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馥姐儿?”楚天苟伸出手在兰香馥眼前晃悠了两下,兰香馥蓦地回过神来,眼见他这样近的靠着她,她双颊绯红,软着声音道:“你磨疼人家的脸了。”
“别偎着我,一边去,热得慌。”兰香馥推了楚天苟一下,眼儿四处瞧人,“青雀秋月快回来了,让她们看见禀告了长辈不好。”
小手儿推在他的胸膛上,那把子娇软酥嫩的声儿仿佛是她贴在他耳边嘀咕出来的,刹那他只觉他刚硬如刀的骨头跟浸了醋似的。
十五岁的少年郎哪里经得住这般诱惑,何况他是一个没有长辈训导的王爷,性子自来狂肆不羁,那些风月之事早已在外面逛荡时该知晓的都知晓了。
他一把握住兰香馥的手揉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就那么目色灼热的瞅着她。
深一点的欲倒是不曾有,只是一颗心情意绵绵的。
他本就欢喜兰香馥,此番兰香馥一回应他,更兴的他想要去空地上打一套拳,舞一套枪法了。
他的手掌有些粗糙,捏的她有点痒有点疼,可她却不想抽回来,因为她觉得他的手掌又宽阔又温热,他包裹着她,让她不再害怕恐慌。
她抬头看他,仔仔细细的。
上辈子他留了满脸的胡子,她并没有细看过。而今再瞧只觉他长的好,比楚淳懿更有男儿气概,眉锋如剑似刀削,一双眼睛神采飞扬,就像藏进去两轮太阳似的,光芒灼灼。嗯,他的鼻子长的也好看,笔挺硬朗,嘴巴也好看,不薄也不厚,淡淡的红。
还有他的气息,哎呀,怎么那么有侵略性呢,让她都站不住了。
兰香馥抱着柱子才不至于摔进他的怀里去。
好热呀,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别这样看我。”
楚天苟见她娇喘微微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紧,他好想摸摸她肉呼呼的脸,正在这时芳姐儿忽的欢喜的叫起来,“我的大桃子来了!”
刹那惊散了那一对躲在荷叶底下交颈而眠,胆大包天的小鸳鸯。
兰香馥心口“咕咚”一声响,情丝飞散了,脸儿都白了,蓦地抽回了手,小碎步走出了凉亭。
楚天苟捏了捏空落落的手指,使劲瞪端着两盘子水蜜桃结伴而来的青雀秋月两个丫头,没事找事道:“怎么来的这样慢,本王等的花儿都谢了,不吃了不吃了。”
芳姐儿抱着个大桃子啃,嘻嘻笑着瞅楚天苟,“小舅舅我可看见了。”
楚天苟哈哈大笑的戳芳姐儿的小脑门,“小丫头片子,今年夏天还想吃荔枝不?”
“想!”芳姐儿忙忙的大声喊。
“那你看见什么了?”
芳姐儿眼睛骨碌碌一转,“看见、看见……”
“姐儿看见什么了?”秋月好奇的问。
“看见荷叶底下有两只鸳鸯头碰着头的一起睡觉呢。”
楚天苟大喜,摸摸小姑娘的头,“小舅舅明儿就去给你抢荔枝去。”
午后的太阳还是很毒的,青雀拿着把横枝红梅的白绢伞跟在兰香馥后面问道:“姑娘怎么不在凉亭里了?”
摘了朵兰花在鼻尖轻嗅,兰香馥眼角眉梢俱染笑意,“那又不是我的亲舅舅,到底他是外男,我要避讳着。”
“大姑娘越发知礼了。”青雀赞同的道。
兰香馥瞥一眼青雀,脸上笑意灿烂。
可是天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刚刚在凉亭里做了什么混账事。
那事儿她做了,她觉羞耻可又畅快。
☆、第7章 狠生父提剑杀亲女(一)
回天香院四季常青堂是必要经过的,整个院子都被抄手游廊环抱着。兰香馥因想着要搬去老太太那里就打算回来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却不想在经过舒氏卧房所在的次间窗前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听着里头的男声原是父亲回来了。
“你那好女儿甘心是不服我的管教了,在她眼里哪里有我这个亲生的娘呢。”
兰香馥心下一紧就站住了脚,又听里面她母亲啜泣着道:“我自知你们家的人是看不上我娘家的,我也不怪罪,实是我那个哥哥不争气,可让我伤心的是,馥姐儿,我十月怀胎挣命生下的孩儿也看不起她舅家。要不是今儿个我亲眼看着她打了菀菀,我还不知道她平常都是这样糟践我娘家这个可怜的侄女的。”
躲在窗下的兰香馥一听,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怒火和憋屈来。
什么叫她亲眼看见?她什么时候亲眼看见的?
什么叫她看不起舅家?上辈子她也从没有过,能帮衬的她都帮了。
今天她不过是没让舒菀菀拧她的腮帮子,就成了她打舒菀菀,时常糟践舒菀菀了?
兰香馥双拳捏的紧紧的咬着牙,双眼含泪的继续听。
青雀也听见了,不想兰香馥再听下去受气,可兰香馥扒着窗台不走偏要听,她无法,只好警惕的环顾左右。
“这个不孝的东西。”兰亭和哼了一声,拍着舒氏的胸口给她顺气,“你别气坏了身子,孩子们不好你只管教训就是,你是她母亲,哪怕是你要她的命呢,她敢不从我打死她。”
窗外兰香馥已是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青雀也跟着伤心不已,忙抱着双腿发软要倒下的兰香馥低声安慰,“姐儿莫要想多了。”
兰香馥一腔冤枉无处发泄,开口已不由她自己控制,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既如此,劳烦父亲母亲勒死我吧!”
“谁!”里面一声怒斥,接着就是舒氏虚弱的声音,“哎呦,吓死我了。”
青雀暗道一声不好,使劲拖着兰香馥往外头走,“姐儿,快,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赶紧往老太太那里跑。”
“咣当”一声堂屋的隔扇门就被踹开了,一个穿了一身藏青色团花纹道袍,头上用乌木簪子挽了一个发髻的男子肃着脸走了出来,而在他的手上还提着一把寒光森森的剑。
青雀一看几不曾吓死过去,兰香馥更是蜡黄了小脸。
“那就趁了你的愿,似你这般气坏亲娘的东西留着也是白嚼食!”
兰香馥又惧又恨又委屈,哭喊道:“父亲只听了母亲的一面之词,何不也来问问我,亏得父亲还是吏部侍郎,铨选天下官员,父亲就是这样选官的吗?!”
“反了天了你!”兰亭和一怒提剑就杀了来。
“我的天老爷啊,父亲您手下留情。”
住在冷香院的狄氏再不能装死的,她忙忙的举着两条胳膊挡在兰香馥跟前,一边阻拦着兰亭和一边呵斥兰香馥:“妹妹怎的惹怒了父亲,还得老太太来训诫你才好呢。”
兰香馥咬牙撑着,待要再喊一声让他杀了我算了,我一死百了大家干净,犹豫间又来了救星。
“大老爷。”春娟一看院子里的架势先吓白了脸,但她到底是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往常大老爷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故此她深吸一口气就高声质问,“传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让问大老爷,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莫不是比畜生还不如?”
狄氏一看她请的救星来了,忙软手软脚的退到了一边。
大老爷怒气未消,指着兰香馥道:“这般不孝的东西亏得老太太疼她,到头来都是白疼。”
兰香馥听罢,捂着脸忽的就往外冲去。
“快,跟上你们姑娘。”狄氏忙对青雀道,她自己也由一个大丫头搀扶着往外头追去。
同是女儿家春娟听了也气的了不得,板着脸道:“老太太请大老爷去瑞福堂有话说。”
大老爷冷哼一声,把剑一扔抬脚就走。
瞅着大老爷走远了,春娟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接着就朝屋里走去,躲在次间半掀着窗户往外看的舒氏见状忙“嘭”的一声关上了。
春娟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她也不进屋了,只站在窗户底下道:“老太太也请大太太过去问话,奴婢的话带到了,去不去随您,若是去晚了老太太自有话说。”
屋里坐在榻上的舒氏心里一咯噔,弱弱的道:“我换身衣裳就去。”
陪着舒氏的舒菀菀就小声嘀咕道:“一个贱丫头罢了,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姑母何必怕她。”
舒氏流着泪道:“何止是她,老太太屋里的小猫小狗我都是怕的。”
趴伏在树干上的蝉叫个不停,惹得人心里躁的很。瑞福堂上,兰香馥跪在脚踏上,趴在老太太怀里哭个不停。
“千娇百贵的姐儿,让你们两口子糟践的这个样儿,你们也配做父母?当初我和你父亲也是这样管教你的?”从狄氏的丫头过来报信说大老爷要杀兰香馥老太太就气的心口疼,这会儿见了大老爷就全发作在他身上。
“你也算个男人,只听你老婆的,她放个屁也是香的吧,嗯?”
大老爷跪在下面臊的老脸通红,辩解道:“母亲容禀,实则是馥姐儿不孝把她母亲气病了我这才、这才,母亲您可知道这不孝的东西还敢扒在窗户上偷听我和舒氏说话呢,还嚷嚷道让我们勒死她,这样的东西不治治她还了得。”
“你才不是个东西!”老太太啐了大老爷一脸。
“姐儿就算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那也有我训诫,你一个当爹的,提剑指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喊打喊杀的,你想干什么?你也是读了一肚子书的,我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馥姐儿跑来我这里,我一看,吓的小脸上没有一点人色,我心疼的直抽抽,你还是个当爹的吗,啊!”
老太太抱着兰香馥一阵哭。
大老爷这会儿被骂的狗血喷头,也知道自己方才太冲动了,忙道:“老太太,儿子知道错了。”
“呸!”老太太又狠狠啐了大老爷一口。
“不分青红皂白的东西,你当的什么官,干脆让你老子把你剔出来,你就在家里长长久久的陪你那个没用的老婆去吧。”
大老爷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母亲,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老太太抹了抹泪,拍着兰香馥道:“我的儿,祖母知道你的委屈,从今儿起你就搬到祖母的后罩房住去,咱们惹不得表小姐咱们躲着总行了吧。”
大老爷更臊了,却不得不道:“老太太您可是答应过的,馥姐儿要跟着她母亲。”
“她也配当母亲,胳膊肘子往外拐,亲疏不分,我是不放心再把馥姐儿给她教养了,我还怕呀,怕你们两口子瞒着我把馥姐儿悄悄弄死了去。”
大老爷被讽刺的抬不起头来,腆着脸笑道:“老太太,那不可能,今儿个我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姐儿也是我从小疼到大的,我怎舍得呢。”
“那可说不准,说不得哪天你为博‘美人’一笑亲生女儿也要杀了。”
“你说破天去,从今往后馥姐儿也不住你们的院子了,你们既然容不下她,我老婆子来收留。春桃、春草,你们这就领着丫头婆子去天香院收拾姐儿的东西去,一点不用留了,姐儿将来出嫁也在我这边,从此不和他们相干。”
大老爷忙道:“老太太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舒氏躲在门边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忙忙的奔了进来哭道:“老太太您又要夺我一个孩儿吗?您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第8章 狠生父提剑杀亲女(二)
“谁敢要你的命,我老婆子岂敢。”老太太冷笑两声,“大太太可是能耐的很,挑着他们亲爹杀亲生的女儿,父女成仇,你可是称心如意了吧。”
兰香馥跪的腿麻,悄悄挪了一下。此时她已是不哭了,想着不若趁此机会从天香院搬出来,遂静静听着寻找机会。
舒氏依偎着大老爷战战兢兢的跪着,啜泣道:“父母教子本是寻常事,老太太何必大动肝火,趁此又夺了我的孩儿去呢,求求老太太、老祖宗给我一条活路吧。”
大老爷见状忙一臂环住舒氏摇摇欲晃的身子,怒目金刚一般的呵斥兰香馥,“孽子,你哑巴了不成,你母亲为你伤心成这样,你就不能说句话?”
兰香馥身体一僵,背对着大老爷和舒氏赌气道:“母亲有舒菀菀就够了,我算什么,父亲见了我也是喊打喊杀的,我既惹了你们两个不喜,所幸就此不再你们跟前出现就是,我这也是一片孝心。”
如此嘲讽的话,搁在以前兰香馥就憋屈在心里,由岁月去慢慢腐蚀了,而今她却不。做什么要憋屈自己取悦别人呢,你心里是为别人着想,不想多生是非,别人倒要以为你理亏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