名分又如何?为他生个儿子又如何?她和楚瀚原本就是一体的,两人之间已是同生共死的情谊,没有别的可说。

靛海中的经历将二人的身心紧紧地绑在一起,而大越国的经历则是他二人最美好的共享经验。在那儿,百里缎第一次打扮得美艳动人;在那儿,楚瀚第一次见到百里缎纯善天真的一面。他们在大越国时能够自在地展现自我,回到京城后便不得不掩盖压抑,再也无法重见天日。因此他们都极想回去,虽然大越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停留在大越也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还曾受到大越皇帝黎灏的压迫,但回归大越,就等同回归他们最原始的自我,找回他们被熏染之前的真面目。楚瀚承诺带百里缎回去大越国,这是他们二人到死都一直不能放弃的梦想和向往。最后这个梦想的实现,是靠了尹独行千里跋涉,带着二人的骨灰归葬大越,回到他们魂萦梦牵的归宿。

在写《神偷天下》写到两百多页时,我忽然一时兴起,开始重看《天观双侠》。这一看就没法停下,说来可笑,我竟被自己早期的作品迷住了,从前半开始看,连续看了好几天,无法停下,一直看到结尾。一来我很惊讶自己早期作品竟然这么有魅力,二来也看出其中不少粗疏之处,如用辞不够精准妥当,或情节转折太快等等。

魅力的来源,主要是凌昊天和赵观这两个主角:他们的个性十分突出,却又截然不同。他们都爽快大度,都豪迈英雄,他们的行径,每每令我感动;他们的对白,每每令我莞尔。《天观双侠》的基调是明快的,凌昊天每回出场都展现过人的武功勇气,令人折服;他精通琴棋书画,武功高绝,是个天之骄子,虽然身受冤枉,最终总能真相大白。赵观则俊美得要命,风流得要命,每出场总是潇洒俊逸,占尽上风,赢遍美女青睐。他们都是天生的英雄豪杰,开开心心,痛痛快快,加上整体情节则曲折而快速,一气呵成,有让人不断读下去的冲动,这是《天观双侠》引人入胜之处。

《神偷天下》的主角没有那么神勇。楚瀚是个称不上英雄的人物,他出场从来不会引人注目,所受的训练全是让他躲在暗处,偷窃物品或刺探消息,绝对不能引人注意。他只会飞技取技,虽跟随虎侠学过一些点穴的技巧,但是武功从来也没有入流。然而一个偷子也有他生存的权利,小人物也一样能为天下立功。如果说《灵剑》是悲壮,《天观双侠》是欢快,《神偷天下》便是沉郁。《神偷天下》诉说的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情境,一个身不由己的人物。

另外我学到的还有:写新书时千万不要去看旧作。一来分心,二来费时,三来徒然给自己带来压力——新书写得不如旧作怎么办?最后只能承认,作为一个武侠小说作者,从十八岁开始写,直到现在三十多岁,心境不可能始终不变。岁月和经历都将让我的作品不断转型,不断演变。在写旧作时有其特殊的背景和心境,写新作时也是一般。我不能不随时间成长变化,我的小说也不得不跟着我的成长而变化。变化中有没有进步?有没有新意?有没有突破?这些应是我需要留心的重点。金庸大师的小说公认晚期较佳,表示他愈写愈好,愈写愈得心应手,我也期待自己能在不断创作的过程中有所进步。

我爱看小说,喜欢沉浸在小说创造的情境之中,但是写小说是很孤独很苦闷的。写不出来时,不想写时,谁也帮不上你的忙。我发现自己必须爱上主角,必须与他感同身受。如果我自己不欢喜,不痛苦,又怎能写出人物的欢喜和痛苦呢?但是爱上主角,就得随着主角的苦乐感受而经历种种情绪起伏,这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事情。

写这部书的期间,我又怀了第五胎,生了第五个孩子。怀孕和照顾初生婴儿的极度疲劳,让这本书的进度变成龟速,算算从怀孕四个月起,到宝宝出生四个月后,前后九个月的时间,一共只有六十页的进展,平均每五六天才写一页,基本上大部分的日子根本没打开这个故事的档案。

直到老五满四个月了,在可爱的编辑雪莉的软求硬逼之下,我才强迫自己重新进入这个故事,有计划地、超快速地将这本书写完。最快的时候,一天可以写超过三千字。这是在我还得兼顾给宝宝喂奶,督促另外四个大的做功课、读书和练琴,以及帮孩子的学校作各种义工的情况之下,最快的速度了。

感谢雪莉殷勤的督促,并给了我很多中肯的修改意见;另外也要感谢牛君老师帮我审阅草稿,指出种种错误并提出许多极好的建议。

感谢家人长久以来的支持,孩子们是我写作最大的干扰和阻力,也是我最大的希望和动力。希望有一天你们能看得懂妈妈写的书。

郑丰 于香港

二○一一年五月三十一日

本书由【春风拂槛露华浓】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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