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颗星
沈时要过来找她, 她正处于奶茶店, 因为这家奶茶店是学院附近的网红店, 汤贝就想给他带一杯。
两人关系, 总不能因为一封拒绝信闹僵了吧！后面她还要在东院拍片呢。
只是这奶茶店的名字取得实在太粉红, 包括糖味都有讲究, 什么初恋十分甜, 蜜恋七分甜，暗恋三分甜，还有失恋不加糖。
汤贝省略前面, 握着手机问沈时：“沈哥哥，你要三分甜，七分甜, 还是不加糖？”
“你的推荐……？”沈时问她, 显然让她替他选择。
“我觉得三分比较好喝。”
“那就三分。”
好吧，她和他都是暗恋三分甜。其实, 她应该给沈时选一个失恋不加糖才对。
戏剧学院后街非常有特色, 夜里不少男生会来路边驻唱；两边的景观树点缀着闪烁的led小灯, 星星点点地笼着树冠, 一路延长, 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星光大道。
街头还有卖各种明星签名的明信片，真假签名混着卖。
汤贝回了一趟公寓, 随后又下楼等着沈时。今晚公寓楼下有男女交往卫生健康宣传，她路过的时候, 一个铝箔包装的安全套发到了她手里。
汤贝面不改色地接过, 揣进了口袋里。
基本这种安全套都是发给男生的，就算发到年轻女孩手里她们都是连连摆手拒绝，只有她接得最顺手。汤贝扬了扬脑袋，等在了路边。
她最近医院呆久了，接受着黄医生各种健康科普，偶尔听一些护士讨论的八卦，觉得性|交无非就是高级动物的□□行为，实在不足对它惺惺作态。
等着无聊了，她将手放进口袋捏了捏小袋子里的套套，手感还挺q挺弹的。她上小学那会，珍珠奶茶店正是开得最火热的时候，当时她学校有个谣言，说奶茶里面的珍珠是用安全套做的，那会她也不知道安全套是什么，只要喝奶茶就被男同学嘲笑一番。
当时她还特意问季柏文，安全套是不是可以吃的东西？
现在想想，没文化不可怕，无知才可怕。
对待疾病也一样吧，太多的畏惧是因为无知。那夜在办公室沈时对她说过，全球科学家对癌症研究了近百年，对癌细胞的认识仍然是管中窥豹。
所以，即使他是一位肿瘤医生，同样畏惧着癌这个字。
汤贝没有边际地想着，想着沈时，也想着她的宣传纪录片，等收回思绪，前方不远处沈时提着一个袋子，也刚从车里走下来。
倏然，她又紧张了。
沈时朝她走来，依旧衬衫西裤的穿着，模样清俊又显年轻；可能是学院派的关系，明明他也工作那么多年，身上依旧没有沾染太多社会习气。
气质深沉，却不沉闷。
明明话也少。
可能有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线……都已经是风景了，又怎么会令人沉闷。
用黄医生的话来说，心情不好往沈医生那边看两眼，立马心旷神怡觉得世界真美好。当时丁医生听到这个话，回了一句说：“那真遗憾，黄医生如果年轻十几岁，说不准还有机会。”
黄医生悠悠回话：“年轻倒是不用，唯一遗憾我已经结婚。如果我现在未婚立马追求沈医生。现在这个年代，一点点的年龄差距算什么。”
作为当事人，沈时继续写着他的病例报告。
好像，年龄差距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汤贝走上前，开口出声，压下了原本要叫的沈哥哥，改成了沈医生。沈时站在她面前，视线在她面庞逗留了一会，开口说：“找个地方坐一坐？”
公寓楼后面有一条人工河，两岸有跑道有杨柳，还有可以坐着聊聊天的公园长椅。汤贝带沈时来这里，找了一处面朝着河的长椅，两人一块坐了下来。
沈时握着奶茶，待前方一个压腿的老人离开，开口说：“汤贝贝……”
听到自己的名字，汤贝立马面向沈时，同样开口：“沈医生，今天那位六楼掉下来的人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但是可能会瘫痪。”沈时先回答她。
就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汤贝心里还是遗憾了一下，但是觉得能抢救回来也不错。然后，她又问：“是你做的手术吗？”
沈时笑了，像是一缕微风忽然拂向她，悠悠地他开口，对她强调说：“我是肿瘤外科，不是什么手术都可以操刀。”
汤贝摸了摸头，她看到沈时进抢救室，就以为……
沈时抿了下唇，对她解释：“我只是刚好路过帮个忙。”
噢。汤贝点了下头。
只是沈时为什么会路过急诊？是因为知道她在急诊拍片吗？这样一想，汤贝心跳又加重了两分。可是，她的拒绝信已经发送出去了……
“不管如何，医生真的很厉害呢。”汤贝望过来说，眼里的崇拜和仰望没有任何的虚假，诚心诚意。
沈时有些发愣。
张安硕有一次跟他闲扯，说男人找比自己年龄小的女朋友容易获得成就感。他也是这样么？这个结论让沈时付之一笑，他怎么会因为她年龄小而心动。
甚至，他点破关系的时候，已经仔细想过了两人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同样看到了她眼里的那份心动……
心动？汤贝没想到自己藏得很好的心动，早在她不经意间的每一个注视里流露出来，像是每次见到沈时她眼瞳里闪动着光芒，带着一份动人又可爱的信号。
“如果医生很厉害，那写故事的人更厉害。”沈时突然回夸她，声音清然。
汤贝听到这话却不太认同，因为她就是写故事的人。不管她写剧本还是拍纪录片，围绕都是故事两字。她很清楚汤三哥那种，简直是社会毒瘤，危害着小学生的身心健康。
“不是有一位大作家弃医从文吗？”沈时举了一个列子，目光也在她这里转了一圈。
汤贝忏愧地笑了，沈时居然用鲁大大来激励她，没想到还很受用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文艺圈变成了娱乐圈，沈时还是肯定了她。就像她步入社会可能会随波逐流，也会变得世俗而迷惘，然而她喜欢的男神却对她说——你很厉害。
如同那晚值班，沈时对她说：“汤贝贝，你很棒。”
“没错。”汤贝粲然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她咧了咧嘴，自我认知了一番，开口说，“好医生救人命，好故事救人心嘛。”
以后她的纪录片她的故事就算不能救人心，暖人心也好。她不渴望成为对社会多有价值的人，只求活得有意义。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呆在医院接触了太多生死问题，汤贝偶尔也会想一想生命和生活到底是什么。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如果某一刻她突然重病或死去，回顾过去，她希望自己没有遗憾。
那些想做的，想吃的，想玩的……想爱的人，她都努力尝试了吗？
然后，她又想到了那封拒绝信，心痛如绞。
不知道……沈时看到了么？
“呵……好医生救人命，好故事救人心。”沈时重复了一下她的话，“这话是谁说的？”
“鲁迅啊。”汤贝一口回答。
“哦。”沈时点了下头，像是开玩笑般又问她，“那努力做个有意义的人呢？”
“也是鲁迅。”汤贝嘿嘿地笑了笑，全都是鲁大大说的。
“那……我敬仰你的才华欣赏你的品格——这句呢？”沈时侧目端视她，直到停下话来。他眼神依旧望着她，兀自唇角带笑；清峻的面容，融在不太分明的光影里。
这话……也是鲁迅说得可以吗？
汤贝睫毛忽眨忽眨，看来没有任何庆幸，沈时真的看到了她的拒绝信。他不止看到了拒绝信，还当着她面念了出来。
“沈医生……你已经看到了吗？”
“嗯。”沈时微微点了下头，说，“昨天你发来我就看了。”
“那你……”汤贝转了转头，如果她现在立马说她后悔了，沈时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在欲拒还迎？！汤贝在心里反复琢磨着。
不，她没有欲拒，她是直拒……结果还不到一天，就想自我打脸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沈时站起来。
汤贝跟着站了起来。
很快，回到了公寓楼下，沈时将手中提着的袋子给了她：“你的相机之所以会掉到地上，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到你……买了一个新的赔你。”
“不是的，是我自己摔的。”汤贝连忙摇头。
沈时直接送到了她手里。
汤贝知道碰瓷的，没想到还有主动被碰瓷的……她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觉得里面的单反相机特别沉重，胸口一样沉沉地像是浸染了水。
回到公寓，汤贝拿出沈时买的单反，将脸埋在了枕头里。居然是她之前没舍得买的最新款，还配了两个高倍镜头。
啊啊啊啊，她改换主意以身相许还来得及么？
沈时会买这个型号，肯定应该无疑是洛杉矶那晚聊天，她冲他秀了半天她的单反，还对他说了等毕业她再买一个另一个系列的新款。
“其实，我学这个专业很烧钱，所以我大二才接剧本写。”当时她扯那么多，完全是沈时知道了她是《xx传》的编剧，虚荣心作祟给自己找借口下台。
她写剧本只是为了实现拍摄梦想。
没想到，她随口一提的单反型号，沈时今晚给她买来了。还在她即将毕业之前，送给了她。
哪像她哥季柏文，在她买了车后才轻飘飘来一句：“我本要给你买辆车作为毕业礼物……”
汤贝趴在床上蹬了蹬腿，突然觉得什么年龄地域专业性格生活方式，通通都是借口。唯一在意的只有——沈时和她哥是朋友。
但是现在她又想……是朋友也挺好的！好歹大家都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第二天早上，4s店那边打来电话，她的车可以提了。
汤贝打了个的奔向4s店，兴奋地接过售后小哥递上的车钥匙，然后开着骚红色suv驶向东院。车里，贴着临时车牌。
她肯定没办法上s市车牌，打算下月回昆山上车牌。
开心呀！终于有了自己的小车车了。汤贝将车停在东院停车位，下车时看到季子珊从后面楼里出来，两人相互瞧了一眼，没有打招呼。
主要距离……有点远。
当然这个距离，如果是沈时，她应该会挥手致意。
季子珊多看了一眼汤贝贝停在旁边的车，心里有些发紧。前几日她和程姐见面，程姐无意对她提了一件事：“你哥是不是要给你买车了？还是汤贝贝？”
“什么……买车？”
“因为我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次问我年轻女孩喜欢什么车型。我想不是给你买，就是给汤贝贝买。”
“不过有句话不知道要不要说……你哥给你买车很正常，给汤贝贝就有些不太合适，毕竟用的是你们季家的钱。”
“汤汤你买车了呀？”一路，汤贝收到不下三句这样类似的问候。
她本想低调，没想到还是秀了一把。难道就是所谓好事传千里吗？口袋里揣着车钥匙，汤贝脚步带风，然后她又在mdt办公室门口遇到了季子珊。
刚好沈时也从里面出来，见到她第一句也是：“车提回来了？”
汤贝点了下头：“嗯！”
沈时抿唇，原本要在她肩膀落下的手，及时又收回；身姿颀长擦过她，离开了办公室。
汤贝：……
昨天沈时离开时，还是提起了拒绝信的事，他很抱歉他让她困扰，所以尊重她的想法。所有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
他还真是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咬字的时候，又好像她和他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明明也就握了握手而已！
中午东院食堂吃饭，汤贝提车的事情又被黄医生提了起来，恭喜同时提议说：“这样的好事是不是要请客庆祝一下。”
汤贝立马拖沈时下水：“……沈医生也买了。”
可是她不好意思让沈医生请啊。
沈时抬起头，突然开口说：“那就一起请吧。”
汤贝噢了声：“好啊。”
晚饭她和沈时在东院附近的餐厅一块请客，因为她和他都买了车。然后除了她和沈时，一共来了三个人，黄医生，黄医生儿子，以及黄医生丈夫。
……丁医生杨医生顾医生哪有黄医生那么无聊。
作为礼貌，下班的时候她叫了下季子珊，季子珊淡淡地谢绝了。“不用……我晚上回家吃。”
“话说汤汤，沈医生那么优秀的男人，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抢手货噢！”吃饭的时候，黄医生朝她挑眉，玩笑般地将她和沈时凑一对。
同时，跟自己丈夫秀起恩爱，什么剥虾都让丈夫帮忙；像个女王那样只管吩咐，指挥的时候连儿子都不放过。
汤贝突然有些羡慕黄医生在家里的超高地位。
黄医生抹了抹嘴表示：“主要靠□□。”
黄医生上高中的儿子却摇起了头，抬头反驳说：“不是的，我妈在家有这个地位，完全是武力镇压了我和我爸。”
汤贝更羡慕了。
请客结束，沈时送她回来，他开她的车，汤贝坐在副驾驶对沈时说了起来：“……沈医生，我最近买了一台胶囊咖啡机。”
“噢，还好用吗？”
“好用啊……煮的咖啡挺好喝的。”
“如果这样，我也想尝一尝。”
“那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我给你泡一杯？”
“好。”
……
以上几句对话，汤贝完全说得心猿意马又透着男女之间那种双方都明白的意思，沈时这样一一回她，像是她写得剧本台词——他不仅回应她的邀请，她的话，还有她的心思。
汤贝请沈时来到她的公寓，输入电子密码的时候说起一件事，沈时回她说：“是你哥告诉我。”
嗯，汤贝继续输入密码。
指尖微微紧张。
她公寓很小，是最基础的一室一厅，胶囊咖啡机放在最外面的吧台，里面就是洗手间。汤贝真的煮起了咖啡，沈时半靠在吧台，耐心地等着。
咖啡机自动研磨咖啡豆，咕噜噜，没一会儿，醇浓的香气充斥着她和沈时之间。汤贝双手暗暗垂下，打算把话说出来。
“沈哥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沈时看着她，等她说。眉眼湛黑如墨。
“那封拒绝信，我后悔了。”汤贝开始说，很紧张，但不缺勇气。
“其实我也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呢，你还喜欢我吗？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还在追求我吗？”
汤贝连续地说着话，一句又一句，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认真和赤诚，可是沈时一直没有回应她，心里不免有些气馁。
“如果你还想追求我……我现在就答应你。”抬着脸，汤贝说完最后一句，双手往后放在吧台，随后，猛地收紧，紧紧地贴在吧台上方——
她还没有答应呢……
沈时已经吻住了她。
她十指收拢，差点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