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啊,”郑知夏看着他,某种直觉在心中迸发,“你是林霁!”
他听宋白露提起过这个名字,是隔壁家的男孩,大了自己五岁,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却一直没碰见过。
林霁勾着唇角笑了笑,朝他伸出手。
“走吧,我带你去找伯父伯母,他们很担心你。”
于是郑知夏牵起了他的手,迈开蹲得麻木的双腿朝远方亮着灯光的教学楼走去。
“我喜欢你,”他攥着林霁的手心渗出细汗,眼睛湿漉漉得像刚出生的小狗,“林霁,你能不能跟我当朋友呀?我们可以一起放学回家!”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清瘦修长的身形轮廓,手掌温暖得像捧着一团炉火,林霁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语气被夜色模糊得柔和。
“当然可以。”
于是七岁的郑知夏天真地将这句安抚应答当成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交换出了自己漫长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
十五年过去了,他仍旧把黑暗中的那一眼记得仿佛就在昨天。
门铃声响起,将郑知夏从漂浮虚幻的梦境中拖了出来,他慢吞吞地下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敞着领口的衬衫去开门。
大概是林霁叫的晚餐送到了。
“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喑哑得无力,打开门时很疲惫地垂着昏沉胀痛的头颅,视野中便闯进了一双手工皮鞋。
郑知夏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抬眼。
“哥?”
林霁手里提着保温袋和公文包,风尘仆仆地对他微笑。
“吵醒你了?”
郑知夏觉得自己的梦似乎还没醒,他讷讷地摇了下头,让开位置让林霁进门,别过头很小声地艰难咳嗽:“你怎么……在这里?”
林霁放下东西,捏了捏眉心,用他很熟悉的那种温和眼神看过来,说:“电话里听你病得厉害,我不放心,怕你又水土不服进医院了。”
郑知夏脸上一臊,含糊嘟哝:“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呢?而且这回才在这边待了两天,怎么可能会水土不服。”
“是是是,”林霁喉咙间滚出低低的笑,“那就当是我太担心你,来吃饭吧。”
郑知夏乖乖应了声,连精神都变好了不少,林霁按开灯,环顾一圈还算宽敞的房间。
“学校订的?”
“嗯,懒得换了,”郑知夏坐在桌边看他打开保温袋,“你是不是打完电话就过来了?”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米饭的甜香混着肉香飘出来,是他很熟悉的味道,林霁将筷子递给他,顺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而后皱起眉,叹了口气。
“还好给你带了退烧药,今天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没有啊。”
郑知夏睁着圆润的眼,很无辜地看着他,雪白的腮帮一鼓一鼓,咽下后才接着开口:“就是空调太冷,前两天又睡得不太好。”
于是林霁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拿出体温计站到他身边,温声说:“抬手。”
郑知夏乖乖照做,问他:“你不会等我吃完饭就要回去吧?”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林霁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现在的话,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郑知夏没忍住笑了声,说:“哥,你骗人,我看到你的公文包了。”
林霁眼里含着很柔和的笑意,在他对面坐下,椅背上搭着他脱下的西装外套。
“你啊,一生病就黏人,我还能不知道么。”
“那也不是谁都黏,”郑知夏说得理所应当,“我只黏喜欢的人。”
他在林霁的监督下吃完饭和退烧药,又被押上床闭眼睡觉,林霁坐在他旁边,腿上放着电脑,很安静地处理工作,淡而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尖,郑知夏侧着头,半阖的眼前是模糊的光和林霁被修饰得温柔的侧脸,
困意一点点漫上大脑。
半梦半醒间耳边似乎有很轻的低语,郑知夏睁开眼,翻身去看林霁。
他正在打电话。
“……我在京市,知夏生病了。”
……
“嗯,不会很快回去。”
……
模糊但熟悉的女声透过听筒传来,郑知夏眯着眼分辨了下,是valina。
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地响起,林霁话音一顿,低头看向埋在自己腰腹间的毛茸茸脑袋,而后习以为常地摸了摸郑知夏柔软的头发。
“醒了?”
“嗯。”
闷闷的声音传来,郑知夏搂着他的腰,脑袋蹭了蹭,露出一只迷茫无辜的眼。
“哥,”他的鼻音像是撒娇般的抱怨,“你打电话吵醒我了。”
林霁摸着他汗湿的脊背,对valina说:“先挂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挂断电话,从床头摸出纸巾给郑知夏擦汗,笑声隔着胸腹震颤进郑知夏心底。
“好,不聊了。”
第13章 秘密
郑知夏醒来时,高热已经退去,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一线,刚好落在他手边。
林霁躺在他身边沉睡,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微微暗淡的阴影,身上是解开两颗纽扣的微皱衬衫,近得一转身就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转过身,静静对着林霁发呆。
一时之间郑知夏竟觉得自己依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晚饭时和母亲吵架,跑到林霁家和最好的朋友共享同一张床,亲密无间好似同胞兄弟,再一起下楼吃早饭,或者出门去玩。