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你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你知道吧？”顾优景自顾自的说道。
姬无道想起和他一体共存的东皇太一，想起陪伴着他度过漫长岁月的严厉的又温柔的东皇太一，姬无道心头绞痛，他可还好？他如今没有魂飞魄散待在此处，那就说……一定是太一做了什么！
“太一现在如何？”姬无道的语气焦灼了。
见姬无道的语气焦灼，顾优景心头满意一笑，眼睛余光瞥见姬无道的尾指那已经蔓延出来的红线，顾优景心头乐呵不已。
“他的情况不太好。”顾优景故作严肃的开口，轻轻咳嗽了一声，顾优景的神色故作凝重。
姬无道心头咯噔一下，魂魄都有些涣散了。
顾优景一见，忙厉声喊道，“镇定！他元神还在！”
姬无道被顾优景这么一震慑，才回过神来，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看向顾优景，“优景，你告诉我，太一现在何处？”
顾优景看着姬无道焦灼痛苦的模样，心头翻翻白眼，瞧瞧这家伙，明明心系的是那东皇太一，却还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啧，真是一个迟钝的家伙。
“你先冷静。”顾优景神色肃然的开口说道，“你魂魄不全，又受伤那么重，东皇太一用他的先天元力为你疗伤，虽然元神没有受到伤害，但却微弱了很多，你知道，他是洪荒天地诞生的妖族，非同寻常，受伤要痊愈也不容易。也不可再和你共用一体，现在情况危急，我和小瑞也没有办法马上变出一具适合他的肉身，唯有你自己本来的肉身适合他用。所以，我现在暂时把他封禁在你的肉身里。而你，必须马上进入这具肉身。”
姬无道愣了愣，在最初听到太一无恙后，他就松了好大一口气，心也没有那么揪疼了，若是他的肉身能够让太一继续活着，哪怕将他的肉身立即熔化都没有问题。但是，为什么要让他进入这具肉身？
姬无道这会儿慌乱的情绪已经都冷静下来，打量着一旁的肉身，姬无道眯起眼睛，这是姬家的姬瑞涵，本该是他兄弟的姬瑞涵？
——这莫非是姬景瑞的阴谋？！
“优景，为什么要我进入这具肉身？”姬无道侧头看着顾优景，声音柔和的问道。
对着顾优景，他永远都没有办法严厉。
顾优景继续一脸肃然，“因为你得好好活着，帮助东皇太一完成肉身的凝练和糅合，你忘记了吗？东皇太一的元神若是无法进入肉身，再过一百年，他就会完全的消散在天地之间，这是天道的法则！”
姬无道一怔，随即沉默。
没错，洪荒是本该湮灭在时光的故事，洪荒中的神也好，妖也好，都该被湮灭。
顾优景看着垂眸沉默的姬无道，心头软了，这是小瑞的魂魄，但在千万年的岁月里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一魂一魄在东皇太一元神的滋润和有意识的锤炼下，已经渐渐衍生出了另外的两魂五魄。
可这人却是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魂一魄对曾经的十三祖巫这么执着！
执着的看不到其他的东西。看不到身边的人，看不到身后的凝固的两魂五魄。
“你放心，这具肉身很干净，是我亲自置放的法阵，小瑞他呀没有插手。他也不会插手。你呀，就快点进去，这样才可以帮助东皇太一凝固他的元神和肉身。魔界那边的家伙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你们的。你该知道的。”顾优景放缓声音耐心的劝说着。
姬无道抬眼看向顾优景，深深的看了顾优景一眼，才缓缓开口说道，“优景，除了太一，我只相信你。”
所以，千万不要辜负了这份信任。
顾优景神色一凛，神态郑重，眉眼全都是认真，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
姬无道听了，微微一笑，转身便迈入了护着姬瑞涵的法阵之中！
顾优景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抬手开始掐着法诀，白色的淡淡的光芒从他的周身溢出，缓缓的覆上了姬瑞涵的身躯。
他不会辜负了姬无道的信任，但同样的，他希望这个从洪荒时期就一心一意追着他步伐的男人，能够得到属于他的心灵的宁静。
——不要再有不甘，不要再有仇恨，不要再有求而不得的痛苦。
十三祖巫的祝福不能斩断执念，这世上也从来没有一种法术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谁，哪怕是天道——斩断执念。
从来就没有。
所以，他能够凭着为顾家了结天罚的执念，不惜一切，斩断了天罚，从而重生而来。
所以，姬无道从洪荒时期就追随他而来。
不能斩断执念，但，十三祖巫的祝福能够让灵魂宁静安详。
至少，在人间的这段时间里，过得平静些吧。
“好了？”身后响起姬景瑞的声音，让顾优景回过神。
“嗯。东皇太一呢？”顾优景转身问道。
“他的元神还是很虚弱。”姬景瑞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景，你来帮帮我。我想把东皇钟放进他的元神里。这样他恢复的快些。”
顾优景立即点头，“好，那我现在就过去布阵。”
姬景瑞目送顾优景转身消失后，立即伸手抓向床上躺着的姬瑞涵，两粒小珠子一样的光点被姬景瑞抓了出来。
姬景瑞眯了眯眼，将两粒小光点轻轻一搓，小光点便立即消失不见，姬景瑞随后也跟着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将东皇钟融入东皇太一的元神里并非易事，幸好东皇钟认得自己的主人，主动配合之下，也让顾优景十分疲累。
“景，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看护着。”姬景瑞心疼的摸摸顾优景的脸颊，若非他需要东皇太一，也不会让景这般费劲。
“嗯。那你好好看着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咱救了人，就得救到底不是？
顾优景伸伸懒腰，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这几日可真是奔波劳累。
而顾优景一走，姬景瑞原本还算温和的气势就凌厉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床榻上的因为元神融合，和他面目不再相符的男人。
“景已经先离开了。东皇太一，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床榻上的男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神色冰冷，盯着姬景瑞的眼神透着警惕和恨意，“你放在无道身上的暗示拿走了？”
“当然，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你将东皇钟借给我，我来日与你再见时取走无道身上我所下的暗示。”姬景瑞淡漠说道。
东皇太一微微点头，语气透着狠厉，“他本是十三祖巫的侍从琼树精，你却将你自己的神识留在他身上，还给他下了暗示，让他以为他就是你的一魂一魄！”
姬景瑞神色淡漠的盯着床榻上的男人，目光犹若看着死物，“洪荒之中，强者存，弱者死。若他不是景身边得宠的侍从，他早就覆灭在洪荒之中。”
“可他也许能够再从轮回之中寻得一线生机！”东皇太一冷冷说道，“天道将他当成你的分身，加诸在他身上的磨难还少吗？！”
“那么，当初你就该拒绝于我。何苦与我订下契约？”姬景瑞勾起嘴角的笑，淡漠的嘲讽的，“像地府阎王那样，屈从于天道，守着只剩下两魂一魄的忘记前尘记忆的判官，等待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的奇迹？？”
东皇太一一时语塞，随后自嘲，“是我守不了他！”还得靠着别人，怨不得姬圣人加诸在无道身上的暗示和苦难，是他太弱了……
“你守住他了，你守了他一万年。”姬景瑞淡淡说道。
东皇太一侧头看向姬景瑞，想到之前所见到的十三祖巫……不由恍然，十三祖巫似乎对这位姬圣人并没有那种感情？呵呵，这可真是太让人愉悦了啊。
“景说，你与他之间有天道认可的姻缘线。东皇太一，望你好好珍惜。”姬景瑞淡淡说道。
东皇太一一听有些怔然，随即窃喜，见姬景瑞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忍不住嘲讽说道，“自然，这可真是多谢圣人了。”
姬景瑞看了东皇太一一眼，便起身，转身消失，消失前，姬景瑞淡漠丢下一句，“此身躯和姬家有密不可分的因果，姬无道如今的身体是姬家的姬瑞涵，与我有亲缘关系。你莫要忘记了。”
姬景瑞这话，让东皇太一瞬间皱起了眉，血缘关系最难理清，没想到，他和无道如今还得受制于姬景瑞！
——真真是可恶！
回到房间里的姬景瑞看着床榻上已经沉沉入睡的顾优景，心头难言酸涩刺疼，姬景瑞慢慢的走到床榻边，看着沉沉入睡的顾优景，怔怔的发起呆来。
洪荒时期，他在发觉天道对他不利时，怕自己会被天道迷惑对景不利，也需得一个傀儡来帮他抵制天道，他就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放在了琼树精上，下了暗示，这个暗示便是——保护景。
只是意外的是，这个暗示会变成一份执念。
亦或者说，当初他放出的神识里就有一份执念，对景的执念？
姬景瑞慢慢的轻轻的拿起顾优景的手，柔和的抚着顾优景的尾指，尾指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今日见姬无道的尾指和东皇太一的尾指牵引着一条红线，景说，那是天定姻缘，被天道所承认并被保护的姻缘。
他听了，并不怎么羡慕，他唯一所牵念的是，为什么景的尾指上什么都没有！
斩断因果，斩断与他的牵绊，也顺便斩断了和他的所有可能吗？！
“……景，爱我好不好？”
第116章 五年之期1
姬景瑞的低语，顾优景并没有听见，哪怕他听见了，顾优景大概也只会挠头苦恼。
而姬景瑞的低语他也从未想过能够得到什么回应。
姬景瑞静静的凝视着顾优景，眼底的眷恋痴迷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五年吗？他被压在九幽下都不只五年啊，那时候神魂受苦，他都未曾忘记过优景，如今区区五年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答应优景，只是不想逼迫过甚，也是想在京都做一些事情不便让景知道。
他姬景瑞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耐心，五年又算得了什么？他有生生世世的时间陪着景，只要景不再厌恶于他就好。
这日，京都机场里，顾优景捏着机票，再过几分钟，他就要登机了，可这会儿他反而心头忐忑不舍了。歪头瞅了眼平静的站在他身边的姬景瑞，顾优景呐呐开口，“你，你好好的，听话啊。”
姬景瑞静静的看着顾优景，微微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嗯。”
顾优景看着姬景瑞，眼角莫名有些艰涩，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小瑞分开，人世的离别他两世经历了很多，但或许是因为景瑞是不一样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舍。
——斩断因果，断绝情爱，可人的七情六欲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不舍之情滋生，牵挂，思念，又岂会久远？
走进了检票口，顾优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身后沉默安静的姬景瑞，他们都有神通法力，若想见面，天涯海角也阻隔不了，但他们却是不见，五年不见的话，小瑞应该能够放下对他错误的执念吧？
到那时候……清秋说，小瑞就能恢复神格，神格复位，小瑞又岂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城隍爷？就算他前世也许真的是那十三祖巫，小瑞神格复位后自然就明白前世种种前世了的道理。
而不论如何，小瑞在他心里就只是小瑞。
顾优景深深的看了眼姬景瑞，随后，转身大步走入了机舱。
顾优景没有看见，在他大步走入机舱后，姬景瑞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金光。
所以……顾优景就这么的回来了？
清秋看着坐在他对面长吁短叹的顾优景，额头隐隐抽痛，顾优景回来了？还要分开五年？京都那边的人类还活着吗？没有被某个神给宰了吧？？
“你就不担心吗？”清秋有气无力的看着自顾自长吁短叹的顾优景，他就这么放心吗？！他就不怕姬景瑞那个煞神突然发疯吗？！
“担心什么？”顾优景疑惑的看向清秋，随即恍然大悟的笑眯眯的说道，“哎，不用担心啦！小瑞的伯伯们都很好的，小瑞也会乖乖的。”
清秋无语的看着顾优景，乖乖的？呵呵呵……
“优景，对神来说，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清秋摇头说着，站起身，特别是对姬景瑞，那是一个已经跳出天道，不受时空法则束缚的神。
“我知道啊……”顾优景长长叹了口气，“但我不是啊。”他现在就不是一个神好吗？就算上辈子他是十三祖巫，他现在也只是顾优景！顾家的顾优景！
时间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至少现在有意义，五年的时间，或许可以让他和小瑞之间有什么转机。嗯，希望是对小瑞好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