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
刚才田小姐邀舞顾长钧,因为中间隔了个舞池,加上边上吵,萧梦鸿也不清楚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顾长钧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接着似乎就拒绝了她,然后那位田小姐也扭头,仿似恶狠狠地看了自己一眼,最后走了。
过程很快。萧梦鸿隐隐觉得好像不对劲。但想象不出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所以最后见田小姐恨恨盯自己时,难免一头雾水,但很快也就没放心上了。
胡太太却不一样了,借故离开。没一会儿回来,示意萧梦鸿跟自己到个人少的角落里,背过身去,一五一十就把刚才听过来的消息跟她说了一遍。
“顾太太,田小姐真是不知羞耻!幸好顾先生对你一心一意!方太太当时就在近旁,听的一清二楚!方太太她们都在议论,说你可真有福气!嫁了顾先生这么一个好丈夫!唉,我家那个对我要是有顾先生对你一半的的好,我做梦都会笑出声的!”
胡太太说这话时,一半出于真心,一半也是恭维。
萧梦鸿神色却僵住了。心里没有半点被胡太太所羡慕的“福气”感,反而郁闷异常,仿佛胸口有一口气被堵在了半道,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难受的要命。
这个晚上,她真的是来错了。
“德音!”
身后忽然传来了顾长钧叫她的声音。
萧梦鸿回头,见他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
宋太太见顾长钧来了,忙转身微笑着招呼,见顾长钧似乎有事的样子,招呼完便先走了,看着萧梦鸿的眼神很是暧昧。
“找我什么事?”
萧梦鸿虽然已在极力压下心里的不满,但神态难免还是有点冷淡。
顾长钧看了她一眼。
“许司令要走了,知道你也来了,想见见你。你随我去送送他吧。”
他说道。
☆、第27章
萧梦鸿很想掉头就走人。但沉默了片刻后,冷冷盯他一眼,最后还是随他出了礼堂。
许司令离开时,没让惊动那些正在跳舞的人,此刻站在礼堂门外的走廊上正和同行出来送行的数人叙着话,笑声不断传来。陈东瑜也在其中。看到顾长钧带了萧梦鸿走过来,几人便停止说话。
“长钧,这位就是你的太太?”
等两人走近些,许司令问。
“是。她就是内人。姓萧名德音。”
顾长钧介绍完,又将站边上的另几位军装男子也一一介绍给萧梦鸿,全是他的上司。
萧梦鸿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向许司令和顾长钧的上司们问好。
许司令点头,转向顾长钧:“立法委员会里的萧老应该就是你的老丈人吧?”
“是。”顾长钧应道。
许司令两道炯炯目光落到了萧梦鸿的身上。
“顾太太,听说你是位才女?不但文采斐然,还精通建筑学?今早报纸登了条昨日有女子力压英国人获得京华大学建筑设计权的消息,末尾简要提了句此女的出身来历。我看了,心想这个顾萧氏不会就是长钧的太太吧?刚才便问了声长钧。没想到确实!难得,难得……”
许司令打量着萧梦鸿,频频点头。
侧旁陈东瑜笑道:“长钧老弟,弟妹击败英国名建筑师为京华大学设计建筑,不但为我国人长脸,也是为你在许司令跟前长了脸啊!我老陈的太太今晚也在,许司令就是不提也见上一见。”
他话音落下,顾长钧的几个上司就都哈哈笑了起来。
许司令也笑,笑完将目光转向萧梦鸿道:“顾太太,你丈夫他是鄙人爱将,之前被派去筹备航校之事,因事务繁忙,时常在外公干,叫你们年轻夫妇聚少离多,是我这个上司的不对啊!航校刚成立,事务繁杂,很是不巧,过两天他恐怕又要南下一段时日。你可不要怪长钧。要怪要怪我好了。”
萧梦鸿笑道:“怎么敢!长钧身为军人,为国效命原就是职责本分。他能助司令您一臂之力,身为他的妻子,我是与有荣焉。”
“好,好!等这次他回来,我就放他个长假!”许司令点头,看向顾长钧,“长钧啊,你都听见了?你娶了位难得的贤妻啊!不但才貌双全,还这么通情达理!往后不能只顾自己事业冷落了夫人!即便再忙,也要抽空多陪陪才好。”
“是。”
顾长钧面带微笑地点头。
许司令又说了几句,结束了谈话,萧梦鸿随顾长钧和陈东瑜等人送他上了汽车离去,等人都散了,边上只剩他两个人,萧梦鸿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我去和陈太太道声别,回去了。你要留留下吧。我自己回。”她淡淡地道。
顾长钧看了她一眼。
“我也走罢。”他说道。
萧梦鸿转身回到礼堂,找到了陈太太,推说身子感到疲乏,先行走了,又感谢了她今晚对自己的照拂。
陈太太送她出来,两人站在门外等着顾长钧出来时,陈太太望她一眼,低声道:“弟妹,你可是在想方才那位田小姐?你放下心就是了。只是她在胡搅蛮缠徒惹人笑话罢了。我先生与长钧交往多年,在男女关系上,长钧一向是毫无可指摘之处的。”
萧梦鸿微笑道:“谢谢陈太太。我心里有数的。”
陈太太望着萧梦鸿,点头笑道:“我年长些,说话直,也不怕你见怪。实话说,之前我是听说过一些有关你的不好的消息的。今晚真看到了你,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想必是有人造谣污蔑你们夫妇名誉。往后记得要时常像今晚这样和长钧一起出来露个面,人家见你们夫妻恩爱,谣传自然也就会止息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陈太太回头,见顾长钧出来了。
顾长钧和陈太太道了别,等陈太太进去后,带着萧梦鸿上了汽车离开。
“今晚,谢谢你了。”
他发动汽车时,对她说了一句。
“我的本分。”
萧梦鸿道,说完就靠在了后座椅背上,再没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顾长钧路上开着车,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她。到了顾家后,汽车开进庭院停了下来。
“你好像在生气?生我的气?”
萧梦鸿要下车时,听见前头顾长钧忽然这样说道。抬眼,见他转头望着自己。
“你说呢?”萧梦鸿冷冷看着他。
“那么你告诉我好了,你在生我什么气?”
“你还要我告诉你?”
“是。”
萧梦鸿被他完全无辜般的语气给激怒了。
“顾长钧,那你听着。第一,我不介意你去和那位田小姐跳舞。第二,如果你不喜欢这位田小姐,想让她离你远点,请你不要拿我当挡箭牌!你知道你的这个理由有多荒谬吗?照我们现在的实际关系,你觉得合适吗?你当众给人造成这样的误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啊——”
顾长钧慢吞吞地道,拖长了语调。
“我们不是还没离婚吗?遇到这样的情况,做丈夫的借太太名义去挡一下,我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是最正当,甚至一劳永逸的理由了。”
“你有问过我的意思吗?你就知道我愿意被你用来这样当挡箭牌?”
“当时你不是不在我边上吗?”
萧梦鸿盯了他一眼,转头推开车门下去了,快步朝里走去。
顾长钧也下车,跟了上去。
“少爷,少奶奶,你们回来了?太太叫我跟你们说一声,回家了去趟她那里。”
出来迎接的王妈说道。
顾彦宗这两天不在北平,已经晚上九点了。平时这个时间,顾太太一般休息了,何况丈夫又不在家。
萧梦鸿停了下来。
“有说什么事吗?”顾长钧问了声。
“不知道。但是晚上三小姐来了趟。刚走没一会儿。”
顾长钧嗯了声,看向萧梦鸿,“去看看吧?”
萧梦鸿没说话,转身径直往顾太太房间去,到了门口,顾长钧敲了敲门,推开门问道:“妈,找我们什么事?”
顾太太还没卸妆,正坐在梳妆台前,一人生闷气的样子,听到身后动静,扭头道:“你们给我进来。”
萧梦鸿跟着顾长钧进去。
“妈,找我们什么事?”顾长钧再次问。
“还问我什么事?你自己看!”
顾太太指着放在手边桌上的一份报纸,声音有点颤抖,显然非常生气。
顾长钧过去拿起报纸,见是当天的一份晚报。
这家晚报以刊载社会名人的各种花边八卦为卖点,很受市井欢迎,发行量很大。
顾长钧的视线落到顾太太刚才所戳的版面,掠了一眼,见夹在两条“菜市口因夺鱼打架大凶杀”和“汇中饭店昨来一男一女,男子服毒自疑因情变”的新闻中间的显眼位置上,有一个非常夺人眼球的巨大标题:“豪门姝媛力压英国名建筑师一举成名,风采逼人。”
新闻起头用寥寥数语提了下昨日发生在“某大学”礼堂里的事后,就开始着重用隐晦的笔调,着重描述这位名媛的夫家是北平某著名高官之家,曾因婚姻不谐要求与丈夫脱离婚姻关系,同期传出与一位青年画家有过不正当往来关系。
全篇没有提及半个人名,但影射顾家之意,却呼之欲出。
顾长钧扫了一眼。
“给她也看一下,看看上面到底都写了什么!”顾太太冷冷地道。
顾长钧微微皱了皱眉,迅速瞥了萧梦鸿一眼,哗的一声撕了报纸,道:“不必了。”
他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顾太太,顾太太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生气地道:“你撕?你能把所有报纸都给撕碎?长钧,我早就说了,让她这次回来就安心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我怕的就是人言可畏。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吧?她是出了风头,可这种什么下三滥的报纸也开始公然把这种丑事给发了出去了!就差写上一个我们顾家的名字了!我们顾家清清白白的,能让人这样在背后说三道四地作践吗?要不是云岫晚上过来给我看了报纸,我还给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萧梦鸿走了过去,拿起顾长钧刚才撕了的报纸看了一眼,终于明白顾太太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了。沉默了下,说道:“妈,对不起。”
顾太太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妈,先就这样吧,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你早点休息吧。我有数了,我会解决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顾长钧说道,语气很平静。
顾太太哼了声。
“走吧。”
顾长钧示意萧梦鸿出去。
萧梦鸿看了眼那份被撕的报纸,转身默默走了出去。两人回到卧室里,顾长钧道:“你先洗澡吧。”说着脱了外套,自己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窗户,从边上一个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个烟盒,拿出一支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