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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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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达惊讶,“姑母既然早就知道,因何还要纵容——”

“这不是纵容,是以礼相让。他平日宠我护我,我亦能懂他所需,此方为夫妻长久的相处之道。”李玉琼忙截断李明达的话,略有些激动地分辩。

原来姑母早就知情□□清娘的存在,却装糊涂。

李明达依稀记得她初来安州城时,姑母与裴驸马私下里言谈,裴驸马曾说过一句“公主这次真想多了,我说过再不会负你”的话,当时李明达就对裴驸马“再不会”三个字感觉疑惑,听起来像是他之前有过负公主的事,所以才会有“再”。而姑母回应的语气听起来很相信他,很知足,没想到竟是在装假。

夫妻二人都在虚与委蛇。

李玉琼见李明达沉着脸不说话,似乎是对于她的做法很不认可,忙解释起来。

“兕子,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没哪个男人会安分自持,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即便你是身份高贵的皇家公主。男人好色本性如此,便是面上不做表,也会在私下里偷吃,装样子让你不知道罢了。遇到这种事处置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撕破脸,两看相厌;要么不拘小节,尚有举案齐眉可在。”

李玉琼当下已经缓过被李明达当场揭发的尴尬,说着说着神色便渐渐转为淡定,嘴角还带着一抹温温的笑容。

“其实有时候只要不去计较这些事,日子过得还算挺好。姑母和你说这些你可能现在还不懂,但这些话你且记着,早晚会用到。”

“姑母所见,兕子不敢苟同。若非要忍气吞声,互不自在,何不独活更爽快。更何况人有好有坏的,不能一概而论。仅凭裴驸马一人,姑母便否定其余万众,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别的话李明达可以忍忍过去,但李玉琼凭己所见就教育她也要认可,李明达没办法赞同。

李玉琼刚恢复的从容神态,被李明达这几句话瞬间击裂了,她有些恼地凝视着李明达,像是李明达拿刀捅了他肚子一般。

李明达仿若没看到李玉琼的气恼,继续说了两句让李玉琼更加发狂的话。

“姑母是自家人,兕子瞒您骗您都不好,不管什么事都该说实话。而今三哥他们查到清娘涉案,极可能还与息王后人一事相关,裴驸马因与之来往密切,需得在明日去吴王府接受问话。”

李玉琼眼睛更大了一圈,她上下唇相碰,抖了抖,满脸绷紧的肉带着一股狠劲儿,好似一条饿狼被抢走了嘴上衔着的肉。此刻,李玉琼似恨不得要把李明达生吞活剥了。

李明达还从未见过李玉琼流露过这样的凶狠的表情,她心头一颤,转而便有更多的疑惑不解压在了蒙在心上。她刚不过说让裴驸马明天去接受几句问话而已,还没说要扣押她,李玉琼就已经是这幅样子。若这裴驸马犯了死罪,要处以极刑,李玉琼到时又该如何。

“兕子,他可是你姑父,你有什么证据指证他有罪,要这样针对他?”李玉琼脸色苍白,嘴角哆嗦着,却非显露一抹勉强之笑,随之鼓起的两腮都变得发青了。

“姑母大概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他与清娘来往密切,需要问询。”李明达再一次解释道。

李玉琼提高音量道:“我听到了!一个贱妓犯案不奇怪,她勾搭驸马在先,让驸马色令智昏也罢了,而今出了事却还要把驸马拉下水,何等贱人,如狗乱吠,胡搅蛮缠!这样的女人你们审什么,直接乱棍打死也不可惜。”

李明达没说话,安静地看着李玉琼,等她发完脾气,安静下来,便与她告辞。既然说不通,尽了告知义务便罢。

李玉琼见李明达敷衍自己,竟要走,厉声对其背影喊道:“不行,我不同意驸马去。”

李明达:“这恐怕由不得姑母。”

“你既知道叫我一声姑母,便就得听我的,我不准,你和吴王除非拿圣允的文书给我,不然我决不放人。”李玉琼声音铿锵,十分坚决道。

“姑母这是打算要和我们硬抗?”李明达不解问。

“是又如何,在辈分上我毕竟是你姑母。我此刻说什么,你就该从着我,顺着我。”李玉琼拿出高傲做派,冷脸严肃道。

“兕子有些不懂,明日不过是问几句话,又不是要对裴驸马喊打喊杀,姑母因何要这般阻拦我们?”李明达又一次不解地质问李玉琼。

李玉琼回看李明达,口气略微软了软,“分明是你们逼我的,就不能看在姑母的情面上不去追究他?若明天你们当堂质问他和吕清儿那点儿事,便无异于昭告天下。你让姑母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们在外人面前可一直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兕子,你就当姑母求你了,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姑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你姑父他没有参与什么息王后人的怪事。”

“他连对姑母的承诺都违背了。姑母又如何能保证的了他的人品。况且这查案的事情是按证据说话,保证没用,人情也没用。”李明达至此方明白,刚刚姑母之所以如此激动地阻拦,不让裴驸马接受问话,是因为了面子。

“哼,总之你们想动我和驸马,那就麻烦你们先派人去长安送信,请了示圣旨再说。”李玉琼态度强硬,坚决不动摇。

“姑母当真要如此不听劝?”李明达问。

“别问了,你们既不给我面子,便休想让我给你们面子。”李玉琼说罢,就打发李明达快走,离开公主府更好,“我这地方小,已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明达脸冷下来,也没了之前的耐心,“既然话已经说说到这地步,姑母要公事公办,我们便公事公办。明日裴驸马必要去吴王府接受问话了,不容置喙,一定要去。”

“兕子,你说什么,你敢这样对长辈说话?反了天了,我便是不许他去,你能怎样。我就是不信你还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就范。”

“这倒不能,姑母也说了,您毕竟是我的长辈,兕子岂敢!”李明达转即斜眸看一眼田邯缮。

田邯缮颔首领命,这便退下。

李玉琼见状不解为何,却也没深想。她盛怒之下,气了好一会儿,转头见李明达还站在屋中央不走,便要赶她去,“就当姑母求你了,这会你就别再姑母跟前碍眼了,头疼,心也难受。”

李玉琼说罢,就一手捂着头,另一手按住胸。

“就一会,劳烦姑母忍一下。这之后,兕子绝不会再主动叨扰您。”

李玉琼不解地看向李明达,不懂她这话是何意,她继续都留在这里又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你仗着有圣人宠爱,便可以无声逼仄于我?圣人可是明君,便是自己的孩儿,若有不妥之举,如不敬长辈之类,他也照样会教训厌弃。你以为你凭宠爱可以越矩?你而今强逼我就范的做法,只会让自己失宠!”

李明达话音落后不久,田邯缮便进了门,将一明黄袋子双手奉给了李明达。

袋子用上等的明黄绢缎制成,前后两面都有金线绣制的龙纹,巴掌大小,看起来装不了多大的东西,倒是刚好可以容下令牌。

想到令牌,李玉琼心里咯噔一下,顿然脸色苍白,难道说圣人把如他亲临的龙虎金牌给了兕子?李玉琼转即强逼自己冷静地思考,又觉得不大可能。龙虎金牌从不随意出山,圣人也只是对下密宣过此物的存在,并未曾真正与谁使用过。那么大的特权令牌,怎可能把第一次的使用交到一个小丫头的手上,这不符合常理。

李玉琼虽然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手心里已经发出的冷汗正在向她变相宣告,她已经心虚害怕了,因为有这个可能。便是不合常理又如何,圣人亲手抚养公主这件事也是自古一来就没有,不符合常理,却也发生了。

就在李明达把龙虎金牌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这片刻工夫,李玉琼思虑万变,已想了颇多。但当她真见到龙虎金牌切切实实地握在了李明达手里的时候,她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吓得浑身汗毛竖起来。

李玉琼脸上浮现了一阵痛苦的痉挛,无力又绝望地眯着眼睛,失神地盯着李明达手里的东西。

“你、你要说什么?”

李明达把令牌举起。

李玉琼腿颤了颤,终了还是跪下了,喊了声陛下万岁。

“着命临海公主明日让裴驸马过吴王府接受问询,今后亦不可以任何理由阻拦类似之事。”李明达说罢,见李玉琼呆滞着不说话,声音更厉一分,“可听到没有?”

李玉琼含泪磕头,喊着领命的话。

李明达收起令牌,看一眼已经被丫鬟搀扶起来的李玉琼,脸色已经惨白,显然已经吓得不轻。

“给你们公主熬些安神汤过来,让她早些歇息。脸色若再不好,趁早把大夫叫来在西厢房候着,免得出岔子。”李明达嘱咐罢了,便和李玉琼礼貌行礼告退。

李玉琼此时已经因惊吓过度而导致全身透支无力,倦怠的抬着眼皮看着李明达行礼然后告退,却是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把驸马叫过来!”李玉琼努力半晌,只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很快,裴驸马便被叫到李玉琼跟前,他正在睡觉,这会儿听说公主已经走了,公主又叫的急,便也不忌讳什么,只穿着亵衣就来。衣衫还半敞,露出两指宽的精壮胸膛,半遮半掩反倒更有股迷离之美,瞧得屋子里几个丫鬟都脸红了。

搁在平常,李玉琼见了肯定也会害羞,红着脸。可今天她可没有欣赏的心情,便是裴驸马一进门便欢喜地拉住她的手,含笑轻柔问候,李玉琼也提不起兴致了。

“你这是怎么了,我几番与你说话,你都在失神,可是因为身体不适?”裴驸马一脸关切问。

李玉琼孱弱的身子剧烈地抽动,随即抬手捶打裴驸马的肩膀,“瞧你干得好事,而今被兕子他们发现了!”

裴驸马一愣,转而一惊,然后紧张的抓着李玉琼,“什么事,你到底何意?”

“你与吕清儿。”李玉琼恨着咬牙道。

裴驸马再惊。

李玉琼:“我已然尽力拦着他了,不让他们带你明日去吴王府受询,然万万没有想到,兕子她手上竟然有龙虎金牌。这便是我拿她长辈的身份压她,也没用,呜……”

李玉琼说罢,哭得更凶了。

裴驸马无心安慰怀里的人,他木然看着前方,呆呆滞滞半晌,然后抓着李玉琼的肩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玉琼责迟疑了下,然后点点头。

裴驸马啪地拍了一下床柱。

李玉琼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看一眼裴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裴驸马冷下脸来,刚刚十分关切李玉琼的表情全然不见,他略颓靡得靠在窗边坐着,用手托着额头,有些烦躁,“你的那位侄女公主怎么说?”

“吕清儿可能和息王后人的案子有关,因你和她来往过密,所以要问询你话。刚我软的硬的都试了,她油盐不进,还搬出了龙虎金牌。”李玉琼看着裴驸马,“你近日便和我交个底,你和那个吕清儿除了男女之事,还干了什么?”

裴驸马看眼李玉琼,脸色涨红,继而发青,沉默着不语一句话。

李玉琼急了,拍打裴驸马的肩膀,“你不说我怎么帮你,事情道这地步,我做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肯跟我交底?若这般倒真让我寒心,从今以后,我走我的阳关路,驸马尽管走你的独木桥。”

“别,玉琼,你知道我什么人,这些年来和你做夫妻,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待你如何,你该有数。外头的终究是外头的,不过是我闹着玩罢了,从不曾认真。”裴驸马慌忙攥着李玉琼的手,好言解释道。

“那就说。”李玉琼喊道。

裴驸马怔了怔,点点头,便把他和吕清儿的结识相处的经过道明。

“倒没想到,你们竟有了五年的干系,我还以为你是近两年才迷上了她。”李玉琼感慨道。

“却不是我舍不得她,我这性情你也了解,什么事儿只图个新鲜,过了就不上心了。倒是吕清儿瞧上我了,非粘着我,又把银矿、私盐这些赚钱的暗路子介绍给我,我才不得已这些年和她一直保持关系。”裴驸马解释道。

李玉琼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些暗路子?难道公主府的钱不够你花?”

“倒不是,但我却不能被人说是靠着你如何。娶你之前,人人夸我是人中龙凤,风流倜傥,才貌兼备。但从娶了你之后,便没人瞧见我的才华,个个背后讽刺我,说我之所以能得刺史之职,是因吃公主软饭所缘故。想我乃是先宰相之子,竟被人轻看至如此地步,我如何能甘心!”裴驸马气愤道。

“可你偷采银矿,贩私盐,赚了钱,便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

“我若自己挣个官做,自然就不会被那些人看轻。”裴驸马道。

“挣官?”

裴驸马私下看看,确认没人后,小声对李玉琼道:“便是买官。”

“买官?”

“有个大人物递了个准话给我,要我凑够这个数,将来便可帮我谋个国公封号来,更有可能让我进中书省。”裴驸马伸了十个手指,示意李玉琼道。

李玉琼便问裴驸马这个大人物是谁。裴驸马摇摇头,没告诉李玉琼。李玉琼欲再追问,反被裴驸马嫌弃,遂只好作罢。

“罢了罢了,做官的事先不提,咱们就只好好理论吕清儿的事。你跟我说实话,你真没有跟她干什么别的勾当。福县大牢里忽然暴死的八名百姓,也跟你没干系,你也不会知情?还有灵安寺的闹乱,再就是之前外头传言息王后人那些事,都跟你没有干系?”李玉琼再三确定问。

裴驸马点点头,就举手对李玉琼做事,表示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参与这件事。他与吕清儿之间的关系,除了男女欲望的事,就只有金钱往来,自无其它。

李明达此时在树下已经站了许久,听到这些话后,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就听裴驸马忽然提到一人,吕胜。

裴驸马交代说,他几年做银矿偷采和贩私盐的生意们都是与吕胜一起完成,而这个吕胜,正是由吕清儿介绍来的。

李明达记得很清楚,吕胜乃是清娘继父的长子。先前在吴王府受审的时候,清娘曾经说过,她之所以沦落为□□,是因为后来生母和继父先后去世,继兄觊觎她的美色,想纳她为妾,她不从,最后被逼嫁人守寡,才沦落到而今的地步。如果真是这样,那吕胜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清娘的仇人,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因何她还要为他从中牵线,把裴驸马介绍给他。裴驸马乃是贵族出身,身份颇有影响,在官场上自然好说话,一般的小事打声招呼,也好通融。吕胜如果私采银矿,贩私盐,和裴驸马合作,那必然是锦上添花,对他来说就是顺风顺水的巨大助益。

清娘必定是在她继兄这件事上撒谎了,至少她与吕胜的关系,绝不可能像她所述的那般,互有仇怨。

再有就是裴驸马跟那个清娘之间的关系,是否真如他刚刚交代给李玉琼的那般,再没有其它的关联。况且一个骗子的话,却也不能全然相信。李明达无法确定裴驸马诚恳,真正的事实一定就真如他刚刚所言那般。难保他正在欺骗李玉琼,本来有的事就故意说没事。

所以裴驸马在息王事件这方面,还不算清白,明天还是得让房遗直他们细审。

转眼至清晨,东霞飞,天正凉快,最为适宜在这时候出发。

李明达同裴驸马一起骑马到了吴王府。并着李明达一块来得,还有她随行侍卫,和一些行李。昨天李玉琼已经开口赶李明达离开了,李明达自然没必要厚着脸皮继续在公主府逗留,遂决定搬入吴王府暂住。

吴王府的下人们立刻前来迎接,把行李搬入早就打扫好的院子里,并且规整好。

李明达则同裴驸马径直去了正堂。

房遗直等人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今日李恪倒是不在。李明达一瞧,笑了下,就选了个靠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准备旁听。狄仁杰见状,到不知该坐哪儿了,怕自己越矩。

“你们便随便坐,不必顾忌我。”李明达发话后,狄仁杰才敢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房遗直则坐在堂中央临时设置的桌案后,准备审讯。

清娘随后就被带了上来,经过一夜的不眠折磨,加之昨天在尸房被关了一个时辰的惊吓,清娘此时已经彻底筋疲力尽,惨白着脸跪在地上,没精打采。

裴驸马因为身份高贵,还是被允准坐下问话。

清娘一听裴驸马在,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看了过去。裴驸马也一直观察清娘,瞧她穿着粘着稻草的衣裳,满脸狼狈。裴驸马目光顿时心疼,生了怜爱之意。

“她一个弱女子,怎可能与息王后人的事有干系,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抓没抓错人,倒是不劳烦驸马爷费心。倒是想问驸马爷一句,您与这位吕清儿是否有往来。”

“有,不瞒房世子,我曾数次去过妓院,并在那里留宿。但我与吕清儿之间的关系很简单,我是客人,她是妓院头牌,至于做什么,倒是不必我解释了吧。”

“付允之指认是吕清儿勾引他,开了大牢门,以至于令其杀了八名当时灵安寺闹事的百姓。”

“不知,却跟我没关系。”裴驸马面容淡定道。

李明达仔细观察裴驸马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

清娘这时候也道:“世子真的冤枉清娘了,清娘与裴驸马之间,除了那点事儿,真没有什么其它事情。那八名被毒死的百姓,清娘也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清娘和他们几人,根本就不认识。便是世子再把清娘关进尸房一个时辰,清娘也不认识他们,一个都不认识。”

李明达瞧着清娘的话也有几分铿锵,倒不像是其说谎。却也不知她是因见了裴驸马有底气了,还是说她真的没有做过害人性命的事。

李明达随即问房遗直,那八名身亡的挑事者的身份是否查实了。房遗直摇摇头,表示一直没有线索。也曾经派人询问了附近村县,是否有人失踪,却不曾有。如此便说明这些人,该不是附近村县出身的,要么是外地人,要么就是一些躲藏在安州城内的无名小卒,诸如乞丐之类,故而无从查实。

裴驸马听闻此话,冷笑起来,“那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我?”

李明达看眼清娘,便对裴驸马道:“裴驸马是否有话要嘱咐给吕清儿?”

“嘱咐,倒有什么好嘱咐?早和你们说了,我和她之间便只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图一时开心罢了。这件事被揭发出来倒是会让人觉得十分丢人,也是我对不起公主,但你们若凭此就诬陷我跟什么息王后人有关,还背上了八条人命,我可不认!我只认我自己的错,我回头我自会上书请罪于陛下,请求他处置我。”裴驸马冷静地说道。

这些话他早在来吴王府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故而说起来不费劲。如此顺溜,口气理直气壮,别人见了必然会觉得他很诚恳,没有说谎。

房遗直随后提及吕胜,请清娘和裴驸马二人在一边候命,并不需出声。

吕胜被传唤上来之时,还不明所以,尚不晓得为何会有吴王府的人来请自己。当他随即见了清娘也在,便心中大骇,再看到裴驸马也同在,便心下更加惧怕,十分担心他们之前做的事情败露。

这之后,就有侍卫上了屏风,挡住了吕清儿和裴驸马,让吕胜看不到这两人的脸,更加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授意。

房遗直问了吕胜是否知道灵安寺闹乱的事。

吕胜忙磕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灵安寺那地方,去都不曾去过,尸房里那八具尸体,刚刚草民已经去辨认过一遍了,没有一个人认识。”

房遗直点点头,看起来十分相信吕胜的话。

吕胜见状松口气,垂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给房遗直磕头,表示自己只是一名商人,平时只顾着做生意,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什么闹乱,那里死人了,更加没有听过息王后人的传言。

“那你与裴驸马私采银矿,贩卖私盐的事呢?”房遗直忽然闻道。

吕胜愣住了,恍然接连被两个大雷劈在了脑袋上一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脸色立刻张惶起来,局促不安,整个人微微颤栗,垂头讷讷半晌,并没有回应房遗直的问话。

“说!”侍卫用刀鞘捅了一下吕胜的后背,示意他痛快交代。

吕胜支支吾吾,转而看向裴驸马和吕清儿所在的屏风方向。

裴驸马这时候突然冲动站起来,要出去说话,结果被身后的侍卫忽然按住肩膀,请他坐下。

“采矿、贩私盐这种事倒是好查,你总不能一人全权来做所有事,但凡要用到人的地方,便都是破绽和证据,你掩盖不过去。你此刻便是不说也没关系,我回头让人搜了你家,再去质问当初被你派遣去挖银贩盐的属下,终究是会有人怕死,老实交代所有。若是直接搜到了你的账本,倒是更容易了。你若先说了,算你主动投案,可饶你一命不死。可若是等别人去说你的罪行,可就没这样好机会了。死不打紧,就怕死得不够干脆,生不如死。”

房遗直说罢,就立刻命人去搜查吕胜的家。此时落歌上前,随便挑两样残忍的刑罚给吕胜讲了讲。比如腰斩,再比如弃市。

“腰斩就不必多说了,有些简单,从腰砍下去,那一瞬间后,上头还有知觉,瞧着自己下半身断了……还是说说弃市,撕须而尽,挟眼,剥面,披腹,出心,腾踏成泥。”

吕胜吓得魂飞魄散,也心知自己所放账本的地方并不安全。再者也却是诚如房世子所言,他犯下的这些勾当,每一样都需要人力。平日把自己掩藏好了不被怀疑,上头还有裴驸马做保,倒还算安全。但而今连裴驸马都被怀疑,吕清儿也被抓,他们根本洗脱不了罪责了。看来这裴驸马之前劝他归还银子那套招数不好用了,这还是被查了。

总归事情败露,何不痛快认了,尚能保一条命,好歹不必死得那么惨。

吕胜遂忙连连磕头,对房遗直道:“草民该死,确实为了钱财做了不少偷盗之举。”

吕胜遂把他与裴驸马合谋,偷采银矿和贩卖私盐的事都如实交代。

屏风后,被强按着肩膀坐在凳子上的裴驸马,脸色煞白,此时已经恨得快把牙咬碎了。吕胜当众坦白的这些,已经彻底把他弄栽了进去。万没想到,今天的这一次问询,就是他万劫不复之日。

银矿的事尚还好,因他早就猜测房遗直此来是调查此事,遂与临海公主交了底。临海公主在几天前就让他把炼出的银子都放回了山洞里,别再去碰,只当从哪儿来就还哪儿去。而且公主已经和吴王打了招呼,请他就发现银矿一事上书,而对于裴驸马私下采矿一事,也让李恪看在他主动承认和归还银子的份儿上,就大事化无,李恪也应了,给了临海公主这个面子。

偏偏贩私盐这事,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要不是他得到传言,说房遗直要来安州查案,裴驸马自己都差点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当初私盐贩卖的时候,就没闹出过什么风声,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谁会再提这个。房遗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裴驸马怎么都想不明白。

但现在他心里就是有上百个疑惑也没用了,人家当场将他供出,已然没有辩驳的余地,裴驸马只能认下。

吕胜签字画押之后,裴驸马方被带出来。二人一怒一惊对看,转即脸色双双绝望,到底都是落水的鸡子,没得逃了。

裴驸马身上的罪是可以定,但‘息王后人’一事却未能解惑。

房遗直就此询问吕胜,吕胜却是露出一脸迷茫不解,似真的不知情。

但房遗直无法确认这人是否撒了谎,遂看向李明达,征求她的想法。李明达对房遗直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她也觉得似乎是不知情。

房遗直随后打发走吕胜,命人安置了裴驸马。李明达则跟着去了,她有话要问裴驸马。便是息王后人案子的信纸,有一张上面,有裴驸马身上一样的熏香味道。

裴驸马本是厌倦再与李明达接触,忽听她此话,却是惊讶了下,心里也担心自己身上的罪名又多担一个,便配合回答了李明达的质问。

“我身上的熏香都是公主所配,她用料用法与别个不同,是跟了个外族人所学,每天用新鲜香料和花瓣干榨出的水,涂抹在洗后的衣服上。”裴驸马接着道,“但这种事我从不操心,也不曾碰过那些香料。你所说的这张纸,跟我绝不可能有关系。”

“原来熏香是经姑母之手,”李明达后半句话顿住,再没有说。

裴驸马却冷笑一声道:“那必定是她了。她当年之所以受今上宠爱,全然是因为当初事变之前,她递给了今上一句重要的消息。她是我们裴家的媳妇儿,当时父亲尚在支持息王。她当年所为,便是对我父亲和息王莫大的背叛。虽说事后今上仍然善待了父亲,但息王那边却是落了个残忍下场。而今她年纪大了,为此日日噩梦,精神不好,愈发觉得对不起息王。”

“你的意思,息王后人这件事是因她愧于当初的背叛,而做出的补偿?”

裴驸马:“难道不是么?”

李明达蹙眉疑惑,“但姑母看起来并不像对此事知情。”

“人都会做戏,你姑母尤甚,她做起戏来比任何人都厉害。不信你就试试。”裴驸马嗤笑道。

“她为你筹划,对你痴情,你便这般对她?”李明达问。

裴驸马扯起嘴角,眼含讽刺笑意地看着李明达,“瞧瞧,你这就被骗了。你真以为你姑母是什么痴情女子,一心一意待人,对我万般好?不怕告诉你,论起花心风骚,我不如你姑母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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