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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什么多拿点。”裴闵推着购物车,反头看身后的裴芙,“难得有时间逛一趟超市。”
裴芙拿了慕斯白玉卷和芋泥蛋糕放进购物车里,然后去饮料冷柜那一片买果汁和可尔必思。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侧影站在冷柜前,于是上前走了两步:“宁为青?”
“裴芙。”那男孩子手里握着一瓶乌龙茶,转过头来看她。
“好巧啊。”她在他手边拿了一瓶可尔必思,接着开口:“你数学卷子写完了吗?第二套。”
“……写完了,怎么?”宁为青垂着眉眼,微微低头看着她:“要对答案吗。”
“嗯,想看看你大题。”裴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写。”
“我回去拍给你。”他看见裴闵从后面走过来,一直在似有若无地打量他,放低了声音轻轻问:“那是你爸吗。”
“嗯。”裴芙转过身去叫裴闵:“爸,这是我同桌,宁为青。”
“你好,我是裴芙的爸爸。”他走近了,眼神还在盯人家的脸。
“叔叔好。”
这男生长得……确实还行。他心里颇为不爽,看着两个人挤在冰柜门口。同桌可以靠这么近吗,他们上课难道也是这个摩肩擦踵的距离吗,要死啊。他心里已经给宁为青先入为主地打上了“配不上芙芙”的标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宁为青顶着他的目光,对裴芙轻声说:“那我先走了,我妈妈今天过生日,在楼上吃饭。卷子回家拍给你。”
“啊……”裴芙说,“好的,麻烦你了。祝阿姨生日快乐。”
宁为青点点头去结账了,裴芙突然想起什么,拿着刚刚放进购物车里的一盒芋泥蛋糕跑过去结账,然后把它递给宁为青:“这个,当我送给阿姨的生日蛋糕……别嫌弃。”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谢谢她儿子天天教我写数学题。”
宁为青接过那个蛋糕,反应过来之后轻轻笑了一下。他比裴芙高出很多,低着头看她的时候显得眼神非常温柔而专注:“我会转告她。不过,或许你可以直接谢谢她儿子本人。”
“……那谢谢你。”她实在是不擅长应对宁为青这样的性格,干脆顺着他的意思和他说话,换来他的一句不客气。
宁为青走了,她走回去看见裴闵盯着宁为青离开的方向,说:“怎么了?”
“没怎么。”裴闵哼一声:“一看就是那种会哄得小女生团团转的小白脸。”
“你不能这样说人家。”裴芙皱了一下眉:“他是学习委员,人很好,成绩也很好,平时教了我很多。 ”
裴闵想对她说那是因为他对你有所图,他看你的眼神就不简单,你个麻瓜脑袋。但是他决定不说,因为裴芙明显没感觉到,她看起来对那个宁为青也没有意思,如果挑明了她反而会在意起来。
在意就是喜欢的开始。
他闭上了嘴,继续带着裴芙去生鲜区挑明天要炖的牛肋排。
“你想吃辣的还是清汤的?”裴闵顺便在一边看了一下调味料,裴芙爱吃辣而他近几年口味越来越清淡,她也跟着口味淡了很多。
“清的吧。”裴芙还惦记着裴闵那脆弱的胃,问:“你那胃,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看过了,就是老毛病,你爷爷不也是胃病吗。”裴闵神色轻松:“我老了估计也得泡在药罐子里。”
“那你自己就好好爱惜,少抽点烟少喝点酒不行吗。”裴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你老了要是那么多毛病我不会伺候你的。”
裴闵愣了一下,转头看她:“真的啊?我不要你管。我自己有钱上养老院。”
裴芙盯着他,又别过脸:“……不用你上养老院。你有那钱每个月交点生活费给我,我管你。”
“久病床前无孝子。”他捏着那包辣椒粉放回货架上:“……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我不会不管你的。”裴芙拽着他的袖子:“别说傻话。”
“行,你管我,你管我。”裴闵对她做了个鬼脸,不和她争高低。“对了,你那个夏令营的事情怎么样了?”
“选上了,我之前那些竞赛拿了名次就比较好进。”她顿了一下,“不过是半封闭式的,要不然我还想出去玩一下。”
“你去吧,学点东西也好。想去玩我之后带你去也是一样的。”
“我同桌也会去,我们两个还能有个照应。”裴芙接了一句。
什么。裴闵不能动弹了,他,和她,一块儿去?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裴芙奇怪地看他一眼:“选上了啊,不是说了他成绩很好吗。”
裴闵心里那种危机感不是空穴来风,他明明白白听见警报作响,但是却不敢再说酸话。她已经长大了,到了该出去飞飞的年纪了,无论那个男生是否喜欢她、他们在这个夏天里能发酵出怎样的情愫和故事,抑或她结交了别的人,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裴芙有她的社交圈子,就像他有那一帮她不认识的狐朋狗友甚至是炮友。他只是今天看见了一个宁为青,可能还有李为青、王为青、赵为青,他的女儿不可能不被人喜欢,他难道全部都要管吗,管到她结婚都要他来负责相亲吗。
要怎么亲手剪断风筝的线……他的痛苦寂静得震耳欲聋。
可裴芙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他的酸气,却不会再给他喂定心丸。她要裴闵开始适应她的独立,而宁为青就是她用来敲打裴闵的第一根棒槌。正如裴闵所言,她长大了。没有人不渴望自由,爱不是捆绑到窒息。
裴芙其实也没有裴闵想象中的那么傻,宁为青对她的确有好感,但绝对还没有上升到男女之情的、浓烈的喜欢。不过这样的好感,足够让他一个冷冷淡淡的人,愿意为她讲题补短板,她不会拒绝对她有好处的事情。
裴芙总是能够抓拢一切对自己好的人。从前 的庄辛仪也是。
这样想来,她的身上有着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爱她的特质,因为她最大的本领就是毫不饰伪的真诚与柔软。只要她想,没有人不会被她打动。同时,她也在筛选能够接近她、配得上她的爱的人。这是一种天赋。
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种分寸极好的天赋感,这是很多人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企及的。但凡往左往右偏一点,不是绿茶就是怨种。
她怎么会不懂得裴闵的心。他们两个人都在走独木桥,对她来说,裴闵就是她的家,裴闵的家就是她,家不是房子或者虚幻的概念,而是切实的这个人。
而在这样的吊桥上,只要有一个人敢乱动一下,就会变成两个人的岌岌可危。这座桥上是容不下第叁个人的。只要一个人与别人建立了亲密关系,另外一个人就会坠下千丈深渊,被抛弃到再也见不得天光。
裴闵在退,他想给她自由的人生;而裴芙在进,是因为她想死死捆住裴闵。但是两个人表现出来的又是相反的面貌。
裴闵到了家以后沉默地做饭,他还在期盼着裴芙能够懂他,再来安抚他,无论以何种形式,可是没有,她表现得很平淡,甚至不再和他一起睡觉,每夜晚归后在房间里学到十一点半再睡觉。
这样的日子直到夏令营出发前一天,她久违地踏入他的卧室,她的香气又填满了整个被窝,她的温度再一次降落在裴闵的臂弯里。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靠在裴闵的怀里听他的心跳,没有充血的、柔软的胸肌被她枕着,传导着男性更高的体温。
裴闵听着她的唠叨昏昏欲睡,恍惚间感觉她的腿碰到自己的下身,赶紧往边上挪了挪。随后相安无事,一夜好眠。
只是他不知道,女儿躺在他的怀里做着什么坏事。
裴闵,你应该庆幸你已经睡着了。她想。
不然,你真的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