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程潇推开厚重的门,先探了个小脑袋进来,小媳妇似地询问:“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顾南亭的目光在她未及换下的飞行员制服上扫过,语气略有缓和,“进来。”
程潇乖乖进来,走过来在他的大班台前坐下。
顾南亭也不说话,敬业地批示着文件。
程潇注视他专注工作的样子,没有打扰。
办公室里静得只有顾南亭翻阅文件的声音,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声。
先沉不住气的当然是顾南亭,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女朋友大人主动开口,只好端着架子问:“过来干嘛的?”
程潇以恋人的身份答:“飞了四天,有点想你,过来看看。”
有个直率坦诚的女朋友,男人的虚荣心瞬间得到满足。顾南亭心里美得快上天了,嘴上却说:“想我?我怎么没看出来?”
程潇理所当然地反驳,“你也没抬头看我啊。”
顾南亭停笔,抬头时见程潇双手托腮注视自己,他被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痴迷欣赏的光芒晃得顿了一下,然后才板着脸问:“周六是什么日子?”
程潇没有装糊涂,如实回答:“中南航空周年酒会。”
“你还知道!”顾南亭把排班表甩给她,“那为什么我明明交代过林子继那天你不飞,你还是出现在那天的航班组合里。我需要一个解释。”
程潇把排班表接过来,却没有看,她端正了态度试图说服他,“在你不干涉的情况下,周六我是有飞行任务的,而且又是一个四天连飞的航班组合。私心使然,你让林子继修改了排班,这就导致本来可以参加周年酒会的人因排班变动要上航线。顾南亭,这不是你身为总经理该有的行事态度。”
居然拿总经理的身份压他!顾南亭的脾气顿时上来了,“你是在教我怎么做总经理吗?”
他这样说,程潇也有点不高兴了,她语气有点冷,“我不敢,顾总。”
顾南亭见她脸色变了,忍了忍,“难道让林子继更改排班是你一个飞行员该做的事?”
“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程潇站起来,一副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就走人的姿态,“他之所以愿意更改排班,是因为我们的关系,看的是你,否则他凭什么给我面子?我享的是你给的vip特权。如果你觉得我做得有欠妥当,你可以现在就让他过来,再次调整排班,我一个字都不说。反正,酒会那天如果我愿意替飞,不担心没有航线可上。所以,随便你。”
一句“随便你”是表明了她不参加酒会的决心。顾南亭气她不理解自己的心思,他把手中的笔摔到地上,口不择言:“替飞?是你想替就随便替的?你端谁的碗你不知道吗?又想停飞是不是?!或者这一次,你不仅自己要停飞,还要牵连别人一起停飞?”
他的心思程潇不是不懂,但他竟然拿停飞说事,程潇就忍不住了。她没有无理取闹的意思,偏偏不能好好说话:“动气啊?这么爷们儿!能聊吗?”
顾南亭是生气的,火却发不出来了,他倏地站起来,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压抑着。
程潇无心惹火他,她静了几秒,走过去,拽拽他衬衫袖口,“嗳?”
顾南亭不理人。
“从你升了总经理脾气更大了,以前从来舍不得不理我。”见他面色稍有松动,程潇扳正他肩膀,抱着他胳膊说:“我很快就要飞满2700个航时,可以申请机长训练了。无论是作为总经理,还是男朋友,你不是一直都持支持我的态度吗?我只是想一鼓作气,你却因为一场酒会动气,何必呢?如果你那么希望我参加,那我不飞就是了。”
她这样迁就自己,顾南亭哪里还能继续生气下去,他叹气似地说:“对于工作,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可是……”他没有说完整句就已经反程潇拥进怀里,“程程,有时候我觉得在我和飞行之间,你很自然地倾向于后者,这让我很不舒服。”
“别犯傻了。”程潇回抱住他,“飞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怎么能相提并论。”
顾南亭像个孩子似的追问:“你的意思是我比飞行重要?”
程潇肯定地回答他:“当然。”
顾南亭更紧地拥抱她,“程程,我爱你。”
程潇并不吝啬地表示,“顾南亭,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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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如期而至。所有没有航线任务的女性员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备好“战衣”,力求在每年一次的年终酒会上独占鳌头,吸引优秀男士的目光。而清一色男性的飞行部则因为唯一的女飞程潇要上航线唏嘘不已,“明明有实力为我们飞行部扳回一局,偏偏要飞,简直让我们这群光棍生无可恋。”
同样有飞行任务的时明适时提醒他们,“程潇即便出席,也是以顾总女伴的身份,不是为了我们这群老爷们儿。”
和程潇同批的副驾驶陈锐则说:“程潇身上贴着顾总专属的标签,我们当然是不敢动歪脑筋的。可她参加酒会的话,我们至少可以指着她对别的部门的人吹两句:看,我们部门的熊猫,你们有吗?我敢打赌,程潇不仅有颜值爆表,身材也一定劲爆。”
这就是男人,永恒不变的话题一定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林子继拿文件夹打了陈锐一下,提醒他慎言:“与其感叹程潇不能代表飞行部露脸,不如多关注你心仪的林妹妹。”
林妹妹本名林芝,是与陈锐同年进入公司的空乘。今晚正好不用飞,所以……陈锐挠挠头,笑得腼腆,“我准备今晚向她表白。”
飞行部顿时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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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权负责此次酒会筹备的乔其诺把地点选在了g市一家高级的私人会所,富丽堂皇的宴会正厅灯光明亮,餐桌上怒放的芬芳鲜花,悠扬的小提琴伴奏,都让人对这个夜晚充满了期待。
八点整,宴会厅的灯光开始变幻,作为主持人的夏至和乔其诺率先上台。轻松有趣的开场白过后,身穿精致考究西装,迈着稳重有力步伐上台的顾南亭在万众瞩目中被请上台致词。
夏至说:“今晚是中南航空成立40周年的纪念酒会,从创始人顾中易老先生,到顾长铭总裁,再到您,顾总,此时此刻,您最想说什么?”
顾南亭眉宇间有令人肃然起敬的神色,他嗓音低沉地说:“我的爷爷是位气慨豪迈的长者,我的父亲是位谦和待人的长辈,他们把男人一生最好的年华,最旺盛的精力都用在创立和发展中南航空上,我作为他们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会竭尽所能地和在座各位一起,把这片江山稳固下来。”
他没有说再创辉煌这样的豪言壮语,他只说会全力以赴,却给了员工最振奋的鼓舞。没错,连他那么优秀的上位者都在持续努力,倾其所能,别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运营系统带头喊:“志在蓝天,安全飞行。”
维修系统紧随其后:“安全规章不离口,工卡手册不离手。”
市场系统也不甘人后:“航空盛宴,相约中南。”
供应系统最后说:“真诚服务,感动客户。”
顾南亭点头表示赞同,他向大家举杯,说了八个字:“居安思危,防患未然。”
所有在场的中南的员工高举酒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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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酒会就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下拉开帷幕。由于程潇上航线不能出席,由顾南亭跳开场舞的计划取消。但是,乔其诺却在众人干完第一杯酒,顾南亭准备走下台时,嗓音洪亮地宣布:“接下来,请顾总为我们跳开场舞。”
顾南亭脚下一顿。而会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大家纷纷猜测,谁会代替执飞的程潇,与他共舞。甚至也有人想,程潇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和顾南亭发生了什么。否则,依顾南亭的身份,她完全不必在这么重要的一夜,非飞不可。这种缺席,在旁人眼里变得别有深意。
顾南亭站在台上没动,看向乔其诺的目光隐有责备之意。然而,台上的两位主持一位是他器重的现任助理,一位是他曾经的实习助理,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当众拂人面子的事,顾南亭还是犹豫了。
宴会厅的灯光在这时有了变化,变幻的七彩光影里,有人悄然来到宴会厅,分开人群走向他。
深v高腰大开衩的红色蕾丝长款礼服,除了程潇,谁敢尝试,谁能驾驭?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穿过金色地毯,来到台前,用含笑的目光注视顾南亭:“顾总,不知我是否有幸陪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灯光璀璨,酒色飘香,你心爱的高贵典雅的女子在众人面前向你发出邀请,谁能拒绝?
顾南亭从见到她的那一瞬,胸意间就被惊喜和惊艳两种情绪充斥,面孔上的笑意更因她的邀请完全掩饰不了。他从台上走下来,执起她纤细素白的手,当众宣布:“今晚辛苦你陪我跳每一支舞!”
香棕开启,男人在美妙的乐声中把今夜最耀眼的女人带向舞池。
程潇那么热情大胆的人都快承受不了他专注的注视,她抬眸微笑,“作为惊喜出现的我,是你期待的贺礼吗?”
顾南亭贴在她耳廓低语,“我的程程,最懂我所想。”话音未落,一记轻吻落在她脸颊。
☆、第51章 天空51
如果这晚不是中南航空成立40周年的纪念酒会,如果不是爷爷顾中易和父亲顾长铭悉数到场,顾南亭一定会带程潇先走。多停留一分钟,他们独处的时间就少了一分钟。他不愿意浪费任何的时间。而且——
她的美惊艳全场,她礼服的深v及大露背的设计更是吸引了无数目光,每一样都让顾南亭想把程潇藏起来。偏偏她还俯在他耳边悄声撩他,“我的背好看吗?”
顾南亭揽住她的肩,试图为她遮一下背后的无限风光,“你好看的何止是背!”
程潇闻言竟然挺胸抬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顾南亭快忍不住了,他低声提醒:“你是希望我现在就带你走吗?”
程潇转身面对他,纤纤玉手看似随意,实则姿态万千地搭在他肩上,她笃定地说:“你不会。等会儿你还要上台抽奖。”
顾南亭抬手捏捏她下巴,“抽奖这种小事乔其诺或是夏至谁做都可以。”他改而牵住他的手,带她穿过人群,朝贵宾厅而去,“带你见爷爷才是我要做的正事。”
“谁?”程潇有点反应不过来,“咖啡怎么没告诉我你爷爷来了?”
顾南亭不无意外地在她脸上看到紧张的神色,他被取悦了,“没说爷爷要来,你都不肯参加酒会,让你知道,还能有这样的惊喜?”
程潇拽着他的手不肯往前走,“顾南亭你又先斩后奏!”
众目睽睽之下,顾南亭不便和她较劲,他停下来,边状似为她整理头发边商量她:“爷爷已经多年不出席任何活动,这次就是为了见你才过来,你不应该迁就一下老人家?”
程潇当然不怕见人,可是,“我……”程潇低头看了下自己深v下的胸前风光,以及高开衩下修长的腿,“你让我穿成这样见爷爷?他不骂我有伤风化我得感激地给他磕一个。”
“那么严重吗?”顾南亭故意装糊涂:“你不是觉得很漂亮吗?”
“我当然是认为漂亮才穿给你看的啊。怎么这为悦己者容还成了给自己挖坑呢。”程潇用手捂住脸,跺着脚说:“顾南亭你个心机男!你就是看老程不待见你,故意在爷爷面前抹黑我!”
她这样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让顾南亭眼底盈满了笑意,他搂了搂她,柔声哄道:“好了,有我呢。再说了,爷爷很开明,并不古板。我保证,你肯定是满分。”
程潇不依不饶地打了他一下,然后调整呼吸,愤愤地表示,“他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顾南亭失笑,他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我以为你会为了我努力让他喜欢你。”
程潇没有拒绝他一身男人味的外套,但她却说:“我讨好你就够了,才不要再讨好别人。”
顾南亭宠爱地说:“好。有我在,不用讨好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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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中易年近八十,岁月的磨砺在他两鬓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可他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眉宇之间隐隐透出威严,倒很符合顾南亭气慨豪迈的形容。看见孙子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过来,他以低沉沧桑的声音主动问:“是你的程程吗?怎么你爸和我说小姑娘执飞去了呢。”
程潇像个孩子似的规规矩矩地站在顾南亭身边,闻言抢答:“本来是有飞行任务的,这不为了讨他高兴嘛,就过来了。”
对于顾及孙子感受的未来孙媳妇儿,顾中易必然是满意的。他笑起来,“没想到我孙子还能当家呢!”他朝程潇招手,“来,小姑娘,到爷爷这来。”
程潇先和左边的顾长铭打招呼,“顾总。”才走到顾中易面前,“爷爷,我是程潇。”
顾中易认真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嗯,不错,是个漂亮的姑娘,会开飞机?”
程潇点头,“有照,目前是中南的副驾驶。”
顾南亭替她补充,“很快就可以申请机长训练了,未来的程机长,我们中南唯一的女飞。”
顾中易略显惊讶,“小小年纪,挺厉害嘛。不过开飞机有什么意思,枯燥,我是开够了。”说着他看向顾南亭,“你会的人家都会,没优势了吧?难怪你爸说你追人家追了好几年。”
程潇在老人家面前笑得腼腆,“是我作他呢。”
顾中易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说:“确实应该好好考察。”然后指指她身上的西装,对顾南亭说:“把你寻破衣服拿一边去。这厅里空调开得足够,还怕冻着她吗?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这叫什么来着?”
程潇边答:“秀恩爱。”边把西装递给顾南亭。
顾中易抬手指指顾南亭,“对对,就是秀恩爱,珩珩总给我上课,还是跟不上你们的潮流,不服老真是不行。”或许是见程潇礼服的布料如此的少,老人家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感叹,“你奶奶年轻时就稀罕这种亮闪闪的大红的裙子,但我们那个年代不时兴这个,结婚也不敢穿成这样。”想到已然过世的老伴,顾中易竟然鼓励程潇,“在能穿得好看的年纪就大胆地穿,不要辜负了青春。程程,等你和南亭结婚的时候,爷爷赞助十件这样的。”
程潇憋不住笑,“我谢谢您了爷爷。不过,十件的话,我一天能换过来吗?”
顾中易大手一挥:“什么一天,咱们办三天!”
顾长铭也笑起来,“爸,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穿白色的婚纱,您要送礼也别只顾送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